甕中捉鱉(1 / 1)

賈赦跟著商路翻山越嶺,非但沒有讓這些人懷疑,反而讓那幾個人認為謝煴已經被他們籠絡,新的商路指日可待。一行人趕往錦州的路途中,也不隻走在山林、官道上。有時候也會去附近的小村子歇腳,從這些村子的蕭條來看,北境的生活質量確實不好,隻是不知道這是人為還是北境曆來荒涼。賈赦曾向一個老丈打聽,卻記得那老丈說,“俺們這村子曾經也是富裕過,隻可惜這幾年收成不好,又加上老是有蠻子來打草穀。”

蠻子是大周對北戎人的民間稱呼,而北戎與大周的邊境防線呈現犄角之勢,盤嶺正好是在這個角地尖端。兩方你來我往,此消彼長,這任皇帝缺乏征戰的魄力,讓榮國公坐鎮平安州也不過是保住他的龍興之地,免得危及他的皇位。而烏日圖銳意進取,野心勃勃,大周軍隊守多攻少,隻好在北境十三郡設立烽火台,流動作戰。項郡與平安州互相照應,雖然與房河郡相距甚遠,但縱馬疾馳仍可以在五日內趕到,這也是老皇帝讓王子騰駐紮在項郡的原因。王子騰一向是忠實的保皇黨,帝王親信,所以當年皇上也沒有絲毫懷疑,直接把與榮國府有姻親的王子騰派了過來。隻可惜看走了眼,前世張家老大,老二就是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屍身都沒找回來,張家的沒落,王子騰也出了份力。

蠻子可以來這一帶打草穀不稀奇,隻是賈赦總覺得不對勁。雖說他早就知道王子騰與北戎暗中勾結,想要謀奪平安州的兵權,但也不會鬨得這麼民不聊生。老皇帝一再減免北境稅賦,但北境的情況卻越來越嚴重,礙於兵災戰禍,滿朝文武沒有一人提出想來北地一探究竟,隻好讓王子騰一家獨大,也不知侵吞了多少錢財,充作家產。

賈赦將老丈聲淚齊下的控訴記在心裡,讓人莫要聲張,便飛書遠在京城的張三張壽康。正巧張壽康要啟程南下辦事,便帶著賈赦的囑托來了金陵,王子勝襲了縣伯爵位後,便窩在金陵,大有將王家發展成金陵一大世家的勢頭。賈家有名望的都去了京城依附榮寧二府,剩下的人隻能乘著蔭庇謀生,雖然比不上王家在金陵的勢力規模,也是金陵有頭有臉的存在。張壽康去金陵並沒有瞞過那些門閥的耳目,但他們從心裡並不覺得賈赦,張壽康這幾個人能撼動他們根深蒂固的權勢。略有關注便拋在腦後不提了。

張壽康文武雙全,他去金陵一方麵是尋找名醫為姐姐外甥看病,另一方麵,賈赦在信裡寫了讓他搞一搞王子勝。王子勝作威作福多年,有數不清的把柄。一直沒有倒黴的原因除了老父在朝中有話語權之外,就是胞弟兵權在手,很有威懾力。王子勝主錢,王子騰主權,王家就是這麼野心勃勃地想要壯大家族。奈何賈赦偏偏不讓王家人如願,他讓一夥人給王子勝製造了麻煩,張壽康隻是將一些不太必要的東西帶去金陵,王子勝,王子騰以及王夫人不愧是一脈相承,王夫人為了自己在榮國府的地位,可以狠下心來對賈瑚這一垂髫幼童動手,而王子騰更不用說,牽扯到出賣國家的案子中很難翻身。王子勝一直知道自己才乾不如二弟,便回了金陵老家開拓了多條商路,隻可惜發展速度太快,大量的良民被盤剝地更厲害,這發展的速度也惹紅了幾個家族當家人的眼睛。甄家便是格外眼紅的一位,隻可惜當家人甄應嘉去了揚州,其從弟甄從興在金陵主持家業,見王家發展越來越好,嫉妒地天天眼紅,正巧薛家的家主薛城去了海外做生意,其他不滿薛夫人不顧家族利益同王子勝合作的族人便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見到了甄從興,雙方達成共識,勢必要讓王子勝栽跟頭。

雙方一拍即合,恨不得立即讓王子勝栽跟頭,而製造機會的張家三公子早就帶著找好的名醫北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而錦州這邊,孫老大等人剛和謝煴分開,除了錦州城,便在一處山坳裡被方信帶人包了餃子,王大也被人蒙頭一棍,當場打暈帶走。由於方信早有準備,儘管孫老大雖然凶狠善戰,但方信派人分幾路包抄過來,化整為零,如果孫老大帶著北戎驍勇善戰的士兵作戰,那方信肯定不敢和瘋狂的北戎人硬碰硬。但孫老大走慣了商路,帶的人馬都是些空有力氣的莽夫,堅持不到一刻鐘便被拿下。孫老大沒有第一時間聯想到謝煴,反而開始用北戎語大罵王子騰背信棄義,出賣北戎,出賣烏日恩王。北戎曆代部落之主都是用王的名字加王,方信本身是不太精通北戎語的,大周這邊很少有人主動學習北戎語,所以孫老大才會這麼相信賈赦扮的謝煴,他以為自己找到了族人。但方信隨身帶了會北戎語的斥候,那斥候三言兩語就將孫老大的破口大罵交代了清楚,方信一聽王子騰、烏日恩等字眼,瞬間驚起了一身冷汗。

他可以想到,如果王子騰和烏日恩有關係,那麼這北境各郡的軍事布防圖不早就透漏給北戎方麵了嗎?這種塌天大禍,他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當然王子騰還沒有沒有底線到這種地步,他是想要兵權沒錯,但他也明白,他背後是三皇子,如果這與北戎私通的罪名被人揭發出來,三皇子司徒晁也不一定能保下他。而他如果更過分的將大周的北方最後一道防線透漏給北戎的話,大周北境全失,他想要的一切也會化為烏有。所以任由烏日恩王百般試探,王子騰都一直打著太極,對軍事布防圖絕口不提,隻談生意。

方信命人將剩下的北戎人全數羈押,還每個人都塞住嘴巴,以免咬舌自儘,失去重要的人證,那一車車的茶葉和私鹽直接被當作物證。方信沒有當即趕回平安州,他雖然不放心王子騰在的項郡,但對能讓他抓住這夥人的賈赦,他更有所懷疑。他是知道榮國公口中一向不爭氣的長子的,當然在太子沒出事前,賈代善隻是半嫌棄的口吻向親信將軍講起自己的大兒子,說他文不成武不就,但現在也能幫太子做點事情,慢慢長大了,說不定能扛起榮國府百年基業。後來太子出事,他再聽到榮國府長子的消息就是被星夜趕回去的榮國公打斷腿,連世子的封號都沒了,在家裡關了很多年,變成了個大紈絝。

方信歎了口氣,覺得這一切和他印象中的賈赦完全不一樣了,也不知道這改變對他,對榮國府,對平安州一係的人來說是好是壞。

他吩咐士兵們安營紮寨,然後被俘虜的人重兵把守,天色稍暗,方信聽到了林子裡傳來了三長一短的鳥叫聲,他一激靈,迅速起身,來到帳篷外,帳篷外賈赦已經來了,他讓來寶陪著小狼看守王大,一旦醒來就給他一悶棍。他和來金來找方信。按照約定的那樣,方信果然留在山坳裡,“方叔。”“大公子。”兩人本是舊識,客套的話也不多說,方信現在還沉浸在冷汗的餘韻中,他還在一陣後怕。

“那夥子北戎人被儘數拿下,為首的那個大漢一直在叫囂,隻好把他單獨關押了。”方信帶兵打仗,為人處事都很周到,這類事情一向處理的很有分寸。

“我這邊抓到了王子勝那邊的仆人王大,”賈赦跟著方信進帳篷,來金在外頭守著。“王子騰確實和北戎有聯係。”方信狠聲錘了一下桌子。他雖然白天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直到此刻,才有了那種恨不得將王子騰這個小人剝皮抽筋的衝動。

“眼下,我們不可輕舉妄動。”賈赦自然明白方信的氣憤,任哪個刀口舔血、征戰沙場的漢子也不想被自己的同袍出賣。“王子騰隻是想要將北境十三郡的兵權全部收歸囊中,之前在京城,他百般試探,借多年的姻親關係,都沒能讓父親鬆口將自己嫡係的人脈給他。所以按照王子騰唯利是圖的個性來說,他遲早會有這種動作。”

賈赦拿起桌上的筆,在紙上畫出了北境十三郡的位置,然後再在項郡房河,平安州打了個圈。“張家兄弟一向被王子騰視作眼中釘肉中刺,這次我從王大那裡試探到的消息,近期會有一場戰爭,如果王子騰急著取平安州的兵權,那麼方叔你可能會有意外。”他在平安州上打了個大大的叉,“如果他想先讓兩個競爭對手失去資格,那麼張家兄弟就危險了。”

賈赦的分析確實是方信心中想得那樣,方信甚至來不及猜測賈赦為什麼突然懂了這麼多,就讓人連夜開營拔寨,賈赦讓來金回去找來寶他們。自己跟著方信去平安州,畢竟不能打草驚蛇,那就隻能兵貴神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