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1 / 1)

國中二年級的知識點都很簡單,代換一下可以算是易如反掌:幾何數學題可以換算成子彈軌道路線和槍械拚裝方案,生物題目前涉及的領域則可以代換成人體結構分析,化學麼……毒素提取和使用。

雖然從來沒輔導過彆人功課,但我想,我已經是爐火純青了。

沢田綱吉跟在我身後,掠過重重教輔書架,我取下一本《兵器百科(學生課外必讀)》塞進他手裡,信心滿滿地拍肩膀:“從這本開始學吧。”

沢田綱吉捧著厚重的書,看清楚上麵的書名後一個趔趄:“……”

“那個……這個,”他又開始小心地覷我的臉色,“我說的補習,是指補習國語…數學…之類的。”而不是補習速成殺手的方法啊啊啊啊!

“我知道啊。現在不是流行情境教學嗎?正好你可以從彈道軌跡開始學幾何跟追及問題。”

沢田綱吉翻開書,看到M14式步槍的圖片時抖了抖肩膀。他欲哭無淚道:“這也太圖文並茂了吧!這種情境教學是不是有點太超前了?”

“閉嘴,蠢綱,聽我安排就行。”我冷酷地按了按頭上不存在的帽子。

“都沒有帽子了那就不要考斯普累Reborn了啊!!!”

雖說沢田綱吉的吐槽不大尊敬,但顯然他更適應這樣的相處方式。跟在我身邊時,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已放鬆了拘謹和疏離,慢慢地向我的位置靠近。

“為什麼還要學戶外生存啊?說起來學校會安排踏青…踏青算戶外生存嗎?”

“你是小學生嗎?家以外的區域全部都算‘戶外’?”

“呃啊,好犀利的攻擊……”

聽到吐槽之王認可我的攻擊力,我的心裡居然有些欣慰。

書店很大,擠滿了書架的書一字排開,行走在其中的人看不到彼此的痕跡。我們一路走一路聊天,不知不覺走到了很偏遠的角落。

沢田綱吉一定是個記吃不記打的家夥。他跟在我身後,完全忘記了我是個能取他性命的殺手似的,主動地指著一本書說:“那本書很適合月見同學的樣子呢。”

“《征服世界完全手冊》?我已經有一本了。”

“…怎麼說呢,很符合月見同學的作風的樣子。”

在第三次感覺到他跟在身後、卷翹的頭發蹭到了我的頭發時,我突然出聲:“沢田綱吉。”

“誒?誒……”

我回過頭,他抱著不太穩當的三四本書,睜著眼睛望我,呼吸孱弱得像隻兔子,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想象不出來這樣一個人會站在原地固執地喊我的名字,用那麼大的決心。

我突然想知道,這決心能有多堅固。

我對他說:“我是個殺手。”

他不敢直視我的眼睛一般,撇開了頭:“嗯……嗯。我知道。怎麼突然又說起這個?”

“不是過家家的角色,也不是遊戲裡的設定,我是殺手,所以我殺過人,而且殺過很多。”

沢田綱吉的臉色白了白,他抿緊了嘴唇,眼神顫動著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這個,我也知道啊。”

“而你的膽子又這麼小,”我是真的很疑惑,甚至湊近去看他,“你為什麼還要湊上來?”

“我……”

我打斷了他,一股腦地說:“如果是因為剛才解圍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隻是不爽他們的眼神,不是為了救你。用不著討好我,也用不著跟著我勉強你自己。”

“所謂的補習也隻是扯幌子而已,我從來沒做過這種事,當然也不明白該怎麼提高你的成績。跟著我,我隻會讓你看這種書,”我看了眼沢田綱吉懷裡抱著的《野外500種野菜速識圖鑒》,“對你而言,在我這裡浪費的時間不會對你有半點進益。而且,你不是不想加入黑手黨嗎?”

“如果你真的想要逃離裡世界,就應該和我拉開距離。”

我越說,越感到無可解的疑惑。

人是一種趨利避害的生物。他們天然畏懼著痛苦、受傷、死亡,追求著安寧、平靜、幸福,不敢去追求熱血、戰鬥和刺激。如此,大多數人都有著普通到死水一潭的人生。

少數人會對生和死敏感而癲狂,故此一頭紮進裡世界,過著刀尖舔血的生活,而這樣的人,往往生來就能看到他們身上不馴的刺棘,叫人輕易不敢招惹。

沢田綱吉在我看來是前者。

他軟弱、無能、追求安定,連人生目標都是過“普通的生活”。縱使Reborn說他會成為彭格列的十代目,可我不覺得一個生在和平中的人真能夠登上裡世界的王座。

我甚至設想過未來——沢田綱吉最後成為了傀儡,被彭格列內部的各方勢力爭奪,在誕下子嗣後功成身退,位置交給他的下一代;沢田綱吉到底沒通過試煉,最後彭格列費儘千辛萬苦挖出了彆的血脈微薄的繼承人……

無論哪一個我設想的未來裡,沢田綱吉都如我看他的第一麵一樣軟弱、膽小、逃跑。

和他來書店的這一路上,我都在疑惑不解:“為什麼不離我遠一點呢?你應該不會想和我待得這麼近才對。”

“不。不是的。”

“……?”

我屏住了呼吸,對上了沢田綱吉的眼睛。

少年不知何時已將頭轉了過來,正麵看著我。他的眼裡燃起了點點光芒,似乎群星在此相聚,而吸引它們前來的晝光隻是自顧自地說:“明明是月見同學不想和我們在一起,不是嗎?”

該說不愧是據說有著超直感的初代Giotto的後裔子孫嗎?

沢田綱吉的話簡短又一針見血:“故意把‘自己是殺手’這件事提出來,不是因為惡趣味,而是月見同學不想和我們接觸太多,對不對?”

我意識到,沢田綱吉剛才轉過頭去不看我,並不是因為害怕。

和平時誰路過了都能欺負一把的軟弱樣子不同,棕發少年此時挺直了腰板,抱著沉重的書也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影響,穿過書架的群風微弱地吹起他的額發,露出熠熠生輝的被陽光眷顧的金色的雙眸。

他的眼中倒映著我的身影,那裡麵的我像一個膽小鬼一樣後退:“可是,我想和月見同學一起。哪怕是殺手也無所謂,黑手黨也無所謂……雖然還是覺得這些東西離我的世界很遙遠,但和我們一起吃午飯便當的月見同學卻很近。”

“……”

“想和月見同學一起上家政課組隊,想和月見同學分享便當,想和月見同學坐在一起聊天……這樣的心情,就像是每天起床時都希望今天是個晴天一樣自然而然。”

他固執地看著我,就像是在小巷裡喊我的名字時的眼神一樣,讓人無法拒絕:“月見同學…之後,還可以和我們一起吃便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