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雪人 雪人(1 / 1)

第一人稱 soso是也 3412 字 11個月前

要說起蕭景軒和唐一一塊念書的那段時間,是蕭景軒覺得最為瘋狂的歲月。

林肖要是早知道唐一看著成績優秀,但其實是個很有背景的問題學生,他怎麼都不會願意接手他來四班的,不管怎麼說,都是要丟給一班的班主任來管理。一班的班主任對處理這些事情很上道。

唐一才來三個月,就已經發生了至少兩起鬥毆事件,林肖有些頭大。雖然這個學生成績非常好,但是性格總是怪怪的,讓他有些說不上來的背後發涼。好在第二次暴力事件是發生在校外,唐一的家長也沒有像第一次那個過分追究校方責任。

林肖隨便問了問兩個孩子,兩人都答得含糊不清,林肖就當是走個過場,沒有深究。根據一些經驗和小道消息推測,是一班孟子梁找的事,唐一和他在羽毛球比賽的時候結下了梁子,但是林肖並不想插手這些事情,其背後牽扯的利益鏈條太長。

既然孩子的家長已經解決,他作為班主任,隻能象征性地問問。

他提心吊膽地等了很久,結果這個孩子後麵也沒再發生什麼事情,這是比較欣慰的。

十二月的祈臨,下了很大的雪。

晚自習後,會有很多學生下來堆雪人。如果運氣好沒被處理掉,會留到第二天早上。

蕭景軒今日心血來潮,想參與進來。在年紀較小的時候,蕭景軒整日跟在白宇帆後麵,白宇帆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他很想和小朋友一起堆雪人。但是這種遊戲對於白宇帆來說,是他早就玩膩了的東西。

在蕭景軒混亂慌張的童年裡,很少有什麼說得上的歡樂的娛樂時刻,他總是會被張若勻抓去背書、寫字,或者跟著她跑來跑去。並不安穩,更彆說這種娛樂的時間了。

“我想堆個雪人。”蕭景軒看見樓下雪白的厚厚的積雪沒有慘遭毒手,和一旁的唐一念叨。

唐一像個每日按照指令行動的機器人,他並不會對寄主的行為有過多的乾預,他隻是淡淡地點頭,沒有什麼表情,“嗯。”

但其實這對於蕭景軒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蕭景軒以前也自己玩過,自己會偷偷玩,每次花費大量的時間堆好後,又把它生生破壞掉。因為雪人總是會消失,要麼被路人踐踏摧毀,要麼被太陽融化,要麼被工作人員當垃圾清理。

獨屬於他自己的歡喜秘密,他會親自創造,然後親自銷毀。

蕭景軒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太缺愛了,所以才會頻頻對身邊的這個人心動不已。但他即使吸取了張若勻的教訓,從不把情愛宣之於口,也不會把這些情感掛在心上。換句話來說,任何柔軟純粹的情感都會被他自己親手銷毀。

他就像一個曬不到陽光會死,但是又對陽光過敏的病人。

蕭景軒搓雪球,唐一就抱著雪過來,壓到他的雪球上。雪花的路燈下飛舞,唐一的鼻子凍得通紅,大團大團的蒸汽從他的呼吸間逃出。

兩人在合作的時候,又會不小心的肢體接觸,蕭景軒會想觸了電一般躲開,唐一卻渾然不覺。唐一的世界很純粹,就是眼前的待完成事項。

蕭景軒心裡總是為此癢得發慌,他怕這個人知道,又怕這個人不知道,更怕這個人裝作不知道,也怕這個人裝作知道。他熟悉唐一,但從來理解不了這個人。

就像這個人讀過他一篇又一篇的心事,卻從來不懂蕭景軒心底的糾結。蕭景軒是個很能忍耐的人,他對自己的未來沒有任何的規劃,總是活一天算一天,而他這份像野草般瘋長的情愫,會像他曾經無數次掩埋自己的痛苦那樣,讓它熄滅在悄無聲息的深夜裡。

在唐一的幫忙下,巨大的雪人很快就堆好了。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沉默著,或者蕭景軒說話,唐一聽著,時不時給予答複。

“你會常常想起你哥嗎?”蕭景軒突然問道,“我是說,杜生。”

蕭景軒也不想自己是個捕風捉影的怨婦,但是每次,每次,每次和唐一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會不自覺把自己和杜生放到一起做對比,反複地刺激自己的傷口,直到心上不再有感覺。

“嗯。我很想他。”唐一用戴著手套的手把雪人的身子塑得更圓潤對稱,“冬天我們也會一起堆雪人。”

“遊樂園也去嗎?”蕭景軒的臉掩在夜色中,他淡淡地問。

“嗯。他很喜歡去。”唐一沒停下手下的動作。

說起杜生,唐一的話就會變多,他過了一會兒,見蕭景軒也沒說什麼,又道:“我有些後悔。”

“後悔什麼?”蕭景軒問道,他站了起來,四下尋找什麼可以充當五官和雙手的零部件。

“如果我和他在一座城市念書的話,即使沒辦法像以前一樣天天在一起,現在就可以和他一起堆雪人了。”唐一仰頭看著從黑夜飄落下來的雪花,眼底是不曾遮掩的寂寞。

蕭景軒笑了笑,沒說什麼。他明白這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情,他也許是嫉妒,連唐一這樣的人,也擁有著不可替代的、在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牽掛。

“你很喜歡他?”蕭景軒問道,他的壞心眼暗自作祟,

唐一太過於純粹乾淨,直白露骨,他的心裡很少有人性的卑劣,更沒有人性的柔軟,挑撥離間的話蕭景軒不是沒有說過,可是唐一從來不把他們當一回事。他從未把自己情感上的付出和精神上的以來當成不堪的缺點,這就像是他給自己選擇的生活方式。

“嗯。”唐一見蕭景軒走開,也跟了上去。

“我和他你更喜歡誰?隻能選一個。”蕭景軒並不著急,比起得到情感上的回應,他更喜歡折磨彆人,他滿身都是從張若勻那裡學到的壞習慣。

唐一沒有絲毫的猶豫,“杜生。”

蕭景軒沒說話,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給雪人裝上眼睛和鼻子,唐一給雪人插上雙手。

“你好像不喜歡杜生。”唐一抬眼看了一眼蕭景軒,他能感覺到每次兩人一談到這個話題,蕭景軒總是會表現得得很不正常,但是又說不上來有什麼問題。

“你想當他一輩子的跟屁蟲?時時刻刻模仿他,討好他?你就沒有自己的想法嗎?”蕭景軒在外野生生長了數年,看到唐一這種被精心栽培雕琢的生命,生理性地感到不適。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他總是對的。”唐一答道。

雪人堆好了,校園裡的人稀稀拉拉,安靜得能夠聽見雪落下的聲響。

“要不要再堆一個?它看起來有的孤單。”唐一看向蕭景軒,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聲音也和雪的溫度一般。

“它感覺不到。”蕭景軒說完,抬手,把堆好的雪人推到了,就像他以往做得那樣。

唐一的臉上有些驚訝,他沒救下雪人的腦袋,有些可惜,“你不喜歡嗎?”

他難以明白蕭景軒的行為,就像他永遠讀不懂語文卷子上的古詩和現代文一樣,他通曉不了人類變化多端的愛恨。

“沒有。”蕭景軒的神色很淡然,剛剛做所的一切,唯有在最後被自己一舉毀滅的時候,才是他一直等待並享受著的,“隻是它總會消失。留著也沒意思。”

“把它放冰箱裡如何?”唐一還真就思考起這個問題來,“我也覺得很可惜。每次想帶回家放冰箱裡,都會被杜生攔著。”

蕭景軒眉毛一挑,和唐一待久了,真的是極為修身養性,“那捏一個小的帶回去吧,”

唐一似乎更加感興趣這個,就這剛剛大雪人身上的雪,在手裡你捏了起來。

“你是不是做什麼都非要得到他們的批準不可?”蕭景軒看著唐一捏雪人,悻悻道,“真可憐。”他帶著怨氣和不滿,說話也跟著難聽起啦,他甚至想故意激怒眼前這個總是波瀾不驚的人。

唐一對此也不做辯解,“我不想做被人討厭的事。會被趕出去的。”他低著頭捏著,很快就成型,放在手掌上展示給蕭景軒看,“怎麼樣?”

“我想你也把它捏碎了。”

唐一滿臉的不解,“不是說可以帶回去嗎?”他覺得蕭景軒今天很奇怪,出爾反爾的。

“把它捏了。”蕭景軒的語氣很平靜。

唐一似乎有些不舍,但還是照做了,他的表情木然,對此習以為常。

“你不生氣嗎?我讓你做了你不願意的事情。”蕭景軒的語氣有些不耐煩,唐一的逆來順受讓他感到焦慮和難受。

蕭景軒說完,不依不饒地看著唐一,企圖從對方的眼神中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焦灼和憤怒。可惜沒有,唐一一臉的漠然,他們兩在風雪中對峙良久,讓蕭景軒的無理取鬨被積雪悄無聲息地掩埋。

蕭景軒見對方似乎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一咬牙,咬肌緊繃,扭頭走了。

“蕭景軒。”唐一在後麵突然叫道。

他轉身,想看看這個人能給出什麼天大的反應,結果人還沒看清,一團巨大的雪球迎麵砸了過來。蕭景軒,沒站穩,一個踉蹌,往後跌了下去,摔在積雪上,痛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