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該不會是說,”葉翎也明白了,“他就是那個所謂的陣眼吧?”
“很有可,可能。”譚迦說,“他現在很,很符合被妖力侵蝕的症,症狀。”
池溪已經猜到了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但還是帶著一絲僥幸心理問道:“如果王燁是陣眼的話,我們要怎麼樣才能離開這個幻陣?”
譚迦的回答與池溪猜測的一樣:“殺掉他。”
“你們在說什麼?”葉翎驚恐地後退了兩三步。
池溪問:“還有彆的方法嗎?”
“有。”譚迦說,“幻陣的締造者主動關,關掉幻陣,我們,也可以出去。”
“但是締造者肯定在幻陣外麵,我們完全無法觸及。”魏曦說,臉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等等!你們是不是瘋了?”葉翎大驚失色道。
池溪沒有理會他:“如果我們在幻陣裡殺了王燁,會對現實中的他產生影響嗎?”
“在幻陣中的所有經,經曆都不會影響現實世界,除,除了……”
池溪替他說完了後半句話:“除了死亡,對嗎?”
譚迦點了點頭。
“你們知道你們在說什麼嗎?”葉翎早已完全顧不上少爺的架子了,“你們不會真打算殺人吧?啊——”
一個紙人從背後扼住了他的脖子。魏曦揮劍斬斷了紙人的腳踝,葉翎七手八腳地掙脫開來。
池溪望著仍在步步緊逼的紙人。逃出幻陣的方法就擺在眼前,要不要這樣做呢?有沒有彆的辦法?
“他們太多了,我們堅持不了多久。”魏曦說,“即使是你,飄柔澈。”
“你叫我什麼?”池溪驚詫地回頭。
他是怎麼知道的?
仔細一想,他又怎麼不能知道?
她剛剛暴露了自己在使用人皮麵具,再往前一點,她還在魏曦麵前使用了匕首和飛鏢,順帶展現出了自己高強的武藝,他認不出來反倒是不正常的。
但是呢,和彆的一切事情一樣,在目前的境況下,這件事已經不重要了。
魏曦、葉翎和譚迦仍在頑強地抵抗,但是無窮無儘的紙人在不斷地湧入這個街口。池溪知道,自己彆無選擇了。
她俯下身,雙手放在王燁的肩膀上。王燁發出一陣細若遊絲的聲音,在戰鬥聲中很難辨認:“我活不了了,殺了我……”
池溪慢慢地把匕首橫在他的脖子上,準備讓他在一瞬間毫無痛苦地死去。這時,王燁又張嘴說道:“是他騙了我,他的……”他的手搖搖晃晃地指向葉翎的方向。
“什麼?”池溪急切地問。
王燁又閉上眼睛,昏死過去,任池溪怎麼搖晃也沒有恢複任何神識。
為什麼老是有這種說話說一半的狗血劇情啊喂!
池溪一個前滾翻躲開了一架紙飛機,紙飛機炸在她腳下,讓她飛出去三四米。
不能再耽擱了,雖然她知道那三個少年不會出事,可是萬一她把自己賠進去了,豈不是虧大發了。
匕首不知道飛哪兒了,池溪爬過去,抓住王燁沒有絲毫生氣的腦袋,“哢”一下扭斷了他的脖子。
一瞬間,世上的一切都消散了。
……
“你還好吧?”魏曦的聲音。
池溪睜開眼睛,看到她仍處於他們遇到紙飛機突襲的那條街。魏曦、譚迦和葉翎都在看著她,眼神中帶著一絲異樣。
池溪過了片刻才回想起來,他們在幻陣中得知了她的身份。
緊接著,池溪最不想在此刻看到的人出現了:孔亮、拓跋、花紹、蝶葉、三十,還有葉翎的家仆。
“你們為什麼要偷偷跑出來?害我們找了好久!”拓跋生氣地問。
“少爺,可算找到你了,老爺快嚇死了。”家仆連忙走到葉翎身邊,葉翎目光呆滯,顯然被嚇壞了。
“請解釋一下你們的行為。”孔亮平靜地說。
魏曦向大家講了他們今晚的經曆,略過了最重要的細節。
“你們在幻陣中做的決策是正確的。”孔亮說,“以非妖族人作為陣眼,這個人會受到大量妖力的侵蝕,即使幻陣隨後被關閉,他也不可能活下來了。”
他看向身邊的人:“蝶葉,你去報案,不要講王燁的具體死因。三十,你去尋找一下王燁的屍體,好嗎?”
“你們幾個趕快回去睡覺!”蝶葉和三十走後,拓跋氣勢洶洶地說,“以後不許這樣搞了!明白了嗎?”
池溪點了點頭,長出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魏曦為什麼要幫她隱瞞,但她總算挺過了這一關。
這時,葉翎好像剛剛恢複精神似的,轉過頭來,指著池溪,一字一頓地說:
“她,是皇城司的飄柔澈!”
一片寂靜。
“你,你在說什麼呀?”池溪說,快速估量著形勢,不幸的是,這個動作被孔亮注意到了。
“魏曦,是這樣嗎?”花紹問。
魏曦盯著池溪,半天沒有開口,譚迦也沒張嘴。
雖然魏曦和譚迦沒吭聲,但看其他人的表現,池溪知道,她大概率是瞞不住了。
現在最厲害的蝶葉和三十都不在,再不動手就沒機會了。她沒記錯的話,剩下的人裡功力最高的也隻有四品的功力,而她的功力有五品。
於是她立刻出了手:她將所有的飛鏢朝四周飛過去,在其他人躲避的一刹那,疾衝過去一拳擊倒了花紹,在包圍圈中撕出一個口子。
孔亮一揮羽毛扇,改變了飛鏢的方向,使它們直衝池溪而來。她被迫後退幾步,錯過了逃跑的最佳時機。
“攔住她。”孔亮說。
拓跋大步跑過來,但他遠遠不如池溪敏捷,她幾招之內便將他打倒在地。
接著過來的是孔亮,池溪本以為這種智囊型角色應該沒什麼武力值,但交手起來才發現,他的內力不弱於拓跋,肯定不低於四品。
當然,對於她來說,還是差了不少。
池溪打敗二人後,準備離開這裡,但花紹攔在了她的路上,手裡的弓拉滿了弦。
“你知道你敵不過我,不要攔路。”池溪說。
花紹盯著她的眼睛,充滿恨意地說:“隻要我活著,你就彆想離開這裡。”
池溪剛剛用餘光看到,魏曦他們已經去找人了,三十或者蝶葉隨時會回來。她不想在花紹身上浪費時間,直接朝花紹跑過去,輕而易舉地撥開了她射過來的箭,然後一腳將她撂倒在地。
她準備揚長而去,沒想到花紹還不甘心,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腳後跟。
“讓開,我不想殺你!”
“是嗎?皇城司什麼時候學會仁慈了?”
池溪完全不想繼續這種對話,她一使勁抽出了腳,可花紹艱難地爬了起來,依然要攔她。池溪有點吃驚,她剛剛這一腳可是不輕的。
“我說最後一遍,讓開。”
花紹大義凜然地站在池溪麵前,說道:“如果我不讓開,你會怎麼樣?殺了我嗎?”
“你覺得呢?”
“那就來吧。”
“這可是你說的。”
池溪拔出匕首,閃電般衝過去,把它架在花紹的脖子上。花紹的瞳孔因驚嚇而劇烈地收縮了一下,繼而又恢複了平靜。
“怎麼不動手呢?”花紹說。
“你……”池溪不知道該說什麼。
花紹閉上了眼睛:“替我跟他問個好。”
“什麼?”
花紹沒有回答。
池溪舉起匕首,不是殺她,而是用刀把擊昏了她。她越過花紹的身體,突然感覺到什麼東西在逼近她的後背。
池溪一回頭,瞬間被三十扼住了脖子,他的指尖微微發出白光,抵在她的後背上。池溪知道,自己稍一動彈,這股白光就會變成利刃,穿透她的後背。
“結束了。”三十輕聲說。
被打倒的拓跋和孔亮終於爬了起來。拓跋指著池溪的臉,憤怒地說:“我們竟然還一直在保護你,要不是孔亮攔著,我定會把你……”
孔亮喘著氣,擺擺手,示意他彆說了。
而魏曦,一直緊盯著池溪,沒有說一句話。
池溪被縛靈絡絲捆綁,囚禁在地下的一個小屋子裡。她不敢輕舉妄動,因為絲線被施加了內力鎖,隻要稍一運功,她便會粉身碎骨。
屋子裡光線很暗,隻有一縷細若遊絲的燭光。周圍堆著大大小小的箱子,整個屋子被黴菌的味道填滿。
池溪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了。
她設想了一下,假如這是她看的一部動漫,殺了主角師父的反派,該怎麼樣才能洗白?
池溪想了很久,最後痛苦地得出結論:無法洗白。如果在現實的動漫中,這種仇人都洗白了,編劇大概率會被炎上吧。
陳舊的木頭門被打開的吱吱聲傳來。池溪的頭部不能動,她把眼睛向上望去,看到魏曦走了進來。
“你……還好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不太好。”池溪如實回答,“你有什麼事嗎?”
魏曦斟酌著語言:“嗯……我是想問,真的是你殺了我師父嗎?”
“你那晚不是在現場嗎?”
“嗯……”魏曦扭扭捏捏地說,“我並沒有看到具體過程,而且,嗯……”
池溪搞不懂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和我印象中的飄柔澈不一樣。”
池溪睜大了眼睛。
“雖然功力一樣高強,但是你在幻陣裡殺人的時候,即使是迫不得已,卻還是猶豫了很久。”魏曦說,“更彆說你還在完全可以不管我們的時候,選擇救了我們。”
池溪沉默不語。
“所以我覺得……”
砰!
地下室的門又一次被打開了,進來的是氣勢洶洶的花紹,眼神中閃著仇恨的紅光。
池溪有種不詳的預感。“你……”
“飄柔澈,我不管孔亮他們怎麼說,我要殺了你,給師父報仇。”
池溪大驚失色,但是她不能運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花紹搭弓上箭,指向她的喉嚨,完全無視池溪身邊的魏曦。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花紹一遍遍說著,仿佛在給自己壯膽。
“等,等等……”池溪第一次感到如此無能為力,她空有一身力量而無法使用。
“師姐,彆這樣。”魏曦阻攔道。
“彆攔我。”花紹冷冰冰地說,她之前從未這樣對魏曦說過話。
“她在幻陣中救了我們幾個的命,她不一定是壞人啊!”
“她在蠱惑你,魏曦。”花紹說,“她在蠱惑你。你沒有接觸過皇城司的人,不知道很正常。他們的每一句話都不值得信任。”
“可是,她當時完全可以袖手旁觀,如果不是為了救我們,她都不會暴露身份的……”
“你如果信了她,你就不配當師父的徒弟。”花紹憤怒地說,“讓開。”
“在搞清楚之前,我不會讓你殺她的。對不住了,師姐。”魏曦說。
花紹難以置信地看向魏曦。“你不會要為了一個皇城司的人對我出手吧?”
“我隻是覺得她和我們認為的不一樣。”
“那你大錯特錯了。”花紹說,直接鬆開手指,射出了箭。
池溪驚呼一聲——魏曦拔出劍,挑開了這支箭——很勉強,但是成功了。
花紹大約十秒鐘沒有說話。
“你是我師弟,我不想對你動手,更不想因為殺了我們師父的仇人對你動手。”花紹說。“你打不過我,走開吧。”
“她救了我好幾命,我——”
“那是她的詭計!真正需要殺人的時候,她都是殺人不眨眼的!”
“她剛剛不是也放了你一命嗎?”
“……”
花紹思考了片刻,又把一支箭搭在弦上:“我不在乎。”
她射出了第二支箭,又被魏曦擋住了。
“這就不要怪我了,師弟。”花紹放下弓,朝魏曦走過去。
池溪驚訝地看著花紹和魏曦的戰鬥。花紹顯然收了力,但是還是幾招內就擒住了魏曦,奪走了他的劍。
“師姐,請你——”
花紹一記手刀打暈了魏曦。她輕輕地把他平放在地上,在他耳邊說:“抱歉了,師弟。”
接著,她握起魏曦的劍,大步走向池溪。
“來人啊!!”池溪玩命大喊道,但是她被關在地下室裡,哪兒有人能聽到?
看著花紹一步步走近,池溪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償命吧!”花紹用儘渾身的力氣,將劍刺向池溪的喉嚨。
“快停下——你——你——”
花紹完全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思。
“——你師父還活著!”
劍尖在距離池溪脖子不到五厘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什麼?”
“你——你師父還活著,”池溪被逼無奈,隻得信口雌黃道,“我其實是派往皇城司的臥底,在我假裝殺死李通後,他被彆人偷偷救走了。”
花紹輕蔑地笑了一聲:“這麼拙劣的謊言,你覺得會有人相信嗎?退一萬步說,就算是真的,為什麼你到這種境地才肯告訴我?”
池溪汗流浹背地編著理由:“因為我的任務是向所有人隱瞞這件事,也包括你。”
花紹看上去完全沒有相信。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花紹迅速把劍收起來,避免讓來者察覺自己是來殺池溪的。
看到來者的身份,池溪心裡頓時涼了半截:三十。
在她殺李通的過程中,三十是完完全全的當事人,這件事肯定是騙不過他的。
花紹若無其事地問道:“師哥,你說,師父他有可能還活著嗎?”
三十的目光以極快的速度掠過地上的魏曦、花紹和池溪,最終停在魏曦的寶劍上。
“有。”
池溪的驚訝程度不亞於花紹。後者立刻把殺池溪的事情忘掉了,激動地問:“他現在在哪兒?”
“他在一個秘密的地方被保護著。”
“之前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因為你沒問。”
雖然這個理由很奇怪,但從三十嘴裡出來,又顯得不那麼奇怪了。
不知何時醒來的魏曦已經激動地站不住了,拉著花紹的衣服接連說道:“師姐,我就說吧,我就說吧!”
花紹半信半疑地應道:“嗯……”
魏曦興奮地跑到三十旁邊:“師哥,既然她是好人,我們能不能放開她呀?”
池溪喜出望外:“好……”
“不妥。”三十說,蠟燭的火光在他長而秀氣的眼睛中閃爍,“師父還活著的事情應當嚴格保密,所以飄柔澈不能放,她被我們囚禁亦是偽裝的一部分。”
“好吧。”魏曦有點難過,“那飄柔澈,隻好委屈你了。”
池溪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去給你拿點吃的。”魏曦說,飛也似地離開了。
“我也失陪了。”三十說,慢步走出門外,沒有看池溪一眼。
地下室裡隻剩下花紹和池溪大眼瞪小眼。幾秒後,花紹兀自離開了。
雖然池溪依然一動也不能動,但是她的境況總歸是變好了不少。
不過,這幾分鐘內發生的劇情,真是大大超出了池溪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