金蘊話一出來,舒禕的徹底黑了臉:“你說誰是傻子?”
許源的目光在她們身上的轉了轉,見金蘊神色不變地控著場,他安心看好戲。心裡不由得疑惑:為什麼當初他會覺得她們兩個有五分像呢?言行舉止一出來,簡直一個天一個地了。
金蘊笑而不語,倒是急了張嶼。
他催促:“說下去。把你的理解都說出來。”
“她不傻,相反,她大字不識,卻能背出偷聽來的詩,甚至能背《千字文》《倫語》……說明,她比秋霜都要聰明。”她越說,張導的眼睛越亮。
她走到淚眼朦朧的花妍身邊,花妍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她拉住花妍的手,背起她,穩穩地往休息椅的位置走。
與之前舒禕抱怨背不動花妍相比,金蘊的動作顯得格外輕鬆。
眼睛更亮了,張嶼撇下舒禕,緊跟著她:“然後呢?”
金蘊輕輕拍了拍花妍因為緊張和疼痛而繃緊的腿,繼續說:“所以,她心裡什麼都明白,隻是她已經沒勁了。一個心死的人,沒有和命運抗爭的勇氣。或者說,她選擇了妥協。”
舒禕也跟了過來,聽到這裡,一嗤:“明白又不作為,展現出來還是她什麼都沒做。”
“不,她做了。”金蘊轉身,和花妍並頭看向舒禕,“她清醒地讓秋霜看到自己的苦,自己的痛,自己的愛,還有自己想要抗爭的願望,但她沒有抗爭。因為命運讓她已經卡在那裡,她如果抗爭,勢必讓年幼的妹妹重蹈她的覆轍,她成功的機率也不大,所以,她把機會留給了秋霜,更是給秋霜做了最基本的精神啟蒙。悄悄教小秋霜背書,逢人就說秋霜三歲能背書,大家都以為秋家出了個神童,這才有了秋霜讀書的機會。”
金蘊微笑著,語氣依舊平穩如常,但微顫的雙眸暴露了她的情緒:“她不是什麼都沒做,而是把什麼都忍住了,藏住了。所以,這部劇的主角才是秋水,而不是秋霜。所以,秋霜回憶秋水一輩子,感念秋水的逝去才有了更深一層的含意。”
聽出來她對這部劇的角色很熟悉,張嶼的眼睛恨不得黏到她身上:“既然你說她忍住了,藏住了,那剛才舒禕的表現,哪裡不對?”
“忍得再好,藏得再好,一個人下意識的反應藏不住。”略深地吸一口氣,金蘊緩緩呼出,“這樣一個人,看到妹妹受傷,會很淡定地處理,不會在發現秋霜受傷之後第一問‘怎麼了’,在秋霜回答了‘腳’之後,又問‘腳怎麼了’。我記得劇本裡的對話不是這樣的。”
她看向許源。
後者聽呆了,收到她的示意連忙喊:“劇本!誰給我個劇本?你啊你,我讓你來演女主的時候,你拒絕我,原來背後還是偷偷看劇本了!”
許源嚷嚷著,心裡一半得意一半遺憾。
他就覺得金蘊這麼沉穩的氣質很適合演秋水這樣的角色,他果然沒看錯!但他被拒絕了。
舒禕想說的話,被許源這一嚷,都堵到了喉嚨口,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張嶼把劇本塞給許源,看著金蘊的雙眼直冒光:“就像你說的,對話是有點不同,但,也不是差彆那麼大。”
金蘊眉頭微蹙:“如果我沒記錯,秋水找到秋霜的時候,說的是‘怎麼樣’而不是‘怎麼了’。一字之差,意思完全不一樣了。”
“還有呢?”張嶼還想再聽,但金蘊已經沒有要說下去的意思了。
她把花妍放到休息椅上,就動手去脫花妍的鞋。
“嘶!”花妍倒吸一口涼氣,“我沒事的。”
“聽話,我看看。”金蘊撥開她準備來阻攔自己的手,看到傷口上明顯被尖銳東西劃開的痕跡,目光凝住。
見她準備站起來,花妍趕緊拉住她,低聲懇求:“玄靈……彆……”
金蘊不解地看向她,她看一眼張嶼,欲言又止,巴巴地與金蘊對視。
半晌,金蘊移開視線,看向許源。
感覺到胳膊上收緊的力道,她輕輕拍了拍花妍的手,對許源說:“我需要一間休息室。”
許源正準備點頭,舒禕卻搶先接話:“休息室當然有,但是不提供給無關人員。張導,對吧?”
見金蘊沒有回答張嶼問的話,舒禕自以為張嶼已經生了氣。
加上張嶼是個講規矩的人,休息室不能給無關人員用是劇組的規矩,她自認為自己這麼說沒什麼問題,還在張嶼麵前刷了一波好感。
至於許源……她打聽過了,隻是湊巧與許唐一個姓罷了,許唐沒有親兄弟,也沒有堂兄弟。她背靠許唐這個金主爸爸,眼裡許源這個小影視公司的老板,遠不如被稱為“實力派影帝影後締造者”的張嶼有話語權。
許源聽到她的話,氣得差點跳腳。
金蘊抬手按住他,看向張嶼:“我需要一間休息室,給花妍處理傷口,可以嗎?”
她禮貌地征求張嶼的意見,不卑不亢。
張嶼眼前一亮,笑眯眯地看著她:“妙啊,妙啊,這才是我最想要的秋水。看著平靜如水,心有堅持。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你和秋水實現了完美的共情。”
似是察覺到自己說遠了,他微一頓:“你來演秋水,就不是無關人員了。最好的休息室給你。我要將你打造為影後。”
“張導!”舒禕的聲音變了調,臉色煞白,雙唇顫抖,不敢置信地看著張嶼。
她是帶資進組的,張嶼卻要將她的女主角色換成金蘊:“那我呢?我身後可是許總!”
她說的許總,是盛禦集團的許唐。
經她一提醒,張嶼也犯了難。這部片子是經盛禦投資後才能啟動的,少了盛禦,確實就動不了了。
看他的表情,舒禕笑了。
不等她的笑容揚起,許源譏諷出聲:“你不過是一個藝人,玄靈卻是許總的女朋友,準許太太!”
舒禕如遭雷擊,呆呆地盯著金蘊,一臉的懷疑人生。
為什麼隻要有金蘊在的地方,哪怕對方什麼也不做,她都要被金蘊壓上一頭?
張嶼歡喜地一拍掌:“這可真是太好了!”
見金蘊從頭到尾神色自若,沒有因為這個角色的得失而有一點點的神色變化,他又對她高看了幾分:“玄靈,是吧?隻要你點頭,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眾目睽睽之下,金蘊搖頭,輕飄飄地看一眼許源:“我需要一間休息室。”
看懂了她眼裡的警告,許源頓時頭皮發麻:“有有有,我馬上安排!”
許源用力給張嶼一肘子,張嶼也反應過來,馬上安排人去清理休息室,準備東西,把花妍抬進過去,然後,不忘了追著問金蘊:“我是真心邀請你來做女主,真的不考慮考慮嗎?”
見他是在安排妥了之後再問,且問得真誠,金蘊微笑:“我考慮考慮。”
張嶼大喜,完全沒注意到身後跟著的搖搖欲墜的舒禕,看著金蘊走進休息室直接關上門,他往後退一步,問許源:“這麼合適的人,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許源噴他:“你當我不想?我求都求不來。隻要她肯演,所有的角色任她挑她都不帶看一眼的。我勸你也彆抱指望,她不會答應的。”
說完,他準備推門進去,想起什麼回頭看向張嶼:“哦,對了。她這次肯來片場,還是因為花妍受了傷。知道花妍為什麼沒經濟人跟著也沒助理?因為她的經濟人,我,正在給她仔細挑助理。不敢隨便拿來用。”
“這個素人,可不是沒人罩著的。”指了指休息室門內的方向,他興味地瞥一眼舒禕和扶著舒禕的蘇杉,“彆怪我沒提醒你,威脅她最沒用。她想做的事,沒人能攔,她不想做的事,沒人能逼。和她做對,沒什麼好處。”
他進去,再次關上休息室的門,留下若有所思的張嶼和如喪考妣的舒禕、一臉焦急的蘇杉。
蘇杉扶著舒禕走進另一個休息室,遞給她一個保溫杯:“怎麼辦?擠走她讓我演女二的事,是不是沒著落了?”
舒禕顫抖地抱著保溫杯,沒喝也沒答。
這會兒,她哪裡顧得上蘇杉?連她的主演位置都不一定保得住。
等了一會兒,不見她說話,蘇杉又說:“我和她大學室友三年,知道她有男朋友,有時會去男朋友家住,但從來沒有聽她提過男朋友。如果是你,有這麼好的男朋友,會不會從來不提?”
舒禕抬頭看向她,心頭一動:“你的意思是?”
蘇杉越說越覺得是這麼回事,篤定地笑了:“反正如果是我,是你,能有這麼強大的背景資源肯定好好拿來用了,如果不用,肯定是有什麼不能用的理由。比如,地位不穩。”
此時,與之一牆之隔的金蘊正仔細檢查著花妍紅腫如饅頭的腳踝:“說吧,到底怎麼受的傷。”
她語氣淡淡,但花妍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壓迫感,求救式地看向許源。
後者抱臂坐一旁,一臉的愛莫能助:“看我做什麼?我要是在現場,能給你賣乖的機會?”
“我……啊!”花妍正猶豫著,突然腳上一陣劇痛傳來,她的尖叫聲都破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