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趁著秀雲還沒醒,賈赦起床先去看了看孩子,雖然說當時賈赦說的是保住秀雲,但孩子無辜,尤其孩子還活著。賈赦看著孩子還在一呼一吸的小臉,心裡一軟,“也許是你和我還有些父子緣分。”
賈赦把包著孩子的錦被遮嚴實,又囑咐看護孩子的丫鬟把屋裡燒的暖暖的,注意看護,這才離開。
“我記得墨涵閣附近有家藥店。”賈赦一展扇子,邁著典型的紈絝子弟的步伐,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也許是府裡都知道大爺心情不好,對他這般出去也沒人聲張,生怕惹得他不高興,都隻當看不見他。
賈赦出門連觀竹都沒帶,一路溜達著去了北大街,那裡熱鬨極了。靠東有食味居酒樓、百味香局、各種小型旅舍等,西邊有勾欄賭場,是最消息混雜之地。賈赦就是來的東邊的大街,這裡有各種藥店,也有賈赦需要的那種救命藥的配藥。
賈赦曾經跟在那個成長為神醫的少年身邊長達九十年,一些秘方他也學到了,裡麵有一個是為身體虛弱的早產兒專門調理身子的方子,璉兒雖然也是早產兒,但估計也能幫他改善一□□質。
隻是現在還能找到需要的藥草嗎?賈赦心裡沒底,隻能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好巧不巧這家店在墨涵閣附近,賈赦走近的時候,見到幾個人聚在一旁的桌子上拿著手裡的書,正在高談闊論些什麼,他沒在意。
藥店裡除了一個老大夫外,就隻有一個小夥計在櫃台那裡打盹,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藥香。賈赦把自己要買的藥早早列在了紙上,都是一些補氣養血的草藥,老大夫隻當這位衣著富貴的客人是拿了彆的大夫開的藥方來拿藥,便看了一遍,發現沒什麼異常就開始按方子拿藥。
賈赦在之前的遊曆中知道了許多這個世界的奇奇怪怪的草藥,“老大夫,這裡可有‘怡人草’和‘杜果’?”“怡人草”是這個方子的藥引子,單看隻是一株單葉發紫,氣味甘甜的尺高小草,頂部一般開有三瓣金花,隻能在寒域絕壁之上生長。單用隻能益氣養血。但如果用三碗水煎成一碗,配合“杜果”的汁液和其他藥材一起用的話,能夠調理嬰孩身體。“杜果”是一種藍紫相間的果子,不過拇指大小,味苦,皮澀,有止咳安神的功效,隻生長在北部沼澤之中。
賈赦曾經就見過一個早產虛弱的嬰孩,被大夫診斷說活不過一個月的孩子,在這副湯劑的調理下,慢慢健壯起來,雖然不像平常孩子那般,但精細養著,健康活到了成年。這不得不說是個奇跡,知道那個時候,人們才知道了“怡人草”的妙用,但隨著大肆采摘“怡人草”和“杜果”,這兩樣草藥也很快絕跡了。
不過現在,幾百年前的人們還沒有發現這一點,“怡人草”和“杜果”還是可以從市麵上買到的珍惜草藥。
“這兩樣可不是常見的草藥,這幾日要不是一批從北邊運來的新藥材,說不定客人您還買不到呢。”老大夫隨口感慨了一句,卻不成想被賈赦聽了進去。
賈赦把錢遞給老大夫,便提著藥包出了門,他心裡有了點想法,隻是還不確定。
他有意無意得經過那堆正在說話的人身邊,果然他們在討論最近京城裡多了大批北方縣州的流民。而前世張家開始悲劇的導火線就是北戎反叛,發動戰爭。在這場戰爭裡,張家二子戰死北部邊境,卻被當時的北部邊境房河郡的郡官上奏說他二人與北戎勾結,有叛國嫌疑。一紙子虛烏有的控訴便引起了君王和滿朝文武的疑心,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不出一月,罪名就定下來了。張泰昌被革除功名永不錄用,他借酒消愁,卻失手打死一個對他兄長出言不遜的人,隻因為那個人背後有高官撐腰,泰昌含冤入獄,最後不明不白死在獄中。
賈赦的記憶隨著昨日的梳理越發清晰,同時也發現了一些當年被忽略的一些東西。比如那個房河郡官是王子騰的部下,在上奏之後,半年內連升三級。那位高官之後也告老還鄉,衣食無憂,子孫滿堂,而張家卻家破人亡,再也沒有人提起。賈赦歎了口氣,原來這一切都早有預兆,賈赦又順著那群人說的那樣,去了難民聚集的南街最邊緣,雖然一南一北相隔甚遠,但他還是決定走著去,有些事情他還要想清楚怎麼做。
“好哇,賈恩侯,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你了!”一個聲音從他背後響起,然後就是一隻手拍了過來,一下子就把賈赦的思緒拍了回來。
“給七…”皇子請安。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人捂著嘴巴,架著上了馬車,就連藥包都被人端端正正的放在馬車的一角。“彆這麼大聲,我可是偷偷出宮的,你要是驚動了彆人,估計我就要被人拎回宮了。好不容易才能出來鬆口氣。”七皇子司徒宴,賈赦在皇宮時,最為臭味相投的人之一,隻可惜在太子一案後,和四皇子司徒晟一起當眾頂撞聖上,為太子求情,然後一個被打發去南邊“體察”民情,一個基本被厭棄,在宮裡修書。
讓一個在讀書時連一炷香都待不住的人去修那些大部頭的典籍,雖然七皇子能修七年,但也徹底淡出朝堂,現在朝野內外幾乎都將這位皇子排除在皇位繼承人之外。好在他本人也對那個位置沒有感想,所以也不失落,成年之後對他的父皇仿佛遺忘他,連爵位都沒有下文了。
“那天我讓韓太醫捎信給你,本想約你三日後悄悄見一麵,沒想到今天便見到了。”七皇子進了馬車才鬆開捂著賈赦的手,一臉高興。賈赦搖了搖扇子,覺得這人可能是修書把腦袋修壞了,沒看到他滿臉拒絕嗎?
“你叫我出來有什麼事?”賈赦也不見外,自己拿過茶壺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茶才長舒一口氣,癱倒在一旁的軟墊上,兩人一左一右,可謂是原形畢露,短暫的恢複了自己的往日作風。
“也沒有什麼大事,隻有之前一直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也就沒聯係你,但前不久父皇從北境截取了一份情報,應該是要起風波了,隻是父皇對宮裡掌控的太厲害了,如果不是父皇的親許,韓太醫也不能順利出宮,我也不能傳給你這個消息。”聽到這裡,賈赦有些明白了,當年正是因為他被罰在祠堂,後來這一步一步都超了所有人的預期,最後釀成了無法挽回的後果。
賈赦抹了一把臉,“我也剛知道一個消息,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把自己聽到的事情跟司徒宴說了,果然司徒宴的臉色也變了。“都說上一任北戎王病重,下一任的繼位者是支持通過發動戰爭來為北戎獲得更多的土地和糧食的,看來邊境已經有了規模不小的騷擾,但京城這邊卻遲遲收不到消息。”
司徒宴歎了口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相信你也有些猜想,隻是前方將士浴血奮戰,後方卻還如此安逸,當真可恨!”
司徒宴重重捶了一下桌子,心中卻鬱氣難消,沿途看到的景象觸目驚心,入京的難民大都麵色饑黃,身形瘦弱,他們擠在一起,抱團取暖,雖然現在正直深秋,馬車裡也有暖爐,並不寒冷,也能感覺到一股悲涼。
“這可真是…”司徒宴無言以對,一股無能為力的感覺漫上心頭,馬車裡一片沉默。
“先回去吧,這件事僅憑我們兩個是辦不成的,邊境的情況遲遲到不了京城,估計是邊境那邊出了問題,也需要京城這邊派人去察看一番才可以。”賈赦給司徒宴倒了杯水,讓他冷靜下來,接著說道:“不過這件事可以讓一個人去辦,雖然危險,但能讓他從江南回來。”
“你說四哥?”司徒宴準確地明白了賈赦話裡的意思。“對,江南形勢複雜的多,而且世族大家太多,四皇子又脾氣太硬,估計也鬨得很不愉快。現在也許是個機會,隻是這件事我說不夠資格,你說也不行,需要一個人適當地在聖上麵前提一下才行。”
“既然這樣,不如讓榮國公去?”司徒宴提議道,“榮國公一向深得父皇信任,他提了之後,父皇想找一個信得過的人,便會考慮四哥,到時候再加上朝臣的‘努力’,四哥也能從江南那團複雜的形式之中脫身出來。”
“好,父親那邊我去說,還有張家那邊,泰昌現在在榮國府,我可以和他商量一下,四皇子的一些親信想必你還有所聯係,咱們兩頭行動,爭取在七天後的大朝會上把這件事就辦妥了。”
昔日旁人眼中的“狐朋狗友”也長大了,他們就在這一架小小的馬車裡定下了一個看起來簡單,但執行起來很艱難的計劃,時間隻有七天,賈赦能不能改變張家的命運,就看這七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