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 好久沒用自己的名字了(1 / 1)

第二天上午,池溪戴著仿人皮的麵具,喉嚨裡藏著偽聲蠱,頭上梳著兩個圓環狀的垂掛髻,儼然一副十五六歲小姑娘的模樣。

成人禮的儀式是所有年齡相符的少年都要參加的,而殿試不是。雖然上午的武試沒有對性彆作出任何限製,但池溪還是很快發現,她周圍幾乎都是男孩子,以致於她收獲了不少人的注目。

“嗬,竟然有女的?”一個男孩突然橫在池溪麵前。

他的打扮一看就是富貴子弟,讓池溪想起以前學過的一句古文:“左佩刀,右備容臭,燁然若神人”。而她,雖不至於“蘊袍蔽衣”,但為了保持低調,穿著一身樸素的布衣,在他麵前顯得黯淡無光。

池溪不想搭理這種令人厭煩的男孩,準備直接繞開他走,但對方擋在了她的路上。

“我問你話呢,怎麼不吭氣?”男孩用中二期的少年會認為很酷的語氣說,“怎麼?你相公不讓你跟彆的男人說話?”

池溪有點無語,這是什麼弱智古風版美式校園霸淩劇情?

“我才十五歲,沒有嫁人。”池溪不想對這幾個小屁孩浪費口舌,“你最好彆擋我路。”

男孩將池溪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說:“咦,像你這種家庭,女的不應該早早就嫁人了嗎?噢——”他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我明白了,你怎麼也嫁不出去,所以才要來參加殿試……”

為了避免暴露真實實力,池溪想通過言語方式解決,而不是毆打他,但目前看來,事情在一步步向這個方向推進。這時,她聽到了魏曦的聲音:

“你這人怎麼說話呢?”

池溪轉過頭,看到魏曦氣憤地走過來,譚迦跟在後麵,拚命想要拉住他:“彆、彆……他是,他是……”

“他是誰?”

“他是葉、葉德邦的兒、兒子……”譚迦急切地說,但他越著急,口吃反而更嚴重了。

葉德邦,是殿試的四位考官之一,也是地位最高的一位。連剛到幾天的池溪都聽過他的名字,可見他的名望之高。

“是誰也不管用,他這樣不講理就是不對!”魏曦義憤填膺地說。

“你以為你是誰啊?”男孩被激起來了,“我爸一聲令下,直接把你全家家產都充了公,信不信?”

“葉翎!”

一聲嚴肅的聲音打斷了男孩的話。池溪循聲望去,看到一個儀表堂堂的中年男子皺著眉頭走了過來。他的穿著不像男孩這樣華麗,但是氣質要好得多,給池溪的感覺很像她學校裡的一些年輕教授。

“他、他就是葉德邦。”譚迦在魏曦耳邊悄悄地說,魏曦毫不在乎:“有什麼怕的,本來就是他兒子先挑事兒的。”

“爸爸,我來了。”葉翎有些不情願地給池溪讓開了路。

“快去準備考試,不要再耽誤時間了。”

“知道了。”葉翎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服氣,但他還是離開了,離開前還不忘鄙夷地瞪池溪一眼。

葉德邦朝他們走過來,說:“抱歉,孩子們,我兒子給你們造成困擾了。”

“沒關係的,葉叔叔。”池溪說。

“唉,他從小就沒了媽,我工作忙,也顧不上管他,結果給養成了這副秉性。”葉德邦歎了口氣說,“隻能請你們多多包涵了。我先走了,預祝你們三個考試順利。”

他們三人道謝後,葉德邦急匆匆地離開了,看上去他有數不完的事情要做。

魏曦看著葉德邦的背影說:“真沒想到,這麼溫文爾雅的一個人能生出這種兒子。——哎,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池溪過了一小會兒才意識到魏曦是在跟自己說話:“是的。”

“要不我們三個人結伴兒吧,免得再發生這種事情。怎麼樣?”魏曦清澈的眼睛看著池溪的臉。

“好……好的。”她有什麼理由拒絕呢?再說了,隻要身份不被發現,跟主角呆在一起總是沒有壞處的。

池溪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渾身不自在,慢慢才發覺,這是她和主角之間第一次非兵戈相見的交流……

“你叫什麼名字?”魏曦問。

“池溪。”

“我叫魏曦,來自南孚府,他叫譚迦……”

如果讓魏曦去做現代很流行的MBTI測試的話,池溪敢打包票,他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E人”,因為他一個人把她和譚迦兩個人的話都說完了。

好在她和譚迦一個怕說得太多暴露身份,一個口齒不利索不便於講話,倒也各得其樂。

“哎,對了,”池溪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機會,插入到魏曦的發言中,“那個葉翎既然是葉德邦的兒子,為什麼還要參加殿試?”

“聽說葉德邦不願意走後門,要讓葉翎靠自己的實力爭取。”魏曦說,“但是葉德邦的名聲在外,誰敢不給他高分?”

“……”

“要、要開始了。”譚迦小聲說,“前麵的門、門要開了。”

“快,跟我來。”魏曦說,兩隻手分彆拽起池溪和譚迦的衣袖,拔腿就往門那邊跑。

“哎哎哎,你乾嘛?”

魏曦回過頭朝池溪笑了笑:“這裡馬上就會擠得水泄不通,我輕功好,帶你們先去搶個靠前的位置。”

魏曦的輕功自然是遠遠比不上池溪的,但她還是任由他拽著她和譚迦,在人群中飄逸地前進。

托魏曦的福,他們搶到了五號、七號和八號。

“我們明明是一起領的號,為什麼中間卻少了一個號碼?”池溪問,魏曦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清楚。

“因為六號已經被我預定了。”葉翎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邊,嬉笑著說,“你們搶得挺快呀,可惜我連隊都不用排就能拿到喜歡的數字,唉!”

“你、爸、爸。”譚迦慢條斯理地說,“後、麵。”

“啊!”葉翎閃電般轉過頭,結果背後空無一人。池溪和魏曦都哧哧地笑起來。

幾分鐘後,他們在官員的帶領下走進考場——一個小園林,是皇上和貴族平時遊獵的地方。

第一項叫“長垛”,其實就是射箭。排隊排在前十號的十個少年站成一排,手裡各舉著一把弓,靶子在大約一百米外。

規則是:以十箭為一組,一共射三組。十箭中擊中靶的箭數記為成績,取三次的平均成績。

池溪並沒有射過箭,但按這具身體的素質,射箭的能力肯定不會差。於是她第一組故意隻中了四箭,想先看看其他考生大約能中幾箭。

考官走到每個靶子麵前,挨個記錄著成績:“零,零,一……”

“他這發箭是我不小心射上去的,不是他自己射的。”四號考生說。經考官確認後,他又把三號考生的成績改為了零。

“四號還是零……五號,四。”考官說,池溪立刻遭到了旁邊好幾個人的側目。特彆是葉翎,他的表情與其說是驚訝,倒不如說是憤恨了。

葉翎射中一發,魏曦射中兩發,譚迦射中一發。都還不錯,最起碼不是零蛋。

隻是,池溪感覺到好多灼熱的目光在盯著她。

射第二組的時候她低調了一些,隻射中了兩發。這次魏曦仍然中了兩發,而葉翎卻中了三發。

“哼,你總不可能每次都走狗屎運的。”葉翎嘲諷道,“我都說了,女人天生就是用來洗衣做飯的,何必來摻和這些事情呢?”

於是,池溪第三組的十箭全部命中靶心,甚至將靶心以等距排列的方式圍了一圈。

用驚掉下巴來形容周圍的考生,等於說他們對此毫不吃驚。

後麵的項目分彆為:騎在馬上射箭、騎在馬上使用長矛、射箭穿甲、舉重……

下午的文試也比池溪想象中簡單許多,她甚至為了避免自己太過於拔尖,專門答錯了幾道題。

最後的作文環節,池溪背了一篇與題目非常契合的古文上去,滿心期望這篇文章沒有在這個世界觀出現過。

兩天後,池溪、魏曦和譚迦一起在人頭攢動的街頭,努力探頭看著牆上新貼上去的紅榜。

前麵全是不認識的名字……葉翎的名字毫無疑問地出現了。池溪一點點往下尋找著他們幾個人的名字……

“啊,池溪,有你,你上榜了!”魏曦驚喜地叫道。果然,池溪的名字出現在紅榜的末端,她後麵隻剩下了寥寥幾個名字。

魏曦和譚迦的名字都沒有出現。

“池溪,你真厲害呀!”魏曦讚歎道。池溪知道,他是真誠的,儘管他掩飾不住聲音中蘊含的失落。

這一刻,她的內心突然產生了某種負罪感:自己作為穿越者,輕而易舉地就得到了彆人怎麼努力也難以得到的東西……

第二輪殿試在皇宮附近,離這裡比較遠。池溪去跟魏曦和譚迦道彆,魏曦卻說:“不,我們陪你一起去吧。”

“這怎麼好意思……”

“我們也有一些事情要去那裡做,正好順便陪你考試。”魏曦高興地說。

魏曦說的應該就是他和孔亮的那個神秘計劃。池溪暗自驚歎道:魏曦真是對自己毫無保留啊,儘管他們才認識了兩三天。

見到孔亮一行人駕著馬車到來的時候,池溪就後悔自己答應跟魏曦一起去了,可世上哪有後悔藥可以吃?

“她叫池溪,她上榜了,我們正好可以帶著她一起去參加第二輪殿試。”魏曦對孔亮說。

孔亮皺了皺眉頭:“我應該說過,不要涉及無關人員的吧?”

池溪趕緊說:“叔叔,我沒事的,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

“哎呀,彆這麼死板嘛老孔。”拓跋拉開簾子,從馬車裡探出頭來,“你看這女娃娃這樣子,可能是皇城司的人嗎?”

孔亮猶豫了片刻,說:“好吧,魏曦,你帶著她上來吧。記住,下不為例。”

池溪被拓跋攙扶著走上馬車,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拓跋、花紹、孔亮和三十齊刷刷地看著她。

魏曦激動地跟大家介紹著池溪,對她在殿試中的成績大肆宣傳。池溪如坐針氈,拚命地否定著每一個被魏曦添油加醋上去的細節。

“娃娃,你從哪兒來呀,成人禮這麼重要的時候,你家人怎麼一個都不在呢?”拓跋關切地問。

“嗯——”池溪打著馬哈,為編造謊言拖延時間。

花紹給拓跋使了個顏色,意思很明顯:沒看出來她不想說嗎?顯然,她以為池溪在家裡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正好省得編了。

呼。

池溪同孔亮一行人一起到達了皇宮附近的一家客棧。他們本來安排她和花紹住一間,在池溪的強烈反對下,給她改成了單人間,但又把拓跋和三十安排在她隔壁,還跟她說,有什麼情況立刻找他們求助。

有那麼一瞬間,池溪甚至希望現在這個身份不是她偽裝出來的,而是她真實的身份。

她趴在床上,仔細研讀著手中考官的資料。四位考官的名字分彆是:葉德邦、秦晉、王燁和趙懿。這幾個人都是位高權重之人,除此之外,她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彆的地方。

看這種枯燥的東西實在令人昏昏欲睡,不知不覺中,池溪就沉入了夢鄉。

池溪從睡夢中猛然驚醒時,眼前出現的是利劍的寒光。一個人站在她身旁,手中的劍高高舉起,正要朝她劈下來。

池溪連叫喊的工夫都沒有,完全是求生的本能驅使著她飛起一腳,踹在來人的臉上。她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喘著粗氣問:“你是誰?”

這不應該呀,她現在明明是“池溪”的身份,為什麼會有人想要殺她?

入侵者沒有回答她,而是拉開房門,拔腿就跑。池溪立刻追著他跑出房間。

鑒於她目前的身份限製,她沒有使出全部力量來追,隻是使入侵者保持在自己的視線內。令她沒想到的是,她僅僅是轉過了一個拐角,入侵者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離她最近的一個房間亮著燈,還虛掩著門,神秘人大概率是從這裡進去了。

聯想到之前的經曆,池溪從腰間拔出藏在衣服裡的匕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一腳踢開了門,同時迅捷地後退兩步,做好了防禦的準備。

房間裡沒有人。確切地說,應該是房間裡沒有活人,因為池溪很快就發現,有兩具屍體躺在地上。

其中有一個她認識的人:趙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