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定是不能在原地傻等,書成業給林大有等人透露了未來十天的大致路線,讓他們接到家人儘快趕來追上他們。
他們則繼續前進。
至於十天內,林大有等人能不能趕上來,就要看他們的本事了。
不是他沒有人情味,書成業就怕萬一有人反水,一個揭發連帶著所有人都有危險。
所以他做了兩手打算,一是給他們留下大致的方向,二是如果十天內不能彙合,就讓他們想方設法往最終的目的地去。
理論上,這些時間綽綽有餘,因為這群人是空著手回去,比起他們日夜兼程,花了三天才走到這裡。壯年漢子回去,隻會花費更少的時間。
怕就怕他們耽誤在返程的路上。
這次回去可不是小打小鬨了,要帶上那麼多人,那麼多行李,還要避開人群——不是輕而易舉可以做到的事。
這幾個漢子回家心切顧不得其他,除了乾糧啥都不要。不多會兒,就迫不及待的接過裝著乾糧的包袱緊係胸前,撒開腳丫子不要命的往回跑,堪稱行步如飛。
看著他們出發的樣子,書瑤覺得這件事很有可能辦成。
就這樣,這幾個漢子在眾人殷切或擔憂的注視下出發了。
剩下的人,按照約定好的。三家為一組,結伴而行。
畢竟,那幾個漢子是為了大家回去的,不會有誰家沒個親友需要通知的。所以,回去的漢子肩負著好多人的希望。
他們一走,剩下的人怎麼可能放任他們家裡的老小艱難的帶著糧食行李前進。
關於這一點,書成業把醜話說在了前頭。他們現在是利益共同體,在逃荒的路上都是舉目無親,唯一能依靠的隻有一個村裡出來的鄉親們。他們必須團結一致,互相幫助,才能夠最大限度的保證大夥的安全。
但難保有些小心眼的,不等他們說話,書成業看著他們滴溜溜轉的眼睛,就知道小算盤打的特彆響。
所以他直接一刀切,強製分配搭夥的人家。
越是困難的時候,卻不能讓小團體發展。
見識到了他的雷厲風行,又有林嵐和書瑤兩個神助攻幫襯,隊伍很快有序的接受安排。
糧食點好數,漢子們任勞任怨的幫著抗上車。老人們拉不動,就在一旁幫著推;大山林樂文這樣的少年,把自己當大人使;七八歲的小孩,也懂事的背起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背簍。
不同的是,爹娘爺奶背重的,他們背的是鋪蓋。
林樂文的二嬸擦乾眼淚,和侄子換著推車。帶出來的小的那幾個,也不說要抱要背,懂事的跟在大人後麵。
就這樣,天還沒亮,他們就出發了。
破曉時分,大家夥已經爬到另一座山腰上了。
前三天裡,除了山還是山。咬牙走到下午,才看到一塊視野開闊的荒地。
“舅舅,這麼開闊的地方,怎麼會沒人開荒呢?”
郭勇看著累得不行還滿心好奇的書瑤,指著對麵的山說:“那山上的石頭是一層一層的,不好拿來建房。這周邊又沒有水,這片地開荒了也沒用,種不出糧食。”
書瑤點了點頭,低頭踢了一下腳邊的碎石片——頁岩,難怪這片荒地沒有什麼高大的樹木,都是些雜草灌木叢。
林嵐的關注點在於沒有水源,這可是關乎生存的大事。
於是她問道:“沒有水的話,牲口怎麼辦?”
書瑤也連忙追問:“舅舅,距離這裡最近的水源需要走多久?大夥帶的水不多了,夠堅持嗎?”
被接連的發問打了個措手不及,郭勇連忙擺手,他不是這個意思。
就在這時,書成業過來了。
書瑤把情況和她爸一說,沒想到她爸不怎麼在意。
“爹?”,書瑤說:“你怎麼不上心?”
“有什麼可擔心的,你看村裡人都拾柴火挖野菜去了。”,要是緊急情況,郭勇肯定會早早告訴他,然後提醒大夥早點趕路。
閨女媳婦就是關心則亂,哪有那麼多的風險。
不過他也沒有說她們,畢竟他清楚,媳婦閨女的人生就沒有什麼大的波折,所以遇到事情容易多想是正常的。
有憂患意識總是好的,人娘倆沒準已經想好怎麼解決喝水問題了。
書成業對媳婦閨女果然是了解的。
這兩人,一個想著趕路去下一個水源地,另一個思考怎麼利用地理常識尋找水源。
郭勇也憋出來了:“彆擔心,有山泉,夠人和牲口喝。”,就是泉眼太小了,不適合人移居。
“……”,聞言,林嵐反思,她是不是神經太緊繃了,都沒觀察其他人在做什麼。
就是看到其他人去挖野菜,那她肯定就不擔心了。畢竟他們的生活經驗還有對大山的了解比她多,他們肯定是知道一些情況的。
就像郭勇,他打獵,經常十天半個月不回家,附近的山林屬他了解最多。
書瑤鈍力感強,沒那麼多的想法。知道沒事了,就屁顛屁顛去給郭婆子燒火了。
帶來的物資在消耗,為了儘可能多的節省糧食,中午趕路是拳頭大的乾糧,晚飯是菜粥。
拳頭大的乾糧隻有書瑤的拳頭那麼大,而且不是一人一個。就這麼點糧食,還要分三六九等,純糧食給壯勞力,摻了野菜的給老人和女人,小孩就隻有半個……
菜粥也不是說添水管個水飽,依舊是分人。一鍋野菜粥,攪和均勻給女人小孩打,剩下的給男人,就因為鍋底的稠一些。
雖然他們家的糧食充足,空間還有不少存貨。但是在事實上,他們的一天兩頓,並沒有比其他人家好很多。
在書成業的世界了,見過了太多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事。有些人共患難可以,但是時間久了,但凡你比他好一點了,他心裡都會不平。
在逃難的情況下,他也不想太突出。你說彆人家都餓得麵黃肌瘦眼冒綠光,他們一家子麵色紅潤——對於外人來說,不明擺著他們是肥羊,快來宰嗎?
哪怕是朝夕相處的人,看著他們天天吃香喝辣,而自己隻能吃糠咽菜,心裡肯定也會不平衡的。
不管怎麼說,他最多背著人給媳婦閨女開開小灶。但一天兩頓飯,他們在大家夥眼皮子底下,一直都是從眾且低調的。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一樣。
今天王屠戶的大兒媳,就煮了鍋野菜肉沫湯。不是她得瑟,是肉實在放不下去了。
天氣熱得太快了,抹了鹽這肉也開始有味了。也怪他們從家裡出發匆忙,鹽沒多少了。
都知道不吃鹽人會沒有力氣,所以她和妯娌在給肉抹鹽的時候,隻是少少的抹了一層。
省下來的鹽在路上慢慢吃,可是這肉不吃就不行了。
她和妯娌的孩子都還不大,所以不敢給孩子吃,怕壞肚子,外麵那層都給男人和小叔子烤著吃了。
裡麵的肉聞著沒什麼味道,但是不敢再抹鹽,肯定是放不住了。
索性就煮了一鍋肉粥,既不浪費又能打打牙祭。
粥已煮好,公公就支使她給書成業送過來。
王屠戶的大兒媳對林嵐說:“我公公特意讓我多摻兩瓢水,說是你們家那口子說得對。一個村子出來的,走到這裡不容易,是得互相幫襯。”
說著她把碗遞給林嵐,不好意思的說:“你們彆嫌棄,這是好肉,你們先吃,我還得去給其他人家送呢。”
林嵐道謝後接過碗。
書成業打眼一瞅,就知道這是特意沉底下撈了不少肉沫。
其他幾戶人家也分到了,就隻是麵上那一層。但沒有誰不滿意的,再是稀溜溜的湯,不也是肉湯嗎?
好些人家做的,還不如這呢!
餓的孩子嗷嗷哭,當爺奶的哪能不心疼,可看著米袋一日日癟下去,除了給孩子多撈點野菜,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總不能為了孩子這張嘴,虧著家裡的壯勞力吧!
書瑤知道,凡是大災大難麵前,人人都有一套自保的方法。
多瞅了兩眼,她極小聲的說:“爹,我怎麼記得他們家是帶來不少糧食出了的。”
書成業也說:“可不是嘛。”,接著他說道:“我今天走後麵,我就瞅他家那兩個枕頭,特彆瓷實。”
林嵐也說:“被子都讓孩子背了,兩個枕頭卻放在車上。”
“你說像他家這樣的,還有幾戶人家?”,書瑤問的是藏糧食的。
書成業和閨女媳婦說起小話來:“我發現的就有四五家。”
看著她們不相信的眼神,書成業信誓旦旦的說:“你們彆不信,不是我眼神好。是他們藏的都太明顯了。”
說著他用眼神示意:“看見那個背簍的帶子沒?”
書瑤和她媽聞聲看去,好家夥。
原本應該是扁而寬的兩根帶子,現在卻鼓鼓囊囊的,視力極好的書瑤還能看見圓圓滾滾的粒狀物。
“這是裝的豆子吧!”,林嵐猜測。
“這也藏太多了,背著不硌肩膀嗎?”,書瑤不得不懷疑。
“還有那邊那個籮筐,今天我就看他挑著不太對勁,那個平衡勁就不如平時好控製。”,說著書成業就不由感慨:“感覺吉林的都回青山村了,留下的都是老實人。”
喝了一口粥,書成業看了一眼左後方,心想那個殺豬的屠戶倒是比其他人強。
還有林樂文,那小子也不賴。
書瑤不知道她爸在想什麼,聞言讚同的點點頭。
確實,剩下的這些都是藏東西太外露的,她真替他們捏一把汗。
唉——不知道那些漢子到哪兒了? 青山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