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殿內,人影攛攛,王楠楠一舉誕下皇長子,六宮相賀。鳳儀宮中,周今宜正閒來無事順手撫琴。
“阿離,將我那件雪羽肩、還有那千年山參,送去芳華殿。”月下靜靜撫琴的人淡淡道。
“小姐,那千年山珍也就罷了,可那雪羽肩是極珍貴之物,是尹公子特地從南疆為你取回的,世間可就這麼一件。”阿離不滿的嚷嚷道。
一個煞音,周今宜抬頭“再珍貴也不過是身外物罷了。快去吧!”
倒不是她有多喜歡那王楠楠,隻是喜歡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罷了,她周今宜為人處事向來隻憑心意。
寧熙元年寅月辛辰,是大燕每三年一次的科考選舉。在科舉之前,是大燕一年一度的“朝歌會”,屆時全國各地學子可暢談國事,如受陛下青睞,可免科舉考試,直接登堂入室。
當日,每日的例行朝會因此暫停,沈南意禦駕親至太極殿,並由周太傅率百官旁聽參議。
鐘鼓欽欽,韶樂宏揚,天下各地學子齊聚一趟,鴻儒俊才群賢畢集。
眾學子各陳己見、指點經緯。沈南意虛位求賢,恩威並施,廣開言路。
一場暢開言路、廣納諫議的大朝會,各家之言百花齊放,異彩紛呈,不少頗具才華的士子脫穎而出,嶄露頭角,即刻便獲重用,在朝中引起不小的轟動。
同月,寧熙帝詔令天下,廣招賢才,並允許異族有識之士入朝為官。
大燕自此盛開明之風,更加親融四域,眾多昏庸貪婪之臣因虧空而被紛紛淘汰出局的同時,一大批年輕有為的臣子為中樞注入了新鮮血液,朝堂之上,風氣煥然一新。
隻是放榜那日,突然出了個意外。
此次科舉考生有上千人,最後錄取三百名,整個考試過程都很順利,到發榜時,一切都平靜如水。
發榜後不久,寧熙帝親下詔令,主考官曹煜功不可沒,官升一級,賞黃金萬兩,彆院一座。
然而,就在曹煜接受同僚恭賀的時候,科考的士子間卻開始參加了一場議論。原來,就在放榜當天,有一位名為徐寧的江南士子突然攔住禦史孟濤孟大人的官轎,道曹煜在考前泄露考題,並明碼標價,隻因自己家貧付不起銀子,雖才高八鬥卻隻能名落孫山,此人所言所語也隻被當做瘋言瘋語並無人理睬。
不料,三日後,禦史言官孟濤呈遞奏章,指出此次科考,存在諸多懷疑,同時參劾一些中舉士子的朱卷和墨卷不一致,應該查究。
這一查,竟是層層牽連,自曹禺以下,整個吏部竟有半數官員牽涉其中,弄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大家都在猜測此案必有背後主謀。
寧熙帝聞聽,雷霆震怒,令三司徹查此案,最後竟是查到了周太傅。曹禺在嚴刑逼供之下,不忍受刑,供出自己所為皆是受周太傅指使。
除了曹煜,牽扯其中的更有羽林郎範曾、戶曹劉封、吏部侍郎李民等朝廷要員,這些人正是周太傅的嫡係門生。
蹊蹺的是,此案發生之後,徐寧卻憑空消失。如今看來,此案顯然有人有意為之,想一舉削弱周家的勢力。倘若此事不加以製止,愈演愈烈,讓皇帝對周太傅起了忌憚之心,那才是大忌。
百官苦諫之下,寧熙帝下旨,曆經三朝的太傅周瑱暫免官職,交由大理石主審,周家上下百餘口人暫閉家中。
一夜之間,大燕第一世族周家岌岌可危,昔日朱門畫堂,而今隻餘黃葉枯草,寒風瑟瑟。
大理寺刑牢,甬道深長,燈火昏瞑,勉強可以看到粗重的牢欄之後,周瑱雖是囚服散發,卻是神態坦然,風光霽月。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牢房前。
隨著鐵鎖“哢啦啦”的響聲,引路的牢子討好地躬身下去,對身前的人說道:“李大人請。”
“是你?”來人正是大理寺卿李韜。
李韜錦衣玉帶,負手踱入牢房,上下打量四周,麵帶笑容:“多日不見,周太傅近來可好啊?”
多年的宿敵了,眼前天壤之彆的境地,李韜那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周瑱抬了抬眼,不過冷笑了一下:“有勞李大人掛念。牢獄不祥之地,你若是要提審,傳話便是,何必親走一趟?”
沈衍笑道:“這麼多年的同僚共事,下官是該來看看的,何況剛剛得了個消息,特地來告知大人一聲。”
周瑱道:“何事?”
李韜道:“太傅大人下獄,中宮娘娘不分輕重與陛下起了爭執,聞聽陛下盛怒之下,拂袖而去。如今寧妃誕下皇長子,又有靈瓏縣主在側,下官實在是為娘娘擔憂啊。”
周瑱眉頭微蹙,自家女兒的脾性最是清楚,如今自己被冤下獄,她難免不與沈南意起爭執。隻是哪怕沈南意待她再是不同,可帝王心,海裡針。
周家百年世族,根深蒂固,朝中勢力竟有大半是他嫡出門生,就算沈南意對她周今宜全心全意,可對周家難道就沒有一絲芥蒂。
從端王到肅王,再到慕容氏發起的霜月之變,周家有哪一次
撇得清乾係。雖然周家一直站在沈南意身後,可若有一天,站到了對立麵呢?
自古帝王多疑,沈南意又怎能例外?
這幾日,周瑱將這滅頂橫禍反複琢磨,驟然就在此時想通了一件可怕的事情——若是有人一開始就布好了局,不要周家立時倒台,要的隻是周今宜與沈南意反目呢。
這個念頭讓周瑱怔在當場,李韜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欣賞著周瑱的每一絲神情,十分愜意。
不料周瑱突然看著他仰首大笑,花白的胡子顫顫直抖,笑得李韜略微惱怒:“你笑什麼!”
周瑱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眼中猛地生出一絲精亮,儼然仍是往日權傾天下的權臣,“我笑你自以為是。李韜啊李韜,我笑你被人拿著當槍指,還要洋洋得意。後宮前朝,哪一次能夠撇的乾淨,你以為跟對了寧妃,就跟對了人。你可知有多少人盯著那個後位?你有以為老夫就此一蹶不振?”
李韜袖袍一拂:“手下敗將,還敢大言不慚,如今你已是階下之囚,還有什麼可說的?”
周瑱道:“你彆忘了,這天下歸根到底是姓蘇。背後妄自揣測後宮之事,乃是死罪。中宮娘娘與聖上之事也是豈容你隨意置喙?”
“你——”
周瑱眯了眼睛打量李韜,半明半暗的燈影下,周瑱一字一頓對李韜道:“世間事最摸不準的就是人心,李大人可切莫走錯了路。”
第87章江山桃花儘
諾大的鳳儀宮中,連雨聲也漸暗,阿離低頭垂眸走過那道漫長曲折的回廊。
“小姐,皇上今日已在乾元殿歇下了”。
“知道了,退下。”
自父親被投下獄之後,沈南意便日日避而不見。後宮眾人見風使舵,暗中皆在討論她雖身居鳳儀宮,但聖上並為正式下令冊封,如今周家又岌岌可危,這後位終究是有點名不正言不順,更是岌岌可危。
那芳華殿近日更是車水馬龍,好不熱鬨。連帶靈瓏縣主所居的萃華宮也熱鬨了起來。當日沈南意求旨不成,可消息卻是傳得滿天飛。
可沈南意卻在這個時候下了封後詔書。
周今宜被正式冊封為皇後的那天,宮裡出了場大熱鬨。
巍峨森嚴的重重樓宇,寧溪帝一身玄黑龍紋緞袍,周身氣派不怒自威,他把手伸向身著沈冠綺衣的周今宜,帶著她緩緩走向太極殿內。
王公公清了清嗓子,開始宣布立後旨意:
谘爾周氏,祥鐘華胄,秀毓名門,溫慧秉心,柔嘉表度。允合母儀於天下,奉太皇太後慈命,以冊寶冊,立爾為皇後,欽哉。
旨意一出,眾人皆驚。周氏無子且罷了,但周太傅如今身陷牢獄,罪名未清,周今宜又如何能居後位。一時間朝野物議沸騰。部分臣子齊心上書反對未果,隻好跪求陛下收回旨意,可從豔陽白日到夜暮漸斜,宮門一直緊閉著。
周今宜從殿內走出來的時候,已是接近巳時了。殿外人影寥落,燭火掩映下,有一女子脊背挺拔,倔強地跪在殿外,正是寧妃王氏。
隻見她身抱皇長子,聽到腳步聲,猛地抬頭,見是周今宜,冷哼一聲,厭惡地轉過頭去。
“寧妃這是何苦呢?”周今宜掩麵輕笑,“陛下,已經睡下了。”
寧妃雙目圓睜,拽住她的裙角,眼中恨意如箭,“你雖貴為正妻,可如今是我誕下皇長子,以你如今罪臣之女的身份,如何敢忝居皇後之位?”
周今宜步履緩了緩,輕輕地笑了笑,俯身在她耳邊道:“是啊,像我如今身份,卻偏偏越了你去,做了這大燕的皇後,你又能奈何?”
“你!”寧妃氣極,咒罵道:“周氏狐媚惑主,懇請陛下三思!”她猛地起身,腳步站立不穩,踉蹌著向前,眼看就要跌倒。
“小心!”周今宜扶住了她。月下,周今宜一身沈袍,掩不住的絕代芳華。
“如今本宮貴為大燕皇後,你不過一小小妃子,看在皇長子麵上,且容你一回,若再出言不遜,休怪本宮無情。屆時,皇長子.....”
後麵的話不必再說,寧妃也知道是什麼意思。
漆黑如墨的蒼穹下,晚風裹著細雨撲過來,像是冰涼的淚水。夜幕下的那抹玄色漸行漸遠,那是阿離挽著周今宜離去的身影,一身沈袍,卻顯得孤寂無比。
春夜裡的小雨染著冰涼,周今宜心頭升起寒意,突然劇烈地咳了起來。
“皇後娘娘叫奴婢好找。”後頭王公公落葵慌慌忙忙趕來,將紙傘遮在她的頭頂。
好一句皇後娘娘!
周今宜笑了笑,真好啊,原本自己有多不屑這個身份,如今就有多珍惜這個皇後的身份。
回到鳳儀宮中之後,周今宜大病了一場。咳疾複又發作,連續高燒不止。她燒得糊裡糊塗,意識迷迷蒙蒙中,好像見到了許多過去的事。
也是一個這樣的春天,那年她母親剛剛病室。
整個府中所有人都麵帶愁容,小聲的哭泣著,她小小的身子跪在靈前,雖然年紀小,卻也懵懵懂懂得知道自己母親大概是不會回來了。
後來便生了場病,也是同樣的高燒不起,父親在自己床前守了三天三夜,胡須邋遢,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病好後,她的性格就變了,原來溫婉的性格變得大大咧咧,仿佛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
隻有她自己知道,不是不在乎,隻是怕在乎了失去後的那種痛徹心扉。
夢裡的一切都太過真實,真實地好像就發生在眼前,迷蒙間她好像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的雙頰異常滾燙,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股力氣,將麵前的人牢牢抱住。
“娘親、爹爹,不要走。”
她緩緩睜開眼,卻看見沈南意一身白衣坐在旁側,臉色有些蒼白。而她正被他抱在懷裡,她下意識的轉過臉去。
沈南意撫摸著她的背,安撫道:“宜兒,你總算醒了,彆怕,我在這。”
她的淚水滾燙,悄悄滑落,感覺心裡極其倦怠,緩緩合上了雙眼。
她的這一場夢,其實還有下半段。
春日裡的陽光溫潤,太傅府的桃林正開得繁盛,她靠在樹下半眯著眼睛打盹。暖風攜著花香吹在臉上,吹得人舒服極了,不知不覺間竟真的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卻聽到父親在和府中自幼看自己長大的福伯討論自己的婚事。
福伯道自家小姐自幼與寧王有婚約,雖未有明旨,但君王一諾,也是千鈞。
卻聽父親長歎一口氣,良久才道:“帝皇家最是無情,那丫頭雖看似冷心冷情,卻最是重情,若真嫁入皇家,隻恐這一路會走的甚是艱難。何況周家已然勢大,就算我再如何避其鋒芒,也是難逃帝王側目。若是日後....”
她從回憶裡慢慢抽離,胸中猛然升起些許怨氣。世人都說周家勢力滔天,滿門朝臣有一半是周氏門生.....
可她周家曆代以忠君護主為使命,又有誰知道?
她猛地側過身去,咳出了一大口血。
沈南意將臉埋在她的脖頸,聲音隱忍顫抖:“宜兒,你彆這樣,嶽父大人會沒事的。”
她身體一滯,旋即嗤地一笑,語氣嘲諷道:“沒事?我父親一世清明,我周氏百年風骨,你推波助瀾,陷我父親、我周氏滿門於不義。縱殘留一命,可與我父親而言,與死何異?”
隻聽見沈南意的聲音喑啞:“你都知道了?”
周今宜用儘了全身力氣,將他箍在她腰間的手指一根根地掰開,輕蔑地拂了拂衣袖,冷笑道:若非陛下暗中助力,李滔等人又有何等的能耐能夠將整件事弄得天衣無縫?”
周今宜盯著他,嗬然一笑道,:“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沈南意,你對我有幾分真心?”
沈南意的聲音顫了顫,停頓了好久才開口,一字一句道:“可這大燕的天下,是蘇家的天下,不是周家的。”
他的聲音那樣冷,冷得像寒冬裡的冰,讓人從心底打顫。
歲月去堂堂
沈南意手指輕抬起周今宜的下巴,直直盯著她的雙眼,仿佛要看到她的心底裡去,“我說過我要燕國的商路通往五湖四海,要我大燕天威遠揚,萬國來朝。周家本無罪,可罪在士族門閥根深蒂固,固步自封。而周家偏偏是世家之首!”
周今宜用力撐住唇邊的笑容,鼻尖突然酸澀起來,心底也輕輕顫抖起來。
她答道:“陛下九五之尊,君臨天下這是要拿我父親開天下之路嗎?”
沈南意從未見過周今宜如此的神色,他咬著牙道:“宜兒,我答應過你,嶽父大人會平安無事。日後我自會補償與你,這大燕皇後肥膩不可,你依舊是我最心愛之人。”
周今宜猛地甩開手,一步一步向後退去,眼中恢複一片清明,卻是最不屑一顧的神色,“周家滿門英烈,絕不容有人侮我周家門楣。”她一字一句道:“即便你貴為天子,又豈能堵住那天下悠悠眾口。”
“周今宜,你莫要不分輕重、不識好歹,彆忘了,朕是天子!”
周今宜看著沈南意,心裡突然鬆了口氣,微微的笑了。
朝歌會過後,便臨近卯月。自上次四方番國來使朝賀,中間恰好碰上昭帝駕崩,這一耽擱,各方來使規程就推到了如今。
寧熙帝下詔,為送各國來使歸國,特賜宴明華殿,舉朝同慶。
明華殿,殿高九丈,築於清波湖中瑤光台上,四麵煙波飄渺,霞霧縹繞,遠遠望去,宮女們環鬢輕衣,綽約而行,恍如仙宮。
辰時初刻,親王皇宗、文武臣工入宮候駕。眾臣工飲杯相聚,互相問候寒暄。這殿廊之前問候寒喧,已是顯而易見分明的兩派。一方是沈南筠、蕭宇、齊策等宗親仕族、耄耋老臣,一方是李韜、王柟等後起之秀、寒門出身。
寧熙帝用人不問出身,登基之後提拔了一波寒門,寒門將相陡然崛起,羽翼漸豐,已儼然要與仕族閥門分庭抗禮。殿前相見,拱手笑語間不免便帶了些許刀光劍影,隱隱浮動。
一場君臣交替,導致朝中新舊官員交替更迭。
蕭宇眼見李韜左右逢源、滿麵堆笑,心上生了一絲嘲諷。
卻見李韜湊上來,滿麵笑容招呼:“李統領。”
蕭宇眼底掠過一絲不屑,麵上卻笑著:“李大人最近真是春風得意、步步高升啊?”
這話說得頗有些嘲諷之意,李韜笑意略收:“這虧得當今陛下知人善用,用人不拘一格。”
蕭宇抬眼看他:“沈相如今被困獄中,李大人一展拳腳,感覺如何?”
自周太傅被罷官貶黜之後,由李韜、光祿大夫李君述共同接任署中事務,同時開設經緯司、與工部平分秋色。此事對於周家有不小的衝擊。
李韜聞言冷哼,“那是陛下英明。有勞蕭統領掛心了。”
蕭宇心中明白李韜背後有寧妃這個靠山,如今更是卯足了勁,不過李韜雖急功近利,在經緯政事上倒頗有作為,因為也不多言,隻是徐緩說了一句:“隻是提醒李大人一句,這天下姓蘇。為人臣子者,為君分憂、為民謀福利才是正道”
這時內侍宣駕之聲傳來,遠處華蓋遙遙,儀仗分明,聖駕蒞臨。
李韜與蕭宇中斷談話,連忙整肅儀容,與百官跪迎聖駕。
不過片刻,便見沈南意攜周今宜入殿,二人並肩而行,過玉階,登高台,似自那天闕飄然而來,神仙眷侶,風華天姿,不禁令人神奪。
“吾皇萬歲萬萬歲!”
山呼聲中,眾臣俯拜,於大殿兩側依序低俯,次第而下。沈南意略一抬手,殿侍宣旨免禮,眾臣再拜,謝恩平身。
沈南意親手扶著周今宜到禦案前就坐,轉身坐下,方道:“眾卿平身就座,不必拘禮。””
君臣舉杯相慶,奏樂、起舞。
周今宜坐在沈南意身側,麵上從容,內心卻是此起彼伏。
獨孤意起身,對沈南意行禮,一通讚譽之後,手按胸前,彎腰深鞠,“北胡意在與大燕世代修好,此前已上奏貴國先帝,願送辛妲公主東入帝都,以示誠意。不料天道滄桑,事出有因。如今陛下已然登基,昔日所提,懇請陛下不辭為恩。”
周今宜挑了挑眉,這北胡真是不死心。尤其這獨孤意更是野心勃勃。北胡與大燕自立國之初便戰亂不斷,曆史上也曾有過和親之舉,可向來和親公主多為不受寵帝姬或者宗親子女。
這辛妲乃是北胡皇後嫡出,備受北胡國主與王後寵愛。據寒風閣查到的消息,辛妲此行乃是私自所為,其中少不得獨孤意的攛掇。若那獨孤意卻因促成辛妲的心願,也自此籠絡人心。
據周浩軒傳回的消息,辛妲手中竟掌握著一支神秘軍隊,那是北胡自開國時,便定下的規矩。為防諸皇子為謀奪皇位紊亂超綱,曆代嫡長公主,均握有軍隊令牌,可調動三軍,見牌如見君主。
禦座之上,沈南意微微笑了笑,“大燕與北胡早有聯姻之誼,再結親好更為美談,朕準此請。隻是宗親之中,可有合適子弟人選。”
“陛下,公主心意,天下皆知。懇請陛下不辭為恩。”
身兼皇宗司正卿的劉國公站起來道:“陛下,臣對此事有提議。”
“你有何提議?”
劉國公花白的胡子垂在胸前,恭謹嚴肅,“北胡此次雖觸犯聖威,但願送公主和親,足見其誠意。陛下剛剛登基,亟需擴充後宮,延綿子嗣。何況後宮空置已久,四妃九嬪皆形同虛設,臣建議,陛下可納辛妲公主為妃,既成北胡和親之願,亦置後宮以為和美。”
沈南意聞言,眸色已略略沉了下來,然削薄的唇角仍似帶笑,側首道:“劉國公之議,皇後以為如何?”
以為如何嗎?周今宜眸光一轉,探進他深不見底的笑容。那笑裡的鋒芒直抵人的心頭,如一把長劍,直抵心間,寒氣已漫空,再熟悉不過的眼神了。
她眉梢淡挑,便放下手中玉盞,款款對劉國公道:“我大燕□□中原,海納四方,不過是納一妃子,可若是陛下問了,本宮卻是不許。當日陛下未登大寶之前,曾親口允諾,若非我所願,絕不納妃。”
“如今陛下子嗣單薄,正是應該充盈後宮的時候,而娘娘眼中竟容不得半點沙子,何來溫婉賢德之風?”劉國公脾氣急躁,眾所周知,這時他自恃資望,倚老賣老,便是皇後也不十分放在眼裡。
周今宜沈眸輕掠,容色清雅溫和,卻斷然命道:“莫非重臣要逼陛下食言不成,以辛妲公主為妃的事不必再提了,劉國公儘快自皇宗中選定子弟,迎娶辛妲公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