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很不順利。
倒不是基安蒂和科恩教得不認真——麵對琴酒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做法,兩位狙擊手顯然已經懵了,見對方拿起槍就開始請教,也隻有搜腸刮肚地試圖從自己腦子裡提取出一點乾貨來。
問題是,乾貨這玩意也不是很容易提取啊。
作為組織裡為數不多的狙擊手,基安蒂和科恩的業務能力自然都還是可以的(不行的都沒了,行的也沒了),但自己會和教人是兩回事,這倆人顯然都不怎麼擅長教人。
“怎麼算彈道?”基安蒂的冥思苦想,瘋狂比劃,“呃,就是先這樣,再算這個風,這有個公式差不多是這樣,但是必要的時候得這樣……”
科恩站在她身後,用堅定的眼神點頭:“嗯!”
類似的情形不斷出現,如果有組織的其他人在這裡,關於琴酒性格惡劣的傳聞可能會不攻自破——麵對如此情形還能冷靜又自然地繼續以引導的方式提問,他的脾氣明顯比傳聞中要好上很多、很多倍。
琴酒確實沒有生氣——他在包容笨蛋這方麵有著非同尋常的耐心,前提笨蛋是自己人——不過還是不由回想起被自己錯過的那兩個狙擊手,然後在心裡懟了朗姆一頓。
雖然蘇格蘭死那麼快應該不是朗姆的錯,但琴酒總不能怪自己兒子,還是朗姆背鍋吧。
當然再琴酒怎麼耐心也不能改變教學過程很糟糕的事實,反正伏特加整個人都麻了,甚至有點懷疑基安蒂和自己說的不是一套語言。
雖然伏特加對軍事訓練一竅不通,但用猜的也知道這不會是很容易的事情,再加上當老師的如此不靠譜,這“教學”怕不是得進行個幾天幾夜。
在來這個地方之前,他完全沒想到琴酒會在這裡學起來,所以光開了車,啥都沒帶,此時已經開始琢磨起上哪搞點吃的來了。
因此,當琴酒順利開出第一槍,並宣布擊中目標的時候,伏特加都沒反應過來。
“還行,雖然距離比較近,但是挺準了,”基安蒂一點沒意識到自己給對方的學習造成了多大的阻礙,還挺得意的,“你以前真沒學過嗎?這麼說我的教學能力還不錯嘛!”
琴酒沒說什麼,他皺了皺眉,伏特加立刻緊張起來:“大哥你沒事吧?”
他唯獨在這件事上反應特彆靈敏,不知道是不是當醫生的本能。
琴酒搖頭:“沒事。”
前段時間工作強度調高,他的症狀確實又嚴重起來了,方才是突如其來的耳鳴,所以都沒聽清基安蒂在說什麼,但琴酒回憶過去,感覺情況已經減輕很多,可見脫敏療法十分有用,可以再接再厲——唯一的問題是醫生變得一驚一乍,大概是生怕病人回到剛認識的狀態。
雖然聽琴酒說沒事,伏特加還是不太放心地看了他幾眼,才轉過頭去瞪那兩個狙擊手,暗自覺得可能是他們給大哥氣的。
基安蒂不明所以地瞪回來,兩人自顧自地進行了一番怒氣升級的較量,直到被琴酒叫停。
“接下來要一起行動,彆找麻煩。”他這樣說完,看了眼兀自繼續生氣的基安蒂,語氣放緩,“你知道我在做什麼,有的是人給你殺。”
基安蒂頓時沒有立場繼續生氣了,當天晚上甚至沒忍住和科恩嘀咕了幾句:“組織裡那些傳聞是朗姆編的吧,我看琴酒人很好啊。”
科恩沒說話,沉默半晌之後默默點頭。
這一不好說正確還是錯誤的認知,讓琴酒手下這個主要目的是殺人的小隊組建得非常順利,兩位狙擊手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上了琴酒的車(雙重含義),而小隊的最後一位成員由烏丸蓮耶安排。
——他還是沒忘記他那漂亮女人。
貝爾摩德這回露麵的時候換了個女性的易容,避開了“因為姿態被看出來”的可能,但還是被琴酒一眼看穿,而且這回他可沒了在boss麵前的克製,直接上手撕了她的易容。
貝爾摩德不知道的是,準確來說這才是她第一次被琴酒看穿,上次他身體不適,其實都沒看清她易容的臉。
所以他上回也沒克製,根本沒反應而已。
琴酒倒不是針對貝爾摩德,更多是針對易容這一陌生的技術,他對這個疑似和自己兒子有某些聯係的女人心態還算平和——都過去這麼多年了,烏丸蓮耶沒給他搞出一個幾百人的大家族,已經讓琴酒很欣慰了。
他可記不住那麼多人,現在這情況就還能接受,組織裡這麼多人不需要他都記住,有伏特加就行。
反正,越是思考複活之後本可能麵對的災難,琴酒就越覺得眼前的爛攤子已經還不錯了,對boss非要把貝爾摩德放到他麵前的行動也沒太在意,不管怎麼說,他確實需要一個管情報的後勤,要是讓伏特加來負責這個,他就沒空管論壇了(不知道為什麼那個論壇人越來越多,琴酒擴了好幾次服務器)。
更何況,貝爾摩德的能力還是不錯的,當然,好奇心不那麼重就更好了。
要貝爾摩德說的話,如果你麵對著一個籠罩在層層迷霧中的人,很難不感到好奇。
隻不過,當迷霧太過濃鬱的時候,大多數人會喪失探究的勇氣,少數人會明智地放棄,隻有更少的——難以辨彆是勇者還是狂徒——依然會繼續嘗試。
在貝爾摩德自己看來,她不是勇者也不是狂徒,隻是單純的,好奇的小女孩而已。
“小孩子是看不到危險的,對吧?她隻會覺得很有意思而已。”她笑眯眯地說道。
她麵前的基安蒂一臉“這個女人在說什麼玩意”,不耐煩地左右張望,試圖找到一個能代替自己坐在這裡的人。
沒有,伏特加在做飯,琴酒在屋裡不知道做什麼,甚至科恩都正抓耳撓腮地寫檢討——他今天多開了兩槍,琴酒讓他寫八百字的檢討。
順便一提,基安蒂自己多開了三槍,但她寫檢討的速度比較快。
現在她後悔了,她不該胡言亂語湊字數的,也許獨自麵對貝爾摩德就是她在檢討裡夾帶辱罵和威脅的懲罰。
“我不玩了!”基安蒂放下手裡的撲克(是的她們在玩撲克,天呐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和貝爾摩德玩撲克),大聲說道,“我認輸行了吧!”
“那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貝爾摩德笑著指出她們的賭約,“真心話。”
基安蒂在心裡反思自己十幾分鐘前的愚蠢行為,她為什麼會覺得這是個讓貝爾摩德承認自己在耍卡爾瓦多斯的好機會?那女人會承認才有鬼!
但基安蒂自認為和這個邪惡的女人不同,她是不會耍花招的,於是麵色僵硬地看著麵前的金發女人:“你說。”
科恩在邊上投來同情的一眼,然後繼續抓耳撓腮。
貝爾摩德把玩著自己的長發,仿佛在思索著該問什麼好,搞得基安蒂更緊張了。
“好吧,我不為難你,”她笑著說,語氣柔軟,好像真的在為對方著想,“來個簡單的,你覺得琴酒怎麼樣?”
她詭異的語氣讓基安蒂下意識地往後仰:“你——該不會看上他了吧?”
麵對這一無厘頭發言,貝爾摩德嘴角抽了抽:“要是你不想答這個,我還有很多問題。”
“彆,就這個!”基安蒂立刻做了決定,這不是因為她覺得琴酒脾氣有多好,主要是因為他不在,“但我認識他才幾個月,根本不了解多少東西……”
“說你的真心話就行,有多少說多少。”貝爾摩德聳肩,一副寬容大量的樣子。
基安蒂一臉苦惱,但並沒有猶豫太久,她本就不是那種會瞻前顧後的人:“好吧,他人還不錯,跟著他工作挺好的,雖然連子彈數量都要扣,但至少下射擊命令的時候很爽快。而且很強,我搞不明白他以前有沒有學過狙擊,一般人應該沒有他那個上手速度吧?不知道伏特加為什麼總是一副他下一秒就要碎了的樣子,要我說伏特加自己才應該多學點戰鬥技巧,他總不能乾一輩子後勤……”
她注意到貝爾摩德挑起的眉毛,意識到自己跑題了,於是停下來又想了想,接著說:“組織裡有傳言說琴酒是boss新做出來的仿生人,但我覺得不像……不對,他不可能是,仿生人不會流血,而且我從來沒見過他充電。不過他確實出現得有點突然——等等,你應該比我了解吧,為什麼問我?”
“我可沒問你這個,”貝爾摩德一臉無辜地說,“我隻是問你覺得琴酒怎麼樣。”
“出任務的時候比你好一萬倍。”基安蒂立刻說道。
“看來你對任務結束之後的我很有意見,”琴酒說,“但即便如此,你的檢討還是要重寫,彆在裡麵用德語罵我了,我認得出來。”
基安蒂發出一聲響亮的咒罵,而貝爾摩德笑著對他擺手:“你的下屬都很喜歡你啊,Gin。”
“我沒有下屬。”琴酒麵無表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