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門人(1 / 1)

良醫自醫 月尾竹 3872 字 7個月前

“這種時候,怎麼會有人?”花妍小聲地問金蘊。

見金蘊神色鎮定,她也安心了不少:“我去瞧瞧。”

“不用理。”金蘊抓住靠著屋簷的梯子,微微一笑,“我們翻牆出去。”

“哈?”花妍以為自己聽錯了,但下一瞬,就被金蘊撥開了自己的手,隨後,看到金蘊抱著梯子靠牆立穩,真的要翻牆出去了!

花妍連忙跟上,爬到一半,卻又看到金蘊趴在牆頭上,不動了。

“玄靈?”花妍小聲地提醒她。

金蘊淡漠而疏離地看著牆外仰頭看著自己笑的粗獷男人,對花妍說:“去開門吧。”

男人滿意地笑出聲:“我每次一來就連累得金師傅爬牆,這可要不得。所以,我特意早早兒地來這裡等著。是不是,我也學聰明了?”

男人說著話,沒一會兒,人就已經拐到了小廟的後門。

花妍在院裡收梯子,聽著他的稱呼,奇怪地偷瞧金蘊一眼。

金蘊打開後門,卻沒有讓男人進門的意思:“張和,你來得不是時候,師兄們不在。”

“那我來得正是時候!”張和不僅長相粗獷,體格還高大,往金蘊麵前一站,就顯得金蘊過於嬌小了。

但金蘊一動不動,就這麼淡淡地看著他,倒把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

他尷尬地笑了笑:“這不,好久沒看到你了,聽說你上山了,特地來拜訪你的。”

金蘊依舊不動:“你,從來無事不登三寶殿。從來都隻為一件事。我們也隻有一個答案。”

“不不不!我這回過來,真的是來拜訪你的,不是為了要征收慈航廟地皮的。”說著話,張和招了招手,就有兩個民工模樣的人挑著一大竹籃子東西過來,“我還帶了禮咧!”

掀起眼皮朝竹籃子看一眼,金蘊不為所動地反駁:“征收?你們有資格征收?”

“收購!收購!”張和連忙改口,“這不是盛禦集團想要把小君山打造成5A級景區嗎?所以要把山上的建築都拆了,這本來也是利鄉利民的大好事……”

他話還沒說完,被金蘊擋在身後的花妍震驚了:“什麼?!你們要拆廟?!”

她才提出要留在廟裡做義工,廟就要被拆了?!

花妍想哭。

難道連廟都鎮不住她乾一家倒一家的黴運嗎?

下一秒,不知從哪裡湧出來的勇氣,花妍舉起鏟子怒吼:“玄靈,你讓開,誰要拆廟,我一鏟子把他鏟出去!”

金蘊沒動,隻淡淡地瞧著張和,似笑非笑。

張和尷尬地笑笑:“不說這個了不說這個了,我來這裡真是有事相求的,不是來收購的。”

不接他的話,金蘊問:“你怎麼知道是我在?”

金蘊微微側身,露出身後又驚怒交加的花妍來:“知道是我在還來,是覺得他們不會幫你?我又為什麼要幫你?”

“我這是實在沒辦法了……”張和不放心地看一眼花妍,把手機屏幕劃開,遞到金蘊麵前,“我是看到有個小夥子前兩天拍到了這張照片,才知道你上山了,想著這兩天下雪,山路不通,你應該還在,就帶人來碰碰運氣。”

看著照片,金蘊想起來,這是花妍拍門時,她撐著傘去前門時,在前門鐵樹的方向的後門柚子樹的方向拍的照片。

那個時候,她沒察覺到這兩個位置有人。

“遇到事兒了?”金蘊問。

“誒。”張和回答,“遇到大事了。”

“該!”金蘊說著,就要關門,張和趕緊伸手攔住,但晚了一點,沒撐住門,手卻被門狠狠夾住,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門!手!手手手!”

金蘊微微放鬆力道,他卻借機用發紅的手撐開門:“金師傅,隻要你答應幫我這一回,你就是我再生父母,讓我做什麼都行。”

“讓你做什麼都行?”見他點頭,金蘊一指門外柚子樹,“把這上麵和鐵樹上的,這周圍的攝像頭都撤了。”

“啊?”張和愣住,像一隻呆住的熊,“哪裡有……有什麼攝像頭?”

金蘊似笑非笑:“不撤,免談。”

說著話,她又要關門,張和連忙改口:“撤!我回去就叫人來撤!”

“現在。”金蘊強調著。

張和連連點頭:“我馬上叫人來!不,我現在就拆!我知道在哪裡,我拆!”

親眼看著張和在柚子樹上摳下來兩個微型攝像頭,花妍看直了眼:“你神了啊!連這個都知道。”

金蘊瞥她一眼,小聲提醒:“要相信科學。”

花妍“哦”了一聲,拍拍胸口:“讓我守廟吧,來一個拍一個,來一雙拍一雙。保管他們不敢拆廟。我還每天巡邏,檢查這些花花草草,讓他們裝不了攝像頭!”

她們不知道的是,金蘊的這幾張穿著藏藍色工作服的照片,已經幾經人手,傳到了許唐的麵前。

許唐看著手機裡的照片,猛地站起身,問跟前的助理:“這是哪裡?”

助理回答:“小君山。不過當時正在下雨,鏡頭周圍起霧,不清楚具體是在山裡哪個位置。”

止不住地揚起嘴角,許唐的目光幾乎要黏住照片上的人:“找!”

助理提醒他:“現在天氣不好,山上信號弱……”

許唐抬手阻止他說下去:“去找!”

許源推門進來時,正聽到這句,詫異問他們:“找什麼啊?”

許唐與助理對視一眼,後者默契地說:“小許總來了,喝咖啡還是喝茶。”

“不用了。”許源馬上就被轉移了注意力,嘿嘿一笑,“我來找我哥簽個字就走。簽完,《秋水逝》就要進入籌備階段了。”

助理微笑著。

許源還想再給自己的新戲宣傳宣傳,許唐已經抓了他手裡的文件夾,打開快速簽字,遞回去:“有空多來公司看看。既然做了影視公司,多多少少是和家裡生意沾邊的,可以來分擔分擔。”

許源頭皮一緊,見鬼般地看向許唐:“你沒毛病吧。你的公司,我來分擔什麼?”

說完,他麻利地溜了。

直到坐進車裡,他想起剛才許唐仿若交待一般的語氣,依舊覺得渾身發毛。

【嫂子,救命啊!哥讓我去公司分擔,你說,他是不是在試探我啊?】

他給金蘊發去微信消息,但此時的金蘊,正坐在慈航廟的屋簷下嗑瓜子,看著張和帶著兩個人給她們修補屋頂。

手裡的瓜子磕完了,她又抓一把,看花妍愁眉苦臉地站在一邊,她往花妍手裡塞一把瓜子:“吃。”

花妍哭笑不得:“你就不怕他借機拆廟啊?”

金蘊笑笑:“不會的。廟裡大吉,倒是他,印堂有點東西,遇到了大.麻煩。你看,他給祖師爺乾乾活,眉眼都開了。”

花妍一噎:“你不是說要相信科學?”

瞥她一眼,金蘊一本正經地說:“對啊。他因為遇到了麻煩事,自己又解決不了,長時間眉頭皺緊,所以印堂亂了。”

“哈?”不知是沒反應過來,還是金蘊的言論太過超出她的認知,花妍愣住了,眉頭也自然散開。

金蘊樂了,掏出手機快捷打開相機,哢一張照片,轉向花妍:“看,不皺眉是不是好看多了?”

花妍呆呆地看著金蘊手機裡的自己,清晰,年輕,漂亮,但眉間雜亂的紋路破壞了這種美感。

“很多人說自己運氣不好,遇不到貴人,可是遇到點事情就愁眉苦臉的,貴人又怎麼會靠近呢?”金蘊笑笑,“人呐,都有趨吉避凶的本能。”

“我不是遇到一點事情。”花妍爭辯著,看向金蘊,“我遇到了不可解的天大的事情!”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道其一。”收回手機,金蘊看向在忙碌的張和三人,“你祖蔭豐厚,不過與家人暫時走散,年輕時要比旁人多受些苦。若能挺過去,晚年殷實,比這世上許多人不知幸福到哪裡去了。”

在她說到“與家人暫時走散”時,花妍就瞪大了雙眼。

等她說完,花妍一臉不敢置信:“你……你怎麼知道?我真的還能有未來,還能有晚年嗎?”

金蘊的目光散開,沒有說話。剛才那句“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道其一”,從她嘴裡說出來,又回到她心裡,不輕不重地給了一擊,悶悶地發疼。

從花妍的反應,她確定了花妍是有親人的,而她,無父無母,唯一把她養大的被她視為親人的羅道長也已經離世六年。

而她,在人世間的二十四年,一次次地被“遺棄”,成為了被留下來的……餘下那個,顯得很多餘?

沒等到她的回答,花妍又問:“挺過去?我要怎麼挺過去?”

金蘊沒反應。

花妍放輕語調,自言自語般地說:“或許你說得對,但我畢業兩年,連續乾倒了六家公司,找工作時人家一看我的簡曆,就直接拒我。我現在找不到工作,沒錢交房租,馬上要被房東趕出來了,在這個城市沒有落腳地,還能怎麼辦?”

她看向金蘊,慢慢朝後者跪下:“我真的無路可走了。求求你讓我留下來暫時落腳一段時間,等我找到工作就走。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的。”

跪到一半,她的身形頓住。

她驚訝地看向托住自己胳膊的纖弱雙手,明明對方比自己瘦,雙手的力氣,卻讓自己無法再往下挪動半點。

她抬頭看向金蘊。

金蘊的視線也落到她的臉上,認真地問她:“真的做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