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軒一夜都睡得很不安穩,從前塵封的記憶肆無忌憚地稱占他的夢境,他斷斷續續地醒了又睡去,分不輕做夢的是自己,還是夢裡的蕭景軒,拿起手機來反複查看日期和時間,安心後又繼續睡去,以至於早上醫生來查房的時候他都不怎麼清醒。
和醫生交談了一會兒,他算是緩上了這口氣,有些焦慮地刷著手機,唐一這家夥不會丟下他跑了吧?反複點開對話框又退出,蕭景軒覺得自己現在的猴急樣真是丟人。
「蕭景軒:你不是還沒起吧?我要餓死了。」
「唐一:我到樓下了。你家裡太亂,我幫你收拾了一下。」
「蕭景軒:不要亂動我的東西。」
蕭景軒回想起唐一那副德行,頭疼欲裂,這家夥可能一夜都沒睡在幫他打掃衛生。
唐一沒有繼續回複他,直接走到他病床前,才冷冷地說:“不這樣的話。我找不到你換洗的衣服。你生活習慣太差了。”然後把早餐和裝衣服的袋子一起放到旁邊的桌子上。
唐一心思縝密,買了蕭景軒可以單手拿著吃的食物。
蕭景軒猶豫了一下,說:“我要動了,這回可不是故意的了。你看好。”
唐一不解地皺眉,“我知道。”蕭景軒是不是故意找茬他難道還不知道嗎?
病房裡幾個床位的主人陸陸續續來了,不是傷到頭就是摔了腿,沒比蕭景軒好多少,上班的小護士也把滿載工具的小推車推進來,誒個給他們紮針輸液,唐一坐在床尾的地方刷手機。
“叫什麼名字?”護士和蕭景軒核對信息。
“蕭景軒。”唐一答。
護士小姐瞅了眼唐一,然後開始給蕭景軒輸液。
“你在看什麼?”唐一早上來之後就沒和蕭景軒說什麼,料理完蕭景軒吃早餐就沒有什麼動作了,蕭景軒對他的服務態度多少有些不滿意。
“沒什麼。看看新聞。”
“輸好液後記得來換藥。”蕭景軒的床位在病房最裡麵,護士處理好他後就推車走了。
“誒呦小夥子,怎麼搞得?”旁邊一位病人家屬湊過來問道。
“他自己摔的。”唐一答道。
“怎麼摔的呀?地上又結冰又積雪的,出門在外要小心點才是。嚴不嚴重呀?”這個阿姨目測四五十的年紀,慈眉善目的。
幾次問蕭景軒的問題都被唐一搶答了,蕭景軒不太有功夫回應,等著看唐一還要繼續幫他答複。
結果是唐一和那位阿姨一起看向自己,唐一還語氣責備地教訓他道:“聽見沒有?蕭景軒。彆不理人,這樣不禮貌。”
在外人麵前蕭景軒不好發作,悻悻回道:“知道了。謝謝阿姨。”
“我老伴是下樓梯不小心摔的。年紀大了。身板脆。來躺了好幾個星期了。”阿姨邊說還邊揉揉自己老伴的手,坐到病床上。
“嗯。”唐一衝著蕭景軒抬抬下巴。
“啊哈哈……”蕭景軒尷尬地應和,然後瞪了眼唐一,“那您著急壞了吧?”
“可不是嘛。”兩老又甜甜美美地對視了一下。
“嗐,瞎操心。”那位叔叔故作生氣地拍了拍愛人的手。
“話說小夥子,沒對象吧?摔傷了還讓朋友來陪著。”阿姨終於慢悠悠地進入正題。
“啊。有的有的。我對象出差去了。”這種場麵,蕭景軒熟,連忙推了。
唐一乾脆利落地插手進來:“他沒有。現在也沒人照顧。”
“這樣啊。”阿姨一聽喜上眉梢,接著說,“做什麼工作的?”
“在世洲坐銷售總監。高校畢業。年入百萬。”唐一幫蕭景軒說了出來。
“啊呀呀。這都還沒對象呢?這身板,長得多俊啊。是工作太忙了嗎?”那阿姨並沒有那麼輕易地相信,市場上像蕭景軒這樣條件的人正常的早就被內部消化、英年早婚了,根本不會留到現在。一般都是有些問題的。
“他前年剛分手。脾氣不太好。”唐一幫著蕭景軒答道,“不過他不會家暴的阿姨。他隻會自己砸東西。放著不管一段時間就會自己消氣了。”
“啊?”阿姨聽完心裡一驚,果然有問題。
唐一似乎又想起什麼來,儘力幫蕭景軒推銷道:“可能對方嫌他太煩了。他有些黏人。事情也多。不過還是很好應付的阿姨。”
有暴力傾向又不獨立,快跑快跑。這位阿姨暗自心驚,還好留了個心眼。然後就轉移了戰火,問唐一:“那你呢小夥子?你看看,這是我家閨女的照片。漂亮吧?在祈臨一中當語文老師。留個聯係方式,以後聯係聯係,吃吃飯什麼的。她就是太乖了,一直沒處對象。”
阿姨覺得,男生還是要長得有男子氣概些好,旁邊椅子上坐著的那個長得有些娘,遇事了估計還要她女兒保護。但是沒想到,蕭景軒金玉其表敗絮其中,剛剛隨便相處下來,旁邊這個一直事事有回應的男生反而更靠譜些。
“嗯。好的。他應該是有時間的。”唐一也掏出手機,一副要和阿姨加聯係方式的樣子。
“誒,等著。我還沒說話呢。”蕭景軒看不下去了,自己三言兩語就被這麼給處理了,他需要為自己證明一下。
“什麼他?我覺得我女兒比較適合你。你是做些什麼的?”誰知那阿姨根本就不搭理蕭景軒,把唐一的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還在念書。”唐一眼看著阿姨沒有動作,也停了下來。
“談對象沒?多大了?”一聽到還在讀書,對方本來嬌滴滴的美顏看起來愈發稚嫩,隻是穿搭過於成熟,才讓他看起來沒那麼年輕。
“二十六。”唐一頓了頓道,“我就不需要了。現在還不打算談戀愛。下半年就要去澳洲留學。”
那阿姨一聽,雖然還沒什麼定數,但看著周身個一股貴氣,還出國留學,前途無量啊,頓時滿麵春風道:“沒關係沒關係。老師有假期,時間多,到時候飛過來找你。”
“我時間也很多。”蕭景軒插嘴道。
“嗯。所以你可以和這個女孩試試。”唐一絲毫沒有被說媒的自覺,反而幫蕭景軒操心起來。
阿姨被這兩個人給搞懵了。
“阿姨。他也不行。他酒品差得要死,喜歡亂親人。還喜歡冷暴力。沒談幾天戀愛就要鬨分手。最近還很愛哭。”蕭景軒嚷嚷道。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把阿姨的興頭壞了,“要是不願意,可以直說,說這種埋汰話,搞得大家都不高興。”
唐一不明所以,蕭景軒不理他,躺下去閉眼睡覺,幾個人後來也沒再聊了。
換完藥後蕭景軒又開始折騰唐一。
“我想回家了。”蕭景軒背靠著枕頭,嘟囔道。
“再過幾天。”
“我想換衣服。你幫我。”
“去衛生間。”唐一提起那袋衣服。
“你不避嫌嗎?”蕭景軒還以為唐一會推脫。
“又不是沒見過?你手不方便。不好意思嗎?”唐一坦蕩蕩。
蕭景軒一噎。
Plan A失敗。
狹窄的空間擠下兩個平均身高一米八多年輕體壯的男人有些吃力,唐醫生帶著專業嚴謹的態度,服侍蕭景軒更換衣服,為了方便活動,唐一專門幫蕭景軒拿了寬鬆休閒的衣服,連內褲襪子也帶了。
反而蕭景軒被看得不自在,唐一的觸碰和呼吸碰得他發燙,他甚至懷疑麵前幫他穿衣服和以前與他接吻的是兩個人,那標準細心的動作、堅定得要入黨的眼神。
這人的睫毛真長,嘴唇也很潤。蕭景軒俯視著唐一的臉龐。
隻有他一個人心煩意亂也太不公平了吧!
不行,執行Plan B。
換好衣服後,蕭景軒說:“我想洗頭。你幫我。”
哪隻唐醫生相當熟悉這位病人的尿性,也貼心地帶了洗漱用品來,來特意買了塊新的柔軟的吸水毛巾,粉色的底,鮮紅的草莓點綴在上麵。
唐一的用具和品味一直都很一言難儘。
他念書時候,用著可愛的毛絨小兔子筆袋,書包上也會掛著小兔子掛件和平安福,手上帶著做工精致的雪白的女式手表,書包是棕色的女生常買學院風背包,學習用具基本也是粉色係,腳上的運動鞋也是五彩斑斕的女款——他的衣櫃裡也基本都是各式各樣的裙子,還有各種各樣的護膚品、化妝品——但都是沒拆過封的。
唐一的媽媽似乎一直在把他當女孩養——據說,這個女人精神有些問題,但不會真的強迫唐一穿裙子化妝留長發,唐一初中時為了讓她高興經常穿女裝,還拍了很多照片,到了高中後就不怎麼這樣了——他意識到他的性彆是一個男生,他也更傾向於做一個男生。
好在他和杜生一樣大,身形也差不多,他總是穿杜生的衣服,和杜生共用一些男生用品——比如剃須刀什麼的。
唐一好像後來也養成了在不影響生活的情況下使用更女向性的東西的習慣——比如這條吸水毛巾。
一家有一家難念的經。
唐一生手法到位,工作細心認真,把蕭景軒服務得暗自愧疚,他覺得自己很齷鹺、很慚愧,之後也沒繼續找茬,就這麼安分守己了幾天。
然後他們就不知不覺地有了一批蕭景軒刻意栽培的CP粉,隨便拉一個人就要和他避重就輕地說道說道自己以前和唐一一起念書的荒唐事——比如唐一的精品作文、唐一的鬼畜的強迫症和潔癖、唐一的滿分閱讀理解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