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留園訴衷情(1 / 1)

鏡鸞隱 常九思 4839 字 7個月前

次日一早,王府門前,辛妲和沈南意已整裝待發,前往留園。

辛妲騎著一匹紅鬃馬,身著一身大紅色騎馬裝,錦繡精巧細致,腰間係一鵝黃垂帶加以修飾,凸現出修長勻稱的身姿。

“王爺,您看什麼呢?”見沈南意將目光凝向門口,辛妲輕聲問道。

沈南意收回目光,淡淡一笑,寵溺的摸了摸辛妲的頭,道:“夫人今日真美。”

今日的辛妲腮邊兩縷發絲隨風輕柔拂麵,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而靈活轉動的眼眸慧黠地轉動,端的明豔動人。

聽了沈南意的話,那黑亮的眸突然亮了起來,那一笑,沉魚落雁。

二人快馬加鞭,朝發夕至,待傍晚的時候已到留園,隨行侍衛忙著搬卸行李,沈南意攜了辛妲,款款向留園的水心榭而去。

留園在構造上分為“四榭五閣六景八橋”,四榭分彆為水心榭、禾香榭、雙虹榭、湖光榭;五閣分彆為留聽閣、問梅閣、修竹閣、清音閣、淩虛閣;六景分彆為看鬆讀畫、賞荷聽泉、雙城醉月、坐石臨流、平湖秋月、海棠春塢、柳蔭路曲、柳浪聞鶯;八橋分彆為飛虹橋、綠蔭橋、枕流橋、青楓橋、淩波橋、煙霞橋、落虹橋、頤波橋。

而所有景致中以水心榭最為彆致,居於園子正中心的最高處,山環水繞,園中四季景色可儘收眼底。

辛妲挽著沈南意,前麵兩位公公一左一右掌燈引路,沈南意替辛妲一路講解各處景致。辛妲雖貴為雪國公主,還是被眼前景致所驚呆。雖是夜裡,但園子的景致還是能略窺一二,可見建園之人的用心之深。

辛妲想起那個傳說,不由輕聲問道:“王爺,您也會如先皇一般情深嗎?”

沈南意一愣,輕輕一笑:“又說傻話了。”

辛妲握緊沈南意的手,嫣然一笑:“王爺,臣妾會一直在您身邊的。”

說話間便來到了水心榭。

門口早已有宮女太監候著。

“奴才參見王爺、側王妃。”

“前麵帶路”。

卻見為首的太監李公公眉頭微皺,猶豫著不走。

沈南意不耐煩的看了他一眼。

李公公噗通一聲跪下:“王爺恕罪,隻是水心榭昨日已住下了肅王及肅王妃。”

“哦?”不待沈南意開口,辛妲冷聲道:“誰人不知水心榭最為彆致,本公主今日還偏偏就要住這了。”

李公公一聽,忙拚命叩頭:“奴才該死,求側王妃恕罪。”

經這麼一鬨,裡頭人也給驚動了,傳來一聲嬌叱:“是誰在外頭,饒了我家小姐的雅致。”

隻見司琴提著宮燈,前頭引路,蕭靈兒緩步走出。今日,蕭靈兒著一身淺紫色的長裙,裙裾上繡著潔白的點點梅花,發髻斜斜地插上一支紫玉簪,在如雪的月光下,顯得更加美麗動人,待看清門前來人。蕭靈兒嘴角勾出一個完美的弧度,道:“原來是四弟及妹妹到了,我還道是誰在外頭喧嘩呢。司琴方才無禮,我代她向二位致歉。”說著看了眼跪在下頭的李公公,聲音清冷道:“你這奴才是怎麼當的,寧王和側王妃了來了,也不知迎進來嗎?可知該當何罪?”

“奴才該死,求王妃恕罪!”李公公心裡麵暗暗叫苦,不知今日是犯了什麼衝,得罪了兩邊主子,看來是在劫難逃了。

辛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罌粟綻放,道:“姐姐,聽聞水心榭景致最佳,姐姐真是會挑地方啊!”

蕭靈兒聞聽,抿嘴淡笑:“水心榭雖好,可園中風景又豈止這一處。昨日聽宮女說禾香榭夜晚賞月彆有一番獨特韻味,我正想去那看看呢。妹妹既然來了,若妹妹不嫌棄的話,今晚就委屈妹妹住進這水心榭。”說著不等辛妲開口,便回頭吩咐司琴道:“準備下,今晚搬到禾香榭,王爺那邊,就說是我的吩咐。”

“不用了,天色已晚,我們不打擾了,先行告退”沈南意清冽的聲調,仿佛珠玉落地,不帶任何語氣,轉身對隨行公公道:“帶路清音閣”,說著拉過辛妲匆匆離去。

蕭靈兒望著二人背影,良久道:“進去吧”。

原來他還記著清音閣,可此刻與她攜手的卻是另外一位女子!

清音閣地處留園最西側,最為清幽,往日少有人至,那正因那環境清雅,往日沈南意最愛的便是那處。她作為伴讀,也曾陪同皇子前來此處避暑,曾多次在清音閣與沈南意談詩論畫。

一路上,沈南意一直冷著臉,一言不發。辛妲一路被沈南意拉著,待到清音閣,發絲有了一絲淩亂,整整衣衫,平穩呼吸,才走到沈南意旁邊低聲問:“王爺,是不是妾身惹您不開心了?”

卻見沈南意沉下臉來“留園清幽,適合抄書禮佛,你就在此處靜心研讀,好好學習我大燕禮儀,明白何謂尊卑有序。”

辛妲一下子愣在原地。自入府後,在人前沈南意總是對自己寵愛有加,何曾有過如此重話。正想要追上沈南意問個明白,可念頭一起,馬上停了下來,她雖是蠻夷女子,卻自幼飽讀詩書,那“雪國第一才女”之稱也並非憑空而來,心思細膩非尋常女子可比,明知此時和沈南意多說無益,追上隻會惹他厭煩。

“王妃”一旁的侍女婭瑜見她呆呆站立了半響,方小聲喚道。

“命人去查下肅王妃!”

“是。”

一朝風雨,滿地殘紅。濕了花香,幾許悲涼,奈何世間無常。

旦日一早,辛妲捧著自己親手做的芙蓉糕來到了書房。“王爺,該用早膳了。”進去的時候,沈南意正埋首書寫,辛妲一邊擺放糕點,一邊輕聲道,生怕打擾了沈南意。

沈南意放下手中筆,眸中含笑:“夫人來了。”辛妲見他麵色柔和,壯著膽子上前,俏盈盈環著他的腰,柔聲道:“王爺快過來看看,是我特地問了下人,都是王爺日常愛吃的。”

芙蓉糕、翠玉豆糕、素八珍、 糖醋蓮藕、清炸鵪鶉、 紅燒赤貝六道菜肴盛於冰盞玉碟中,還有紅豆膳粥、慧仁米粥,佐了幾樣素淡開胃小菜,賞心悅目,色香味俱全。

“該不會是夫人親自下廚?”沈南意笑道。

辛妲嫣然淺笑,點了點頭:“這是臣妾第一次下廚,也不知是否合合王爺口味。”

沈南意伸手攬過她,一起坐下,伸手取過筷子:“讓我試試看夫人的手藝。”

沈南意夾過一片糖醋蓮藕,辛妲目不轉睛的看他臉上表情,見他輕輕皺了皺眉,卻很快吃下,又接著夾了一筷子,“軟糯適中、甜中帶香。”

辛妲雀躍道:“那王爺可還喜歡,以後我日日為王爺親自下廚可好?”

沈南意頓在那裡,尷尬道:“不敢不敢。”

卻見辛妲嗔笑,“王爺是妾身夫君,為夫君下廚理所應當,王爺何必推辭。”雖然今日沈南意有幾分奇怪,可辛妲沉溺在歡愉中,也不覺得不妥。

伺候完沈南意用膳,又為她親自沏了香茶漱口,這才退下。

雖是盛夏,但留園恍如初春,園內百花盛放,鶯歌燕舞。辛妲帶著貼身侍女婭瑜也去了園中賞景。二人談笑間,走到了清楓橋,就見到沈南意正在橋那邊,連忙跑了過去。

“王爺,您不說要在書房處理公務,怎麼出來了也不叫上妾身。”辛妲氣喘籲籲的挽過沈南意,撒嬌道。

一抬頭,卻對上沈南意冰冷的延伸,不由得一愣,“王爺,您怎麼了?”辛妲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蕭靈兒身穿紅色紗裙,腰係銀白底子粉藍繡金花卉紋樣腰帶,在紫竹林裡漫步,後麵隻跟了司琴一人。眼見著佳人過來,辛妲握緊沈南意的手臂,嫵媚一笑,梨渦輕陷:“妾身見過王妃嫂嫂!”

蕭靈兒停下,腰上流蘇發出細微的碰撞之聲,清脆而優雅。,恰到好處的微笑呈現於臉上,道:“原來是寧王及側王妃啊”。

“王妃嫂嫂也是過來賞花的嗎?這園中百花盛開,可最獨特的莫過於那竹花。”

“竹生花,其年便枯。再美又如何?”

“一生隻開一次又何妨?好比我遇上王爺,而嫂嫂你遇到肅王,不枉這一生。”辛妲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煙花般絢爛。

蕭靈兒身子一頓,久久無言,半晌,微微福身,盈盈雙眸清澈透底,卻流轉著碎碎的哀愁:“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世間夫妻所求莫過於此。”蕭靈兒一聲長歎,緩步回頭,轉身離去。

午後陽光怡人,落葉卻撲簌簌的落,風一吹,一根根墨發隨風輕舞,紗衣飄揚,朦朦朧朧。回去路上,二人相對無言,紅塵陌上,多少愁緒綰成輕怨,究竟誰是誰的劫?

木棉花下,風吹過,落花兜兜轉轉間掉落塵土。

案上擺了一副殘局,黑子已成被包圍之勢,周今宜手執白子卻遲遲不落棋,備在一邊的香茗也早已涼了個透。

隻聽一陣腳步聲從遠至近, “小姐,王爺回來了。”

周今宜手一抖,棋子落下,黑子的最後一個關口恰好被堵住。

“哎呀我家小姐您就彆管這棋子了,趕緊走吧。”阿離拉著周今宜往前廳而去。剛到二進門口,就見辛妲手挽寧王往寧懿閣走去,裙裾逶迤,步步生蓮。

她朝他背影望去,仿若隔了萬水千山,千丈洪荒。端的想起那日,他亦如今日般攜了他人,一步一步走在她的心上,十裡紅妝不見,人聲鼎沸不見,有的隻是在那場荒寂時光裡,她目光清明下的一片淒淡。

當日,寧懿閣傳了太醫,不久就傳出消息,側王妃有喜一月有餘。寧王下令,全府上下,小心伺候,不容有半點閃失。

“阿離,將我那件雪羽肩、還有那千年山參,送去寧懿閣。”月下靜靜撫琴的人淡淡道。

“小姐,那千年山珍也就罷了,可那雪羽肩是極珍貴之物,是少爺特地從南疆為你取回的,世間可就這麼一件。”阿離不滿的嚷嚷道。

一個煞音,周今宜抬頭“再珍貴也不過是身外物罷了。快去吧!”

旦日一早,下人來報,側王妃前來拜見。

“妹妹見過姐姐”辛妲額間輕點梨花妝,更顯嬌媚動人。

“你如今是有孕之身,應靜心休養,有事著下人通傳即可。”周今宜說著命人上茶。

“姐姐說的極是,隻是妹妹一人呆著甚是無聊,又想念姐姐,這便過來了,還望姐姐不嫌妹妹叨擾。”辛妲滿麵笑容道。

周今宜輕笑,喝著茶,並未搭話。辛妲有一絲尷尬,看了看阿離,眯了眯眼睛,試探著道:“也不知為何,我自懷孕以來,特彆嗜酸,聽聞阿離特彆會做各類酸甜小菜。”

周今宜纖手輕理妝容,眉眼淺笑,淡漠如水,辛妲迎上周今宜的目光,嘴角輕勾,緩緩道:“這肚子裡的小孩總是半夜鬨騰,總想吃口酸湯小菜,妹妹是想著若是阿離能跟在我身邊……”

周今宜明眸微動,凝眉注視了她片刻,輕輕的笑了:“阿離自幼跟在她身邊,天性頑劣,若是跟了側王妃,萬一鬨出事來,反而不好。不過是一碗酸湯罷了,我這就命人去請了燕山樓最好的廚子,日夜守候府裡供你差遣。”

辛妲臉色一沉,原以為自己貴為公主,如今又身懷六甲,連寧王都處處讓者自己,可如今自己想要個丫鬟都遭到拒絕,不由怒從心起。正待發作,轉頭瞧見沈南意正向這邊走來,不由心生一計。

“是妹妹欠考慮了,不該奪姐姐心頭好。妹妹這就告辭。”辛妲緩身站起,走了出去。才走了兩步,正撞上沈南意,見她淚眼欲滴,而一旁的周今宜卻是靜坐不動,臉色一沉道:“這是怎麼了?”

卻見辛妲隻是落淚,搖頭,卻不說話。

沈南意眼神一凜,望向周今宜:“王妃,這是怎麼回事?”

不等周今宜開口,辛妲早拉住沈南意,哭著道:“王爺,您千萬彆怪姐姐。是妾身不懂事,肚裡孩子總鬨騰著想喝酸湯,所以想著借阿離姑娘幾天。是妾身的錯,阿離姑娘是姐姐的貼身侍女,妾身不該動此念頭。”

沈南意頭疼的扶著辛妲坐下後,往前走了兩步:“王妃就如此舍不得區區一個侍女,我說過,側王妃如今有孕在身,全府上下皆應儘心侍候,莫非王妃將我的話當作了耳邊風不成。”

“王爺既如此認為,那便是吧!”眼前的女子雙眸帶著些許的微微的冷冽。

“不,王爺,是奴婢該死,是奴婢舍不得王妃,王爺,您要怪就怪奴婢吧。”阿離見沈南意一臉的冰冷,忙不迭磕頭認錯。

“阿離,退下!”

沈南意的臉色越來越冷,隻覺得心中莫名的湧起一股怒氣,不為辛妲的哭泣,隻是突然恨極了周今宜這性子,此時此刻哪怕她開口隨意說句軟話,他都會無條件的站在她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