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情書 因為她不喜歡舊的東西(1 / 1)

白日初戀 南佳樹 3513 字 11個月前

成憬死纏爛打的功夫可不是蓋的,他能追到土象老冰箱任荷就足見其功力之深。任荷好不容易把人趕走,終於在午後有了片刻清淨。

她側趴在課桌上,手裡把玩著成憬送她的巧克力。

任荷挺喜歡吃巧克力的,但她吃甜的東西皮膚容易發癢,所以買巧克力的時候都會買可可濃度比較高的黑巧。

這個習慣,任仁富和何施都未必清楚,二十六歲的成憬倒是了如指掌——任荷的大多數零食和水果都是成憬給買的,任荷公寓裡的冰箱總是被成憬安置得滿滿當當的。

任荷不吃橙色的水果,隻愛吃漿果;她最討厭吃魚,其他海鮮都可以接受,其中最喜歡吃的是生蠔;零食不吃膨化的,不吃餅乾,糖果也是極其少吃的,馬來西亞那個牌子的78%的黑巧任荷每個月都饞……

以上知識點,成憬這個24k純理科生,不需要死記硬背,也不需要手抄到一百遍,有關於任荷的一切他都爛熟於心。

要是高中水平測試考的不是曆政地,而是任荷百科,他保證每門考試都拿A。

任荷摩挲著巧克力的包裝,塑料摩擦產生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裡十分明顯。任荷覺得那種緩慢又刺耳的聲音,不僅是塑料摩擦帶來的,還來自她大腦裡不斷的抽絲剝繭。

女人的第六感向來很準。

任荷收起巧克力,閉上眼睛,決定不再深究成憬的事。

班裡走讀的同學隻有幾個,他們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學習,教室裡安靜得連他們翻書的聲音都清晰可聞,閉目養神的任荷忽然拿手捂住自己的左耳。

她不是嫌同學翻書的聲音刺耳,她隻是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太吵了。

她的嘴角浮上一抹笑,沒人覺察到。

聽到教室開始播廣播,任荷才醒了。紀中什麼都好,唯有這個校園廣播千年不變地無聊。除了新聞和播歌,就是尖子生采訪,一點意思都沒有。

這個校園廣播是歸社團“南風閣”管的,“南風閣”是播音主持類的社團,社員少而精,男女都外形出眾,聲音條件完美。除了負責午間新聞的廣播,他們還負責紀中各種活動的主持,大到元旦晚會,小到升旗儀式,通通包攬。

任荷剛入學的時候,在“百團大戰”的現場收到不少橄欖枝,其中“南風閣”最纏人,拉著任荷一直安利,反反複複地給任荷介紹“南風閣”的風采。

隻可惜任荷從小就是條鹹魚,她對風光無限不感興趣,便委婉拒絕了“南風閣”的入社邀約。

今天的廣播主持人似乎是一男一女,那個女主持的聲音任荷越聽越熟悉,心裡有個名字呼之欲出,但始終沒有蹤跡。

於是任荷側著耳朵認真地聽起廣播來。

“今天的廣播很有意思嗎?你聽得那麼認真。”

聞述本來應該直接從宿舍去圖書館的,但他想到任荷早上那迷迷糊糊的倒黴樣,怕她忘了要上課,還是多跑了一趟,看看任荷去沒去上課。

結果他一進教室,果不其然,隻有任荷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皺著眉頭在聽廣播。

“不是告訴你要去上閱讀課嗎?要來不及了,趕緊走吧。”

任荷回過神,環視教室一圈,“怎麼都走光了?剛還有人的呢。”

“任荷同學,高三教學樓離圖書館有兩百米,我們還在三樓上閱讀課。現在離上課隻剩五分鐘了。”

男主持的部分剛過,女主持的聲音再次從廣播裡傳出,任荷指著空氣,問聞述:“班長,這個女主持你認識嗎?”

聞述隻聽了一句,“許樂微啊,我們同班同學。”

“今天的午間廣播時間到囉!我是主持人許樂微——”

“我是主持人程雋渝——”

“我們明天見!”

是許樂微!還明天見,任荷簡直想買一把棉花塞住自己的耳朵!

和許樂微的虛假友誼好歹也維持了兩年有餘,對她的聲音有印象是正常的;經過那麼多年,認不出她的聲音也正常。

全校的廣播,成憬也聽到了吧?他認不認得許樂微的聲音呢?

想到這兒,任荷終於後悔自己當時拒絕加入“南風閣”了——要是她進了“南風閣”,那說不定現在播廣播的人就是她了,成憬的耳朵也不用聽到許樂微的聲音了。

“任荷,我們要遲到了。”

“啊!快走快走!”

“你彆跑,剛剛康複不要劇烈運動。我們慢慢走過去吧,到時候和老師解釋一下就好了。”

教學樓到圖書館的路還真是遠啊,任荷和聞述走到圖書館的時候,上課鈴已經響了兩分鐘了。任荷原以為隻有他們遲到了,沒想到匆匆趕來的還有剛剛下播的許樂微。

這個時候任荷和許樂微還不是朋友,她從藝術樓那邊跑來,紮的丸子頭有些鬆散了,深棕色的碎發被風吹動,在太陽底下,漂亮的許樂微十分光彩照人。

她隻看了任荷一眼,然後笑著走近聞述,“班長你怎麼也遲到了?”

完全把我當邊緣人啊!不愧是許樂微,真刻薄。

任荷不動聲色地主動讓位許樂微,讓她舒舒服服地走在聞述身邊,自己則跟在他們身後暗罵許樂微。

“我帶任荷來,所以慢了點。”

“班長真是好人,對每個同學都這麼好。”

“有嗎?能得到許副班的肯定,看來今年的優秀班乾部還得頒給我了。”聞述開玩笑地答完許樂微的話,回頭招呼任荷,“我們到了,加油。”

許樂微的笑容一下子冷了下來,看得任荷是心裡一陣舒爽。

許樂微你這人煮茶總算燙到自己了吧?

給七班上閱讀課的語文老師,是一個頭發半百的老教師,她盤著整潔的發髻,身穿一條深紫色的旗袍,腰板挺得直直的,氣質很是出眾。

任荷記不太清紀中的學生,但教過她的老師她基本都記得,特彆是語文老師。

任荷記憶裡的語文老師每一個都溫柔美麗,對待學生體貼入微,課上講詩詞會嘖嘖讚歎,課下關愛同學循循善誘。

這些老師都是她在學校見識到的為數不多的美好。

眼前站著的這位老師,任荷記得她,她叫方素梅,她有課的那天都是穿旗袍,冬天也穿,然後外麵披披肩。她說語文課很美,她穿得美美地來上課,才是尊重課堂、尊重學生。

“怎麼遲到了?”方素梅低聲問三人。

“老師,我開廣播,時間比較緊。”許樂微率先解釋。

方素梅點了點頭,目光流轉到任荷身上,任荷剛想說話,方素梅就先問她了,“任荷?你複學了?身體還好吧?”

任荷對老師的關心感到意外,轉念一想又覺得合理,便微笑著回答道:“很好!謝謝老師!”

“嗯,多注意身體,要是不舒服就和老師說。”方素梅瞥了眼聞述,像是已經知道聞述遲到的原因,什麼也沒問就讓人進去了,“動靜小些,大家都在看書。”

任荷鬆了口氣,默然和聞述分道揚鑣,轉身往外國文學區去了。

她可記得自己這節閱讀課的任務。當年她最喜歡看日本的小說,所以到日本文學的區域找書簽肯定沒錯。

她在外國文學區域轉了兩圈,總算在最後一排的書架上看到“日本文學”的標識了。

她興奮地搜尋“川端康成”的名字。那是她最喜歡的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書任荷高中就在看了。

紀中的圖書館有不少川端康成的書,任荷每一本都打開查看,結果都沒找到書簽的蹤影。

難道不是川端的書?

她又翻了翻道尾秀介的,芥川龍之介的,其餘的眼熟的作家的書她都基本找了找,居然一張書簽都沒有掉落。

正當她苦惱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什麼,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真是被車撞傻了,借書要登記的啊,我可以查一下借閱記錄,然後順藤摸瓜的啊!真是太蠢了。

說做就做,任荷走到自助服務台,找到借閱登記冊認真查看了幾頁,終於在密密麻麻的登記裡看到自己的名字。

她一直往前翻,又找到幾個借閱記錄,但前麵那些借閱書目都是川端康成的,隻有這學期的十二月尾借了本不一樣的。

那是岩井俊二的《情書》。

任荷趕緊從書架裡翻找那本《情書》,那本《情書》藏在最底下的那行書架的邊緣。書一共有兩本,其中一本像是被人翻多了,顯得有點破爛;而另一本比較新,像是入庫沒多久。任荷覺得那本新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借的那本——因為她不喜歡舊的東西。

她抽出那本新很多的《情書》,淡藍色的書皮摸上去涼涼的,好像上麵真的飄了雪。任荷深吸一口氣又呼出,等到放鬆下來後,終於慢慢地翻開了這本十年前的《情書》。

功夫不負有心人,書頁裡確實卡著東西——是長方形的硬紙。隻可惜麵積很大,看上去並不像書簽。

任荷把東西拿出來,發現那是一張卡片,上麵印有一棵鮮綠的聖誕樹,還有一串英文。

Merry Christmas。

任荷拿著卡片的手指開始顫抖,她似乎認出眼前的這張卡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