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舊約結新婚(3)(1 / 1)

春夜濃 折枝鳥 4110 字 6個月前

謝韻本就沒指望他信自己,現在晏回南目睹自己傷害朝廷官員,隻不過是把自己在晏回南心中的罪又添了一條罷了。

隻是她沒辦法忽略身上陣陣發作的刺痛。而她身邊此刻隻有寒真和飛鏡。

但是晏回南下一秒說出的話讓謝韻沉不住氣了,隻聽他冷冷地說:“司文,我什麼時候允許這條啞狗出來了?”

飛鏡是自己逃出來的。他的傷本就尚未好全,司文一聲令下,幾個護衛一同上前,看準了飛鏡的舊傷打,很快就將其製服跪倒在地。

閭掌衣見晏回南有站在她們這邊的意思,連忙追問:“那謝小姐……若是之後皇後娘娘問起宮人的傷勢,下官應當如何作答?”

晏回南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倒是可以說人是在我府中傷的。”

掌衣聞言立刻惶恐改口:“下官不敢。”

她怎麼敢說人是在將軍府受的傷,就算說了,皇後不僅不會管,甚至會深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在將軍府受了傷。

晏回南隻是現在沒查,隻要一查就能發現謝韻身上的傷口。那她們到時候就慘了。

她忘記了眼前站著的是一個連皇帝在他麵前都要讓三分的男人,她竟然妄圖搬出皇後來威脅他。

“既然知道如何答,還不滾?”站在一旁的司文喝退了這群礙手礙腳的人。

人都走光之後,屋子裡便隻剩下晏回南和謝韻。

剛剛的打鬥過程中,飛鏡的舊傷撕裂,玄色的衣袍都被浸濕後貼在身體上。但他就那麼被司文毫不斯文地帶走了。

此時的謝韻顧不上自尊不自尊的了,她第一次用哀求的語氣求晏回南:“晏將軍,不論你信不信我,或者你要怎麼處罰我都可以。但請你不要再關飛鏡了好不好?他隻是個啞巴……”

被剝奪人身自由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她也不再直呼其名。如今整個京城中沒有幾個人敢直呼晏回南的名字,之前謝韻還是下意識循著幼時的習慣,但後來發現她若要求情服軟,怎麼還能這樣趾高氣昂呢?

晏回南不是濫殺無辜的人,他調查過了,飛鏡祖籍是大周人。而且這條狗還算老實,問什麼便說什麼。他也就沒有動殺心。

隻是沒想到他那麼忠心,剛逃出來便來找謝韻了。

謝韻那麼驕傲的人,從來不會讓自己吃虧的。但是她現在卻因為一個與她相處不過幾年的啞巴而輕易向他求饒。

晏回南原本平靜毫無波瀾的心中,升騰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怎麼,他是你的情夫嗎?你如此維護他?”晏回南上前一步,掐住謝韻的脖頸,將她抵在牆邊,“讓你做晏夫人,不是讓你養彆的男人的。”

如果放在以前,誰對謝韻說這樣混賬的話,她已經一巴掌招呼回去了。甚至在那人都沒機會碰到自己的時候,就已經被晏回南嚇退了。

但是如今說這話的人,是她從前認為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人。她剛準備抬手,就已經被晏回南預判了她的行動,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言之鑿鑿道:

“彆動,謝韻,你老實點我說不定會讓那個啞巴少吃點苦。你若是再不老實,明天你就能看到他的屍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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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夜色濃如墨,曲川苑外。

司文和司武候在苑外,司武自從南穀關一戰之後,便一直外出調查押送糧草的後方軍隊突然遇襲的事。如今剛查到了一點眉目,回來便聽說將軍要娶妻了。

娶的還是從前把晏將軍克製得死死的那位謝小姐。

“哥,將軍是被誰逼迫的嗎?他怎麼會娶謝……小姐?”司武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除了是被逼的之外,沒有任何理由,“你說將軍是不是上輩子對謝小姐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就跟欠了她似的。”

司文司武跟著晏回南一路廝殺,五年間從無一日寧日,無數次在死亡的邊緣徘徊。謝韻聰慧良善,他們知道。但畢竟她和他們之間隔著幾十條人命。他們不會將這些年所受的苦儘數歸結到謝韻身上,但怨恨是少不了的。

畢竟在他們死裡逃生的時候,在大周百姓生靈塗炭的時候,謝青雲在大梁扶搖直上。謝韻作為他的女兒,自然是受到了庇護的。

司文歎口氣,“是將軍自己要求的。”

司武差點把手中的金創藥扔出去,“什麼?!將軍為何要這樣做?他難道忘了老侯爺和長公主的在天之靈了嗎?將軍這樣怎麼對得起他們?”

……司文看向晏回南的屋子,裡麵亮著一盞孤燈,落寞孤寂。

“將軍此刻應當比我們痛苦百倍。”

晏回南的內心無時無刻不在痛苦掙紮。

司武是個粗人,心直口也快,說話口無遮攔的,他才不管其他的,“將軍就應該直接殺了她,先讓謝老賊感受感受喪失親人的滋味,再親手宰了那老賊,給老侯爺和長公主報仇雪恨。”

剛說完,兩人忽然聽見屋裡傳來一陣摔東西的巨響。

“哥,這是怎麼了?”

司文卻知道是為什麼,便製止了司武要進去的衝動。

兩人又在外麵等到半夜,晏回南才從屋子裡出來。

“金創藥拿了嗎?”他問。

司武不知道這金創藥是何用處,司文讓他拿來他便拿來了。

晏回南拿到藥便徑直往外走,卻在經過院子門時被旁邊枯樹伸出來的枝叉勾破了肩頭的衣服。

司武忙說:“這枯樹還無人處理嗎?都多久了,將軍每趟回來衣服都被勾破一件。這群老奴婢真是懶到家了。竟然連將軍院子都疏於打理成這樣!乾不了統統拉去砍了。”

說著他乾脆利落地抽刀,將那枝叉砍了下來。

司文總說他一個大男人,整天話多得很。但司武無論如何都改不掉,他一生氣就忍不住抱怨。

晏回南倒是沒管,徑直往霜雪苑去了。

到了霜雪苑司武才知道這金創藥是拿來做什麼用的。

屋子裡謝韻身上的針眼統統紅腫發炎了,疼得她難以入睡。這府上的人除了新買來的寒真之外,其餘無人不痛恨謝韻的,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

謝韻這個小姐當得名不副實,身上一點銀錢都沒有。隻能靠著寒真的一點月銀去買最差的藥膏。謝韻從大理寺出來,身上帶的好藥膏全被收繳了。

“寒真,後肩我擦不到,你再幫我擦點。疼死了。”謝韻的胳膊全都腫了,彎曲手臂時整條手臂都在疼。

她們紮的時候選用的是最長最粗的針,比一般的縫衣針還要大不少,紮在皮肉裡就是一個實打實的洞。

寒真小心翼翼地將謝韻的裡衣拉下來,一點都不敢蹭到她的肌膚。但裡衣因為沾了血與膿水,現在全都粘在皮肉上,要想拉下來,隻能先揭開傷疤。

寒真看著那些露出來的有米粒大的洞眼,紅腫漲大,一片觸目驚心。她深深地揪著眉頭,仿佛自己渾身的肉都在疼。

“小姐,這都粘身上了。我得先把衣服揭下來,可能會撕破傷口,你忍一忍啊。”

謝韻閉著眼,“好。你慢些。”

說完她又改口,“算了,你一氣兒揭吧,長痛不如短痛。”

她死死咬住牙,寒真一口氣揭開衣服,疼得她眼淚嘩嘩往下掉,隻有寒真在場她才忍不住失聲哭出來。

“疼疼疼,寒真,我好疼啊。”

寒真也跟著掉眼淚,說話帶著哭腔,“嗚嗚,這該死的尚衣局!雖然小姐剛來府上時受的傷比這嚴重得多。可小姐本來傷就沒好,現下又受了這麼些折磨,也不知何時才能好了……嗚嗚嗚。”

謝韻是典型的遇強則強,寒真一哭她倒反過來安慰她:“你彆哭呀。沒事,我這很快便能好了。我隻是比較擔心飛鏡,不知道晏回南會如何處置他。”

寒真哭著說:“隻要小姐把傷口給將軍看,將軍是個公正的人,他定會相信小姐的!飛鏡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他信我。”謝韻因為疼痛,微微喘息道,“但他恨我。他不會幫我的。他知道我的性子,今天這事他一看便知真相。他隻是不想讓我得勢罷了。”

寒真不知過去的糾葛,不能體會她與晏回南之間的信任。但聽明白了謝韻的意思。

“沒事,擦藥吧。”謝韻安慰地笑笑,“待之後我有錢了,把今日的錢加倍還給你。”

寒真猛得搖搖頭,“照顧小姐是我應該做的事!怎麼能要小姐還我錢呢?!”

謝韻沒再說話,寒真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藥,一邊上藥一邊說:“小姐你都傷成這樣了,還在擔心飛鏡,他武功那麼高強,不會有事的。這飛鏡是對小姐來說很重要的人嗎?”

“嗯,是很重要的人。”她生命中重要的人越來越少了,她不能再失去飛鏡了。

“是有什麼特彆的原因嗎?”

謝韻點頭,“他多次舍命救我與我的弟弟,這次是我牽累他。比死更痛苦的是失去自由。你能理解嗎?飛鏡不能說話,他已經比常人要辛苦寂寞許多了。其實即便他沒有舍命救我,他也是一個十分值得相交、值得我珍惜的朋友。”

謝韻是很重情義的人,在被迫失去從前的全部生活之後,她愈發珍惜來之不易的情感。

次日清晨,謝韻出門,卻意外在花園的牆角發現了一地碎瓷片。地上殘留著許多粉末。

她沾了點在指甲裡,一聞便知是上好的金創藥。

她問寒真:“這是誰打碎的?”

寒真搖搖頭,“府裡近來總是失竊,什麼都丟。許是哪個仆人偷了府上的好藥出去倒賣,翻牆的時候掉下來了吧。”

謝韻沒疑惑,而是讓寒真去拿新的瓷瓶來,把這珍貴的藥重新裝起來。

“貴死了,把乾淨的都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