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的蘋果(1 / 1)

狂風在荒蕪而充滿溝壑的石地上呼嘯著,廣袤的大地上寸草不生,綿延千裡的是陰沉的黑,讓人感到壓抑得透不過氣來。

一道微弱的光從烏雲裡泄露出來,成了這片空間唯一的生機。下一秒,更沉重的烏雲壓過來,那點光便也被掩隱不見了。

“身體各項指標和機能都正常。”白羨之掃了一眼數據,把重要的幾項記錄了下來,“但他的精神海不是很穩定,應該是服用過禁藥的原因,沒有大問題。”

“你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秦垢看了一眼裡麵的檢查室,陸瀲閉目靜坐在裡麵,磨砂玻璃門隔住了兩端,隻隱約能看到他的身影依舊坐得很直,“他胸口有一道疤,他的禁核是不是就在那兒?”

“這就是我想跟你說的不對勁。”白羨之腦海裡產生一瞬間的疑問,秦垢是怎麼知道他胸口……搖了搖頭,他專注於眼前的正事,“你知道,我的禁核能力是探知。在他進門的一瞬間,我探知到了一股極大的精神海威壓。但當我抬頭時,那股精神海威壓突然不見了。但那絕對不是我的錯覺!”

“剛剛我在檢查時,我也無法探知到他的禁核所在,精神海也直接拒絕了我的侵入。”

秦垢點了點手指:“所有你也不知道他的禁核在哪兒?”

白羨之搖搖頭,苦笑道:“非法侵入精神海本來就是違法的,我也隻能隱匿侵入,但是他應該發現了,隻是……”

秦垢挑眉。

“隻是我自認為我侵入精神海的能力已經非常熟練了,隻要是在A級以下的禁核能力,都不可能這麼輕易察覺到進攻……”白羨之記數據的筆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看著秦垢,“不說戈爾戈納島,即使整個佩拉特城,A級及以上的禁核能力都屈指可數。秦垢,你這是從哪兒弄來的一號人物?”

人類經曆氦閃的三百年後,一部分幸存者移民至挪亞-β063易居星,在這裡建立起以主城佩拉特城為中心的後星際文明。

不知道是由於核輻射還是星際流亡的自然演化,人類中一部人覺醒了禁核能力,擁有禁核的人類不僅僅有更強健的體魄,更重要的是擁有精神海。精神海與宇宙機甲高度匹配,能夠更好地操縱機甲飛船進行星際越遷與戰鬥。高等級的精神海可以壓製低等級精神海,並形成頭狼效應,統領人類進行戰鬥。

毫無疑問,在星際流亡的過程中,高級禁核擁有者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他們讓將熄的火種得以重燃。而後星際文明誕生後,這些人自然站在了權力的頂端,形成了龐大的壟斷家族。

儘管高階禁核能力者生下同樣高階禁核能力者的概率往往更高,但禁核的遺傳似乎有不確定性,A級禁核能力者生出D級的例子屢見不鮮,平民中誕生高階禁核能力者也不再是特例。

高高在上的家族們無法忍受基因的沒落,更害怕權力受到質疑。屠龍者變成惡龍,黑暗中惡之花悄然綻放。針對禁核能力的生物技術開始被暗中研發,而他們需要的實驗品自然從平民從拮取,通過紅色藥劑侵入精神海奪取禁核便是其中之一。

然而這種做法不僅沒能挽回大家族的頹勢,反而導致平民中的禁核能力者也越來越少。目前挪亞-β063易居星上登記在冊的禁核能力者僅占人口的百分之三,A級及以上的禁核能力者更是一隻手數得過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平民出生的B級禁核能力者白羨之都算得上天之驕子了。

目前整座挪亞-β063易居星上登記在冊的S級禁核能力者隻有唯一一位,“烏拉落斯”的最高掌權人——陸瀲。

此刻正在檢查室裡乖乖坐著。

秦垢抬頭望了陸瀲一眼,似乎若有所感,陸瀲扭頭,灰眸隔著磨砂玻璃回望了過來。

“你問我他的禁核是不是在他胸口的疤那兒,你難道是覺得……?”

秦垢避開了陸瀲的眼神,麵無表情地回頭:“畢竟,十年前不是就有宣稱能移植禁核的人了嗎?”

白羨之搖頭:“學界更多人認為那隻是自大的謊言。”

“是嗎?”秦垢若有所思地低頭看向腹部,藍色的衛衣下是一條長長的猙獰的舊疤,他眯了眯眼睛,“惡魔的交易,誰不心動呢?”

……

“嘀——”的一聲,瞳膜識彆成功,房門打開,是很平常的小型公寓布置,屋內整體稱得上整潔明亮,但有幾件外套隨意丟在客廳沙發上。

“客房都打掃過了,陸少先湊合湊合住吧,我平常很少待在家。”秦垢往裡一指,“這一片兒算治安好的,不過建議陸少還是少走動為好,附近監視我的眼線不少,彆連累陸少了,你說對嗎?”

陸瀲麵無表情:“勞秦少費心。”

“那行,我還有事先失陪了。有事打電話給我,我電話號碼你今早應該看過了。”秦垢不欲多留,揮了個手就重新帶上了房門。

門“砰”的一聲關上,陸瀲沒回頭搭理,他環視了一圈房子的環境,再一路打開客房的門,裡麵是很簡潔的陳設,但該有的都有,絕說不上敷衍。

當然如果吊鐘旁沒嵌著那個微型攝像頭就更好了。

陸瀲不置可否,轉頭回到客廳,他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打開了冰箱。

空空如也,隻有角落並排冰了幾罐啤酒。

陸瀲麵無表情地關上冰箱,拿上口罩出門。

他不緊不慢地走在街道上,路邊叫喝聲不斷,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忽略那些灰色交易,戈爾戈納島有著如同野草般旺盛的生命。

來到“Weeds”附近,他不動聲色地望向角落,一個麵容姣好的金發少年正在街椅上用吸管喝著一罐汽水。

陸瀲扭頭,街椅旁的垃圾桶旁,一隻褐色的花臉流浪狗正搖著尾巴哼哧哼哧地翻著食物。他拉了一下衛衣的領子,唇角勾起了一個輕微的弧度。

……

江灼盯著屏幕裡的定位信號,快到“Weeds”時,小紅點突然不動了,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忽然以極快的速度移動起來。

“你彆說,這人還跑得挺快的。”江灼一邊操縱顯示屏一邊問,“不過老大,不是說要幫他嗎?為什麼又要監視他,他到底是不是自己人啊?”

秦垢百無聊賴地轉著手裡的鑰匙扣,對這個問題不置可否:“好好盯著你的。有不對勁就和我說。”

“得嘞。”江灼比個ok的手勢,“不過他這路線……是要去垃圾站嗎?”

秦垢聞言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顯示屏,突然狠狠皺了一下眉。

……

天色暗了,愛登把飲料罐隨手往地上一拋,易拉罐以一個漂亮的拋物線軌跡滾入草叢。他從椅子上一把跳下來,慢吞吞的往身後的巷子裡麵走。

他並不是很想回去。已經半個月沒有開過單了,那個老獨眼龍顯然不會給他一個好眼色。愛登閉了閉眼睛,本來昨天有一個很好的獵物,眼看就要得手,結果卻被人從中作梗,壞了好事。

他咒罵一聲,呸呸地吐了幾口唾沫,仿佛在試圖吐出心中的晦氣。

巷子越走越深,裡麵更是錯綜複雜。好在愛登已經對這裡極為熟悉。左拐右拐了幾圈,走到了一個昏暗的裡巷。

一個龐大的陰影罩住了他。

“老大。”愛登瑟縮了一下。

一個黃色卷發,身材略胖,高大的中年男性站在那裡。他穿著褐色的皮質夾克,黃色的大胡須,左眼是藍色的,右眼則被同樣的褐色皮質眼罩蒙住了,他的右手拿了一個手杖,以此來幫助視物和行走。

“嗯?”嘶啞沉重的聲音傳進愛登耳朵裡,“看來你又空手而歸了。”

愛登咽了一口唾沫:“本來有個快得手的好貨,結果半路殺出個申公豹……”

“噠。”手杖突然在地上敲了一下,愛登止住了話頭,一口大氣也不敢出。中年男人突然望向了艾登的身後,接著發出了嘶啞的笑聲:“哈,愛登,看來你不僅沒有完成任務,還帶來了一隻小老鼠。”

他再次在地上點了一下手杖,與此同時,強大的精神海威壓像凶猛的海浪一樣一樣席卷過來。

“呃……”愛登痛苦地跪在地上,死老頭子動不動就用精神海威壓。根本就不管像他這樣普通人的死活。

然而愛登的身後卻沒有出現任何的異動,中年男人終於詫異地望了過去,能夠在A級精神海威壓的壓製下沒有任何反應,隻有一種可能……

“卡百利,看來失去一隻眼睛也沒能讓你記住曾經的教訓。”一片黑暗裡,緩緩走出一位穿著灰色衛衣,戴著口罩的灰發男子,他的步伐從容不迫,強大的精神威壓在他眼裡仿佛不存在一樣,“隨意亮出自己的底牌並不是一種好習慣。”

“是你!”中年男人拖長了嘶啞的聲音,裡麵帶著隱含的憤怒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恐懼,“你不是已經死了嗎?飛機失事……”

“看來你也有看新聞的好習慣。”陸瀲的聲音不帶什麼溫度,“不過既然還有空看新聞,我想你一定不會忘記和陸家的約定。”

卡百利頓了一下,然後把手賬收回自己的身側,他長長地歎一口氣:“我老了,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是嗎?”隔著口罩,看不清陸瀲的表情,他說,“但你或許還記得你送到佩拉特城隱姓埋名生活的那位私生子,他現在似乎正在比翼文化當行政秘書。很少人知道,這家公司是烏拉落斯的子公司之一。”

“你……”隨著卡百利的精神波動,精神海在這一刻也猛地震蕩起來,讓跪在地上的愛登痛苦的抽搐起來,但是這時沒有人在意他,卡百利咬牙切齒的問,“你究竟想怎麼樣?”

陸瀲偏了一下頭,似乎笑了,與此同時,一股極為可怕的精神海從他的身上溢出,灰黑色的氣息帶著令人恐懼的力量,毫無疑問它可以迅速把一個普通人,甚至低階精神海擁有者徹底摧毀。但這股力量卻又像被牢籠禁錮一般被嚴絲合縫地禁錮在陸瀲的身旁,顯然比這股力量更可怕的是力量主人對他的控製力。陸瀲一步一步走上前,明明看起來很從容不迫,但這每一步都仿佛千鈞重一樣壓在卡百利的心頭。卡百利在這一刻驚恐的發現,他居然連往後退這樣的動作都不敢做出來。

終於陸瀲在他麵前停了下來,卡百利聽到耳邊傳來毫無溫度的聲音,仿佛惡魔的低語一般:“我來拿回,屬於烏拉落斯的那顆‘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