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代善在朝堂之上開了地圖炮,基本上能拉下水的都被他提了個遍,成功吸引到諸位大臣的仇恨值,“啟稟皇上,老臣想提議讓榮國公的大公子去北境一探。”此言一出,原本亂糟糟的聲音又歇了下去。
大臣們埋頭腹誹,誰都知道那賈恩侯紈絝子弟一個,不學無術,讓他去,彆說是替皇上辦事,能活著回來就不錯了。幾個實在覺得賈赦不堪大用的朝臣連忙站出來反對。但聖上苦惱極了,“眾愛卿爭論不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榮國公提了這麼多青年才俊,竟沒有一個你們看的入眼的。”
那是因為去的不是您家孩子,怎麼不提讓在翰林院裡修書的七皇子去呢?有門道的大臣閉口不言,生怕惹火燒身,有腦子的大臣,例如沈琳等人早早看出了聖上的意思,選擇閉口不言,甚至暗中推了一把。大家都各懷心事,一時間也沒太細究那個提出“賈恩侯”的大臣的意思,思來想去,有不少人甚至覺得讓賈赦去才是最保險的。
賈赦,沒有腦子的草包,去了那邊也不會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既應付了聖上,也保證一些和自身利益有關的事情不被人發現。於是有一批人站了出來,開始竭力向聖上推薦賈赦來。聖上心中暗喜,但表麵還要故作為難,挑了賈赦一堆毛病之後,才鬆口讓賈赦頂著北巡欽差的名頭,代天暗查北境一事。同時為了安老臣的心,他讓戴權領了聖旨,特意到榮國公頒了聖旨,封賈赦為一等神威將軍,領正二品的俸祿,拿天子令牌,前往北境。雖然一等神威將軍是個虛銜,但到底是沉寂多年的榮國府頭一次有這麼“榮耀”的事情,史氏在得到天使到來的消息後,趕緊拉著賈政一房來到正廳布置香案,然後又派玻璃去叫賈赦好好拾掇一下出來恭迎天使。
戴權清了清嗓子,捧出一卷黑犀牛角軸聖旨,見到詔書的材質,賈政心中一動,二品大員的詔書,想到父親前不久安撫他會在朝堂上給他謀份差事,他有些期待,“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茲命榮國公之子賈赦代天巡察北境各十三郡,清查北境難民一事,特賜賈赦二品一等神威將軍之銜,即日出發,不得有誤。布告天下,鹹使聞知。欽此。”
賈赦一撩衣擺,跪下行禮,然後捧著新鮮出爐的聖旨,塞給了戴公公一個大大的荷包。等把人送走之後,他沒理會圍著他打轉,期期艾艾的“假正經”,繞過他就準備回屋讓人收拾東西,這一等神威將軍的名頭,上輩子是他的,這輩子還是他的,真是諷刺!賈赦撇了撇嘴,按聖旨的意思,明日就會有人送他出京。史氏看不得支棱起來了就不把弟弟放在眼裡的賈赦,“站住!”她扶著丫鬟的手,走過來,“不要以為有了這將軍的頭銜就可以不把母親幼弟放在眼裡!要不是背靠榮國府的大樹,你什麼也不是!”史氏隻要看到賈赦沒把她放在眼裡的樣子就生氣,“母親,有時間在這裡教導我,不如多關心一下二弟,二弟如今在國子監中讀書,聽隔壁寧國府的敬大哥哥說,前段時間他去國子監中訪友,見到二弟同石三司家的小公子品茶賞畫,好不愜意。要知道闈試就在下月,父親也讓二弟下場試水,他不趕緊複習功課?按母親的話來說,我這紈絝之名讓榮國府蒙羞,那還是讓二弟像敬大哥哥那樣高中進士,光耀門楣吧!”
賈赦自然知道賈政不打算參加闈試,準備直接讓賈代善替他謀個官職,賈代善出於某種考量,思考許久後,覺得賈赦已經被惦記上了,相比之下,二子賈政與隔壁賈敬走相同的道路,很有可能能保住榮國府的百年榮光,殊不見賈敬雖經曆了太子之事但仍能在戶部擔任從四品祭酒一職,而他蒙蔭封官,雖然沒有功名,但到底能有一定的話語權,現在榮國府缺個頂門立戶的當家人。賈代善還是同意了賈政的提議。
史氏還不知道賈政和賈代善商量的事情,還滿心歡喜地等著政兒給她考個功名回來,所以一聽賈政考試前還不用心複習,有些失望。但畢竟賈政是她最喜歡的小兒子,她還是為賈政找好了理由,覺得是賈赦不懷好意,對弟弟落井下石,跑到她這裡來告黑狀。當即決定等賈代善回來就把賈赦不懷好意,落井下石的小人行徑告訴他。史氏始終忿忿不平,認為是賈代善向聖上保舉,甚至那張家的老太爺也起了作用,又轉過神來覺得賈政家的使不上力氣,當初還惹出那麼大的亂子,要不是賈代善一力壓下去,又將賈赦這個冤主派出去,又是上各家走動,就光這一條殘害長房嫡孫,就能讓賈政休了王氏,可惜王子騰和王子勝舍不下妹妹,許下重利,王子勝甚至將金陵王家的祖產分割出很大一份,讓王子騰夫人轉交手中,史氏歎了口氣,她想要王家那塊祖產很久了,也就歇了這番心思,暗中整飭了下人,在府內沒人敢討論這件事情,知情的下人能發賣的都發賣了,那天光是人牙子就牽走好幾輛牛車。
王氏也知道自己這件事是靠史氏保下來的,趕緊知情識趣地將中饋權利上交夫人,自己躲在小院裡安胎,她堅信她腹中的孩子能幫她翻身,她很是相信的馬道婆多次為她的胎兒算命,結果都是正月初一,大富大貴的鳳命,她捏緊帕子,叫來金梅,周瑞家的成了這次事件的替罪羔羊,被史氏發賣了出去,估計是回不來了。她不信榮國府裡的人,趕緊讓嫂子找了個可信的丫鬟,金梅就是這個時候進府的,直接來到王夫人身邊成了大丫鬟,平時找馬道婆,與王家通信都是金梅做,王夫人又找來她的陪嫁嬤嬤方嬤嬤,一些比較私密的事情都是和方嬤嬤商量。“金梅,改天請馬道婆過來看一下。我總覺得心神不定的。”王夫人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七個月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又加上她確實做了不少虧心事,迫切需要馬道婆來給她安安神,金梅端過火爐上煨著的安胎藥,“太太且安心,眼下大爺去了北戎,二爺自己在府內,在老爺太太麵前多表現一下,事情自然有轉圜的餘地,等太太生下孩子,身份地位必定會水漲船高。”金梅顯然很了解王氏的心事,她服侍著王氏用了藥,然後去找了林之孝。
雖然林之孝與觀竹搭上了線,但他的主人是賈代善,一切以賈代善的利益出發,金梅把事情通過林之孝向賈代善稟報,賈代善聽了之後,歎了口氣,“王氏心太大了,這個孩子可以留著,隻是讓這個貴子的名頭彆傳出去才好。”賈代善征戰沙場多年,向來不信鬼神,對這個馬道婆也是當作一個騙人錢財的江湖術士,金梅一直負責和馬道婆通信,自然知道了王氏的打算,如果王氏想要讓賈政去搏一把,那賈代善不會過多插手,但如果把主意打在下一代,那可是賈代善不允許的,榮國府以後決不能因為這種事情犯了皇家的忌諱。他叫來林之孝,讓他如此這般,算了時間務必讓王氏不到那個時辰生下孩子。他等林之孝走後,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和蒼老。
第二天,不管史氏和賈政心裡想的怎樣,一家子還是來到府前送賈赦出門,門外是一隊聖上安排的護衛,賈代善將自己平安州的人脈交了一部分到賈赦手上,但也叮囑他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秀雲不能前來,張老太爺便派了自己的小兒子來送行,張泰昌也很擔心自己的姐夫,兩個人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然後張泰昌把自己帶來的包裹遞給賈赦。
“這裡麵是父親母親給大哥二哥寫的家書,還有姐姐給你的平安符,這次北行一定要注意安全。”張泰昌一肚子的話,到頭來也隻蹦出來幾句,隻好拍拍肩膀,和榮國府的眾人目送賈赦遠去。
賈赦本來想騎馬,但這堆護衛與其來說是保護他,不如說是監視他的。估計危險來臨的時候指望不上。他窩在馬車裡,任由彆人把他當作金尊玉貴的公子哥兒,讓自己的親衛進來扮作自己的樣子,他則扮作親衛的樣子。當天夜裡,北去的隊伍裡少了幾個人,但因為這個隊伍好多眼線,大家彼此都不是很熟悉,所以這幾個人的消失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賈赦帶著兩個親衛,一個叫來寶,一個叫來金,兩個也是親衛隊伍中武藝很是高強的人,觀竹本來不放心,特意和出發前的明鶴商量,從莊子調來了來寶兄弟,保護賈赦。
“走吧,我們先從官道去盤嶺。”盤嶺是北戎和大周朝的邊境之一,是有名的民風彪悍,幾千裡的山嶺荒無人煙,但賈赦知道盤嶺有很多商隊,專門做境外生意,賈赦知道自己三人根本無法悄無聲息去北邊,所以打算混進商隊,這樣也能掩人耳目。
三個人縱馬疾馳,趕了三個晝夜,才到了盤嶺的一個鎮子落腳,來金讓弟弟來寶陪著賈赦去旅館休息,自己去打探消息。“這個鎮子叫青禾鎮,鎮子上的人靠打獵為生,往來的客商會從這裡買皮子和草藥,但現在馬上到商休期,過來的商隊也少了,我打聽了一下,說是可以去瑞德商行打聽去北境的商隊,但這個季節,沒太有去北邊的商隊。”來金走了很多地方,甚至去了瑞德商行,隻是他們到的時候不巧,人家已經打烊了,他隻好返回旅館,和賈赦說自己探知到的消息。
“既然如此,我們先休整一晚,明天一早就去瑞德商行。”賈赦吃了飯,和來金來寶在鎮子裡逛了逛,才回到旅館裡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