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買缽仔糕,但顧溪草還是在豬肉檔那邊買了點兒豬肉。
一塊錢的豬肉,也就是豬肉佬看她們倆都是小孩子,沒計較才肯賣。
顧溪草提著那點兒豬肉跟林遠一路回去。
他們住的地方是旺角紅磡一棟叫做紫薇樓的公屋,電梯狹窄,一層有幾十戶,這幾十戶還不少都是劏房,所謂劏房就是一戶房分成三四戶,人均居住麵積不到48呎,也就是四平左右。
顧溪草跟林遠從電梯出來,一出來就碰上幾個阿叔阿嬸在那裡打麻將。
“劉叔好。”
“林師奶好。”
……
兩人都跟鄰居打了個招呼。
林師奶/頭發用發夾都夾了起來,燙的蓬鬆,手指捏著根香煙,瞧見顧溪草姐弟回來了,隨口道:“好,好,你們回來了,剛才房東還問起你們呢。”
林遠啊了一聲,臉上露出惶恐慌亂神色。
顧溪草捏了捏他的手,對林師奶笑道:“多謝林師奶提醒,祝你今天牌運大順大發。”
“好,好。”林師奶笑得合不攏嘴:“算命佬都說我今天會發大財。”
顧溪草不以為然的笑了笑,算命佬十個九騙,能信就有鬼了,她拉著林遠回了家,屋裡狹窄逼仄,門口是廚房,旁邊就是廁所,進去既是大廳又是臥室,一張架子床。
這就是顧溪草跟林遠現在的住處了。
而這個住處還岌岌可危,分分鐘可能被人趕出去。
林遠有些焦慮,他邊熟練地開火做飯,邊問道:“姐姐,點辦啊?房東肯定是要來房租的,咱們錢哪裡夠。”
顧溪草也不安。
但她總不能表現出來,自己比林遠大那麼多歲數,好歹也是成年人了,要是也跟著緊張,那豈不是要完蛋了。
“沒事,姐姐有辦法,你做飯就是了,我數數咱們有多少錢。”
“哦,好。”
林遠乖巧聽話,也沒多問。
顧溪草爬到雙人床下,掀開磚頭,挖出裡頭的餅乾盒,把裡頭所有錢都倒出來數了數,加上今天掙的錢,他們現在也就四百三十五塊錢。
這筆錢,要讓房東滿意,可不夠。
說句良心話,房東這人不算壞,已經讓他們拖欠一個月房租,這個月房租也還沒讓他們交。
但如果他們倆被趕出去,就隻能露宿街頭。
想找旅館住也住不了幾天,香江這幾年旅遊業發達,以至於旅館,酒店價格飆升,一個大通鋪睡一晚一個人都要三十多。
就在顧溪草發愁的時候,腦子裡叮的一聲:
【有瓜,你們房東梁師奶的孫子一個小時前出去耍威風,結果出車禍了,目前在聖瑪利亞醫院搶救!】
顧溪草愣了下,無語道:“係統,你就沒有彆的瓜嗎?比如能讓我瞬間暴富的瓜?”
係統:“沒有,有這種好事我也想。”
顧溪草:“……”
可惡,話糙理不糙是怎麼回事。
“咚咚咚。”
敲門聲傳來,梁師奶的聲音不小,“小顧,我知道你們姐弟回來了,開門,開門!”
陳遠顛鍋的動作都慢了下來,額頭上冒冷汗,畏懼害怕地看向顧溪草。
顧溪草安撫地衝他擺擺手,把錢收起來,過去開了門,鐵門嘩啦啦響,梁師奶年紀不小,但一向都板著臉,她見到顧溪草就直接道:“小顧,也不用我多說了吧,我都讓你們拖欠一個月了,再不交,你們明天就給我搬出去。”
周圍的鄰居聽見動靜,都探頭探腦地看熱鬨。
顧溪草衝房東露出一個笑容:“梁師奶,我們也知道您的不容易,這樣,我們先還四百二十行不行,剩下的回頭補上。”
梁師奶皺了皺眉,猶豫一瞬。
她的眼睛看了看顧溪草跟陳遠,漸漸堅定下來,“不行,交不出你們就搬。”
“房東奶奶,求求您再寬限我們一些日子吧。”
陳遠著急的不行,趕緊關了火,過來衝梁師奶求情。
梁師奶看著陳遠那瘦瘦小小的身板,跟鍋裡那爛菜葉炒肉末,有些猶豫,但想到他們倆一個小,一個身子弱,哪裡能掙錢,還是搖頭:“不行,我已經寬限你們很久了,你們能把錢交上來,一切好說,交不上我也不要你們房租,你們走就是了。”
“梁師奶!”
顧溪草心急如焚,他們倆在香江無親無故,出去能找哪裡住,得想辦法,想辦法說服梁師奶。
突然,她腦子裡劃過一道光,“要是我給您算一卦,您讓我們寬限幾天,怎麼樣?”
“算卦,想不到顧小妹都會算命啊,早先我們怎麼不知道?”
隔壁鄰居笑出聲來,一家五口笑得前仰後俯。
林師奶等人也被逗笑了。
“小顧彆開玩笑了,你小小年紀會算什麼卦,拿不出錢就彆跟梁師奶開玩笑了。”
“就是啊,算卦,這個笑話比曾道人上麵的笑話還好笑。”
梁師奶也是一臉無語地看著顧溪草。
陳遠也吃驚地看向顧溪草:“姐姐,您什麼時候會算卦的?”
眾人更是爆笑出聲。
有說顧溪草傻了的,有說顧溪草姐弟倆不容易,無親無靠的。
“行了,你彆跟我搞七搞八,你們明天搬出去就是了。”
梁師奶顯然不想跟顧溪草他們糾纏,直接撂下這句話,轉身要走。
顧溪草眼看情況不好,忙道:“梁師奶,你家孫子這個時間還沒回來,您就不擔心嗎?”
梁師奶一怔,等反應過來顧溪草說的話什麼意思後,臉黑了下來,扭過頭,氣衝衝道:“你敢咒我孫子?!”
“不是咒,是我算出來的。”
顧溪草裝模作樣地掐指算了算,“他是在一個時辰前出門的,對不對?”
梁師奶愣住了。
一個小時前,她的乖孫梁家寶說要出門買筆記本,梁師奶就掏了五塊錢給他,她心知肚明乖孫是去打電動。
但這件事,顧溪草不可能知道的,顧溪草他們是剛剛才回來的。
“誒,好似家寶是一個鐘頭前出門的?”
林師奶突然驚奇地說道。
他們在電梯口打牌,鄰居出出入入哪裡能沒看見。
一個鐘頭前,梁家寶拿著錢興奮地搭電梯下去,林師奶剛好看見,還跟牌友吐槽梁家寶讀書不用心,打電動倒是跑得快。
“是,就算是被你蒙中了又怎樣?”
梁師奶惱怒,紅漲著臉,叉著腰道:“我乖孫福大命大,能出什麼事?”
“他被車撞了,現在在聖瑪利亞醫院搶救!”
顧溪草說完這話,往後退了退,這公屋住的人都武德充沛得很,三天兩頭打架,梁師奶也不是吃素的。
顧溪草可不想被打。
“你,你才被車撞了,老娘打死你個臭嘴!”
梁師奶果然氣得暴跳如雷,衝上來就要打顧溪草。
鄰居剛才說笑歸說笑,見梁師奶要打顧溪草,還是衝出來攔著,“房東,房東,您跟細樓囡(小姑娘)計較什麼,她之前發燒燒傻了!”
“你們彆攔著我,我打死這個王八蛋!”
梁師奶拚命掙紮。
林師奶等人忙過來勸架,一個勸梁師奶彆生氣,一個勸顧溪草趕緊道歉。
顧溪草一臉無奈:“我沒說錯啊,我說真的。”
“你個倒黴孩子,趕緊道歉,得罪了房東,你們想今晚睡街頭嗎?!”
林師奶拚命衝顧溪草使眼色。
顧溪草:“……”
“梁師奶,梁師奶,有你的電話!”何伯突然從屋裡探出頭來,大聲地喊道,“是醫院那邊打來的!”
何伯這一聲吼,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連怒氣衝衝的梁師奶也仿佛被潑了一桶冷水,瞬間懵了,她慌亂地看向顧溪草。
顧溪草忙道:“趕緊去接啊,梁師奶。”
“對,對,醫院那邊總不會無緣無故打電話過來吧?”
林師奶也嚇了一跳,錯愕地看了眼顧溪草,又看向梁師奶。
眾人簇擁著梁師奶過去接電話。
這年頭電話費貴,安裝電話的費用更貴,因此一般人都舍不得裝,這層樓唯有何伯家裡安裝了一台。
“喂?”
梁師奶的手都在發抖。
電話那頭的人問道:“請問您是梁家寶的奶奶梁玉香嗎?”
“是啊,我是。”梁師奶忙點頭:“是不是我孫子出事了?”
“是啊,他剛才下午五點在鴻福街被車撞了,送到我們聖瑪利亞醫院,現在醫生給他在做手術,你們趕緊帶錢過來吧。”
護士重點強調了錢。
梁師奶手足無措,慌亂地答應幾聲好。
電話掛斷,林師奶等人關心道:“怎樣,是不是家寶真的出事?”
梁師奶茫然地點頭:“要帶錢,帶錢。”
“是啊,趕緊帶錢,我們陪你過去。”
何伯催促道。
林師奶陪著梁師奶去拿錢,眾人有的下去幫忙叫的士的,有的幫忙梁師奶收拾幾件家寶的衣裳。
等收拾妥當,梁師奶等人走到電梯口,卻看到顧溪草在那邊等著。
不同於剛剛看笑話的眼神,現在大家看顧溪草的眼神都有些敬畏。
“你……”梁師奶看見顧溪草,嘴唇蠕動,不知該說什麼。
“梁師奶,我同你們一塊去了,要有什麼事也好互相幫襯。”
顧溪草說道。
“好,好。”不知怎地,知道她要跟著去,梁師奶心裡安穩了不少。
大概是因為剛才見識了顧溪草算的那麼精準的緣故吧。
顧溪草等人走了後,十七層的鄰居們都議論紛紛。
“想不到顧溪草這個細樓囡算的這麼準,連醫院都算出來了。”
“就是啊,平日裡看著她沒什麼特彆的,沒想到真會算啊,咱們今天也算見識了。”
港人多迷信,熱衷於算命看風水的比比皆是。
每逢廟會,年節,十個八個人都會去算自己的流年大運。
但聽彆人說算得準的算命佬聽過,親眼見算的這麼準的,真是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