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的四位考官竟然在一夜之內死了兩個，毫無疑問，這試一時半會兒是考不成了。
官兵立刻將剩下的兩位考官——王燁和葉德邦嚴密地保護了起來，然後派出了由精銳人員組成的調查組偵查此案件。
“你們都回去吧，殿試的時間再作通知，接下來的調查由我們負責完成。”捕役麵帶疲憊地說。
一大群官兵很快抵達了現場，將客棧整個封鎖起來，住店的人隻能全部遷往彆的客棧。
半小時後。
“放心睡吧，池溪。”孔亮說，“假如有什麼事情，我和拓跋就住在你隔壁，你還可以隨時來找我們。”
池溪自然是不會乖乖聽話的。待他們都睡下後，她翻窗離開房間，直奔案發現場而去。
“你要去哪兒？”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她回過頭，吃驚地說道：“魏曦？譚迦？”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魏曦奇怪地問。
“……我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池溪說，“這麼晚了，你們為什麼還在走廊裡閒逛？”
“不是閒逛，孔亮讓譚迦在你的房間裡布施了方術，一旦有人員出入，他立刻就能知道。”魏曦說。
“……”
“所以，你有什麼事情嗎？需不需要通知大人們？”
“不不不不不需要。”池溪急忙說，“是一些私密的事情。”
魏曦和譚迦的臉上都露出了懷疑的表情。池溪隻得說出實話：“我想去案發現場調查一下。”
“我，我覺得，”譚迦小心翼翼地說，“我們還，還是通知他們為好……”
“不通知也行。”魏曦眼珠子一轉，“你帶著我們倆去，也好有個照應，要不然你一個人多危險哪。”
池溪斟酌損益之後，同意了魏曦的要求。
隻是，帶著兩個十五歲的少年，她該如何潛入案發現場勘查呢？她正在思考時，更大的麻煩來了。
他站在他們三個麵前，雙手抱在胸前：“我聽到你們的話了，也算我一個。”
“葉翎？”魏曦說，“你現在不應該被保護著嗎？你怎麼偷跑出來了？”
“哼，幾個官兵而已，哪能看得住爺。”葉翎輕蔑地說，“我要趕在他們之前抓住凶手，讓我爸看看我的厲害。”
“趙懿的妻子也遇害了，你是葉德邦的家屬，所以你現在也有危險。”池溪提醒道。
葉翎一挑眉毛：“想讓我把你們的行為告訴我爸嗎？”
“……”
池溪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以好人的身份行動，竟然是和三個十五歲小屁孩組隊。而且這幾個人成分還挺複雜：一個陽光開朗的活潑少年，一個沉默寡言的內向少年，一個不可一世的臭屁少年。
魏曦和葉翎一路鬥嘴，倒是給池溪解了不少悶。這時，池溪的餘光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像葉翎一樣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但她現在身後有三個累贅，敢不敢去追呢？
發動【先知】，池溪默念道。
很好，這幾個少年都不會死在二十四小時之內。
“你們留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回。”池溪說。
“不可能。”葉翎如是說。
“我們跟你一起去。”魏曦如是說。
“等，等等我們。”譚迦如是說。
池溪並沒有感到意外，確切地說，她根本沒指望他們會乖乖地在原地等她。於是四個人一齊追向那個人消失的方向。
“池溪，你看到了誰呀？”魏曦問。
她隻是晃到了一眼，但她相信自己一定不會看錯：“王燁。”
“王燁？殿試考官？他不是和葉德邦一起被保護起來了嗎？”
池溪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隻有追上王燁才能知道其中的緣由。
“停。”池溪伸出手，示意他們停下。
在短短的一瞬間，她就察覺到周圍發生了變化，但她講不出來具體發生了什麼變化：好像周遭的空氣中突然被插入了某種介質？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緩緩靠近他們？
“怎麼了？”魏曦問。
“聽。”池溪說。
大家都豎起耳朵，仔細辨彆著周圍的聲音。
這時，一個小小的、白色的東西從空中飛了過來。待它逐漸靠近，他們才看清楚，這是一架紙飛機。
紙飛機飄向魏曦，他伸出手準備去接它，池溪卻厲聲喝道：“彆碰它！”
魏曦縮回了手，紙飛機劃著弧線撞向牆壁，在“嘭”一聲爆響中爆炸了，伴隨著四濺的火花。
“這是——”魏曦心有餘悸。
沒有給他們喘息的時間，更多的紙飛機從後方飛了過來。“快跑！”池溪說，帶頭朝反方向跑去。
魏曦和譚迦都跟上了她，葉翎似乎被嚇呆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五架紙飛機一齊飛向自己。
池溪飛出五發飛鏢，將五架紙飛機全部引爆在空中。葉翎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往池溪這邊跑。
譚迦畫好一張符紙，把它貼在牆壁上。他察覺到了什麼，睜大眼睛說：“我，我的符咒沒有用。”
“沒有用？為什麼？”魏曦問。
“應該是，是因為，因為……”
“把關聯詞去掉，說重點！”池溪飛出最後一支飛鏢，打爆了一架差點落在魏曦頭上的紙飛機。
“幻陣。”譚迦說，“我，我們在幻，幻陣中。”
“幻陣？你是說傳說中妖族的功法？”魏曦問。
“是，是的。”
“等等，你們在說什麼啊？這種功法不是在‘傳說中’嗎？”葉翎說，一架紙飛機飛向他，池溪伸出右手，將真氣凝聚後釋放出去，在空中引爆了它。
“我不管什麼傳說不傳說的，”池溪要抓狂了，“告訴我，怎麼破解它？”
“找到陣、陣眼，除掉它。”
“什麼是陣眼？”
“什麼都可能是。”
“……”
三個少年幫不上一點忙，畢竟他們沒有任何遠程攻擊的手段，隻得看著池溪疲於應對一架架紙飛機。
“紙，紙飛機都是從一個方向來的。”譚迦說，“它可能是想迫使我們往另一個方向走。”
“那裡有什麼？”葉翎麵帶懼色地問。
“不管有什麼，我們都不能待在這裡，她快頂不住了。”魏曦說，他跑到池溪耳邊：“我數到三，我們一起往前麵的拐角跑。”
池溪點了點頭，這樣一直消耗著真氣也不是辦法。
“一，二，三！”
池溪卸了力，頭也不回地跑向拐角。紙飛機飛得比想象中要快一些，他們剛轉過拐角，立刻被爆炸的衝擊波掀翻在地。
池溪爬起來，看到他們三個都沒有受傷，但是葉翎看上去已經被嚇得丟了魂。畢竟是富家少爺，可能從未經曆這樣的危險場麵吧。
“接下來該去哪裡？”魏曦問。
仿佛是為了回答他，一陣童聲唱出的歌謠從前方的黑暗中傳來，在夜晚的道路中一次次回蕩。
池溪聽不懂在唱什麼，但她知道，這歌聲一定是在引導他們過去。
“緊跟著我，不要掉隊。”池溪說。沒想到，魏曦走上前來攔住了她：“讓我打頭吧。”
池溪猛然發覺，在魏曦的眼中，自己是一位跟他年齡相仿的女孩，剛剛被自己保護，一定讓他在麵子上有些過不去吧。
她該說什麼？難道說“你的內力隻有二品，我的內力有五品，所以讓我來”？
在她思考的當兒，魏曦已經開始帶著隊伍小心翼翼地向前方進發。
就這樣吧。池溪想。反正剛才也察看過了，他們三個都沒有生命危險。
他們越往前走，歌聲就越大、越詭異，到最後已經不再像唱歌，而像是一群孩童在用扭曲的聲音念著什麼奇怪的咒語。
葉翎已經麵無血色，隨時可能暈倒，被譚迦攙扶著。魏曦的牙齒在打戰，硬撐著繼續往前走。
突然，一個人從黑暗中猛撲向魏曦，池溪和三個男孩同時被嚇得尖叫了起來。
池溪飛起一腳將來者從魏曦麵前踢開，在空中轉體拔刀，落地的同時向前一步，將匕首架在偷襲者的脖子上。
“王燁叔叔？”葉翎吃驚地說。
池溪定睛一看，真的是王燁，他看上去比畫像上削瘦了很多，雙目無神，胳膊在不停地抽搐。池溪放下刀子，扶住了他：“王先生，發生了什麼？您還好吧？”
王燁看上去並不太好，他全身在不停地發抖：“他，騙了我……”
“誰騙了您？”魏曦問。
“您為什麼要來這裡？”池溪問。
王燁的精神似乎已經不太正常了：“我……我以為他想幫助我……”
能不能不要當謎語人啊！！有線索不能好好說嗎！！！
池溪強忍著追問道：“誰？是誰騙了您？”
王燁好像並沒有聽到她的問話，正在手舞足蹈地與一些不存在的東西搏鬥。池溪準備繼續問，這時譚迦怯生生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我，我們被包圍了。”
她放下王燁，環顧四周，發現一大群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們周圍，將道路圍得水泄不通。
不，他們不是人——是紙人。
他們身高各異，手中有的拿著紙飛機，有的拿著寶劍，有的什麼都沒拿。唯一相同的是他們臉上的表情——蒼白得滲人的臉頰上畫著兩個又大又圓的紅暈，眉心點著一顆紅痣，嘴角微微上揚。
“告訴我，陣眼有什麼特性嗎？”池溪輕聲問。
“沒，沒有特性，硬，硬要說……”
“說重點！”
“是、是幻陣中所有妖力的中、中心。”譚迦急得快出來哭腔了，“可、可是我們無法感知妖、妖力……”
妖力的中心……
“他們來了！”魏曦喊道。
所有的紙人以相同的步調向他們一步步靠攏。池溪手持匕首，魏曦舉起寶劍，葉翎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刀，隻有譚迦的方術無法使用，他和不省人事的王燁一起被他們保護在中間。
這些紙人短時間內自然無法突破池溪的防禦（其他三個人的力量與池溪相比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它們的數量太多了，池溪甚至懷疑紙人的數量有沒有儘頭。
必須得儘快找到陣眼。可是該上哪兒找呢？
隨著紙人慢慢逼近，歌聲越來越小，最終歸於沉寂。歌聲停歇的一瞬間，紙人們朝他們發起了進攻。
在白晃晃的月光下，刀劍揮砍的聲音很快響成了一片。
魏曦一劍洞穿了一個紙人的胸膛，另一個紙人卻在他身後舉起了劍；葉翎一刀削掉了一個紙人的腦袋，卻沒有注意到一架紙飛機向他的後背飛過去；譚迦背著王燁節節後退，被紙人逼到了牆根。
池溪頭一次感到分身乏術：你們幾個怎麼渾身都是破綻啊？
池溪飛快地一刀斬斷魏曦身後紙人的喉嚨，同時左手奪過它手裡的劍，向葉翎的方向聚氣揮砍，劍氣改變了葉翎背後紙飛機的航道，使它轉向譚迦的方向，炸飛了追趕譚迦的幾個紙人。
幾人再次聚攏在一起，保持好了陣型。
“池溪，你的臉——”魏曦看著池溪，露出了異樣的表情。
“被紙人劃了一刀，怎麼了？”池溪心不在焉地說，忽然想起她還帶著人皮麵具。
她伸手一摸，果然，傷口周圍的麵具被劃開了，露出了麵具裡的另一層皮膚。
“他們又來了！”葉翎驚恐地說道。池溪顧不上想麵具的事情了，先逃離這裡要緊。
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啊……
“譚迦，我可不可以理解為，它們圍著我們，表明我們正處於它們指引我們去的地方？”池溪問。
“好像，可以……”
“可這裡什麼也沒有啊？”葉翎焦急地說。
魏曦好像明白過來了：“有。”
“有什麼？”葉翎問。
“他。”
魏曦指向躺在地上的王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