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嘟了嘟嘴，一雙烏黑的眸子卻在以姬風為首的幾個人身上打轉，除了一會兒相約著要一起去馬廄乾活的四個人外，唯有巧兒能窺到一絲內情。

巧兒知道挑馬糞不過是姬風用來遮掩的說辭，分明是這幾人又得了什麼好玩的，不想帶著她罷了。

……

吃過飯後，姬風帶著三人出了飯堂，一路往後山的方向走去。

三位青年擁簇著姬風，眼中的興奮難掩，這四人再加上奉命下山辦事的，姬風的義兄石秀。隻要不出什麼大意外，必會成為牛頭山雙崖寨新一代的最高決策團。

三名青年和姬風的年紀相仿，最大的隻比姬風大三歲，小的隻比姬風早生半年。

分彆是軍師楊湛的義子，楊興，年十八。

二當家姬雨飛的獨子，姬茂，年十九。

三當家姬穀雲的唯一存活下來的孩子，姬克，年十六。

四人走出了寨子的中心區域，楊興突然奔跑起來，其餘幾人迅速追了上去，一邊奔跑，一邊恣意地笑著，很快便鑽進了密林之中，隱去了身形，隻剩下一陣陣充滿活力的笑聲回蕩，漸遠。

不知跑了多久，姬克扶著膝蓋停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說道：“甩掉了吧？”

姬風的臉上冒出了一層薄汗，抱著胳膊靠在了一顆樹乾上，勾唇笑道：“早就甩掉了，巧兒這會兒該是哭著鼻子回去了。”

姬茂長籲一口氣，對姬風說道：“巧兒要不是年紀還小，恨不得跟著你一起下山乾活，真是有眼無珠，在我們之中挑了一個身手最差的人，當人家的跟班兒！”

姬風不滿地“嘖”了一聲，抬手就朝姬茂劈了過去，被姬茂一個閃身躲開了。

喘勻了氣兒的姬克齜牙一笑，看好戲似地躲到一旁，對這一幕已是司空見慣了。

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姬風已經和姬茂對完了幾招，姬風的拳風淩厲，攻勢迅猛，卻儘數被姬茂巧妙化解了去。

“啪”的一聲，姬茂握住了姬風揮過來的直拳，姬風也反手扣住了姬茂另一隻手的脈門，二人雙雙弓步開立，抿著嘴盯著對方，任憑汗珠滑落，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顯然是在暗中角力了。

楊興見狀，無奈一歎，說道：“快走吧，說完了正事兒，還要到馬廄去挑馬糞呢，你們兩個能不能彆和烏眼雞一樣，見麵就掐啊？”

姬風和姬茂互不示弱地瞪了對方一眼，卻也非常默契地一同向後跳去，結束了對峙。

姬克看了一出好戲，饜足地舔了舔嘴唇，跟在楊興的後麵。

四人一起來到了一處林間的空地，這片空地一看就是被專門修整過的，不僅砍了幾棵樹，還將土裡的樹根也挖了去，重新將地麵夯平了。

空地的一側放了一張石桌，幾個石凳，剩下一大半的空地，足夠兩個人下場比拚拳腳。空地的最邊上立了一張兵器架，卻是空蕩蕩的，並沒有兵器被安置在上麵，周圍的幾顆樹上還綁了靶子，一看就是這幾人私下切磋的練功場。

另外三人各自找了位置，大馬金刀地跨坐在了石凳上麵，唯有姬風彎身吹去了石凳表麵的塵土，才坐下。

見到這一幕，姬克的目光在姬茂和姬風之間流轉，姬茂果然又開口了，不屑地說道：“你穿的那身衣服，還沒有這石凳乾淨呢！”

姬風則是冷哼一聲，反唇相譏道：“對呀，我的衣服不如石凳乾淨，卻比你的臉乾淨。就你這張臉，一刀劈下去，毫發無傷，你猜是怎麼回事？”

楊興稍加思索，會心一笑。

姬茂皺著眉，直覺告訴：他姬風不會說自己什麼好話，但卻想不出這一刀劈下，自己卻毫發無傷是什麼原因，便沒有搭腔。

姬克賤笑了兩聲，十分捧場地追問道：“怎麼回事？”

“一刀劈下二斤泥來，硬是沒傷到一點兒麵皮！”

“哈哈哈哈！”四個少年人大笑出聲。

笑完之後，姬茂還認真地解釋道：“我這黑是天生的，隨我爹！”

惹得眾人又笑了一陣。

“楊興，有什麼要緊事？”姬風問道。

楊興就是適才在飯堂裡，坐在姬風對麵的人。

“昨天，我聽義父說……這次入冬置辦物資，寨主打算選幾個年輕人跟著，出門去見見世麵。”

“真的？”姬茂瞪圓了雙眼，坐不住了。

楊興看向姬風，問道：“寨主就一點兒口風都沒透露給你？”

姬風搖了搖頭，答道：“沒有，昨兒晚上我倒是和我爹說了一會兒話，不過並沒有提這些。”

“都說什麼了？”姬克問道。

姬風想起姬大勇的叮囑，斟酌著說道：“也沒說什麼要緊的，昨天是我第一次下山乾活，就問了我一些問題，還說我三哥要回來了。”

姬茂以拳擊掌，興奮地說道：“這就對上了！咱們寨子，這兩年都是由秀哥負責聯絡黑市的人，再過幾個月就要入冬了，秀哥也要回來了，這不就和楊興說的對上了嗎？”

對此，姬克表現得興致缺缺，托著下巴說道：“反正不管寨主怎麼挑，這個出遠門的差事也輪不到我，哎。”

姬風轉頭看向姬克，認真地說道：“姬克，你的身手真該好好練練了，再這麼下去，你早晚有一天會被殺掉的！咱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上次下山乾活沒點到你，你都不知道有多驚險，毛猴叔，大有叔，還有三子……他們的身手都比你好。”

姬茂和楊興認同地點了點頭，看向姬克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擔憂。

姬克苦笑一聲，說道：“這麼多年，我練功時偷沒偷懶你們還不知道嗎？不行就是不行，我也沒辦法，要不……我就留在山寨裡做些漿洗縫補的活兒吧，大不了以後我不吃乾糧了，隻喝粥！”

聽到姬克這麼說，姬茂的五官都擰到了一起，問道：“你敢說？你就不怕你爹把你的腿打斷？”

姬風垂下眼眸，說道：“不管是什麼活兒，總要有人乾。三哥不是也說過：物儘其用，人儘其才。你們兩個都長得人高馬大了，姬克長的還沒我高呢，要是遇到昨天那個人，一個照麵就沒命了！”

姬茂不讚同地說道：“要是所有人都像你們這麼想，那乾脆都躲在山上，誰也彆下山乾活！下山乾活哪有不死人的？寨子養我們到十六歲，這期間死了多少人？三子和姬克就差了幾個月，不也死了嗎？”

姬風歎了一聲，她本想說：姬克的情況和三子不一樣，姬克太過瘦小，近戰和弓法都欠佳，而且姬克的兩個姐姐，一個哥哥都是因為下山乾活死的。

可話到了嘴邊，卻隻剩下歎息，如姬克這種情況的家庭，雙崖寨裡有很多。

空地安靜了下來，姬茂梗著脖子不言語，姬風看向了彆處，姬克則是猶如犯錯的孩子般，垂首不語。

楊興的目光掃過三人，據他所知，眼前這三人是未出五福的血親，也不知為何性格差了這麼多。

楊興提議道：“姬克，要不我和義父說說，你去和他學學治病救人吧？等學成了，當上了大夫，就又可以吃乾的了。”

姬克的眼睛一亮，答道：“這個主意好，咱們寨子裡就楊叔叔一個大夫，我要是學成了，我爹也不會覺得我是個廢物了！”

見姬風和姬茂沒再爭吵，楊興從懷中取出一方粗布鋪到桌麵上，又掏出一個炭塊，說道：“咱們四個長這麼大，還從來沒出過門呢。這次寨主想點幾個小的下山去見見世麵，對咱們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估計等秀哥回來了，休息幾日後，寨主就會著手安排了。”

“我爹連一點兒口風都沒透，大概是沒想讓我去。”姬風說道。

楊興答道：“機會是自己爭取來的，哪怕寨主心裡已經定好了人選，我們也可以讓他改變主意。”

“怎麼做？”姬茂追問道。

楊興胸有成竹地說道：“出門辦事和下山乾活不一樣，光能打是不夠的，出門辦事必須要會騎馬，你們看看秀哥，今年不過才二十歲，兩三年前就能帶隊出遠門了，那是因為秀哥的身手，弓馬騎射，是咱們同輩中最好的，單論弓馬騎射，可能是全寨最好的！所以，隻要咱們儘快把騎馬學會了，找個機會在寨主麵前露一手，最好是能在馬上開弓射箭，那寨主一定會考慮我們幾個的！”

姬風麵上一喜，說道：“我爹正好讓我打理馬廄，你們幾個幫我乾活，順便練練馬上功夫，等秀哥回來了，再向他請教請教，爭取咱們都能被選中！”

“好！”眾人齊齊應聲，就連姬克也應聲了。

畢竟在這山上生活了十多年，卻從未見過外麵的世道，即便他們所聽到的，對外麵的描述十分殘酷，可年輕的心總是充滿了探索的欲望。

楊興擺弄著手中的炭塊，說道：“咱們都把自己想要的東西寫上，若是有人沒被選上，去的人就想辦法把想要的東西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