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語和顧希的交集不多，隻能說是一起上能力課的、關係友好但不熟的同學。

因此，麵對突然出現的顧希，以及她所要求助的事，蔣語既疑惑又期待：“是什麼事呢？”

顧希邀請她到後麵的一個空桌，然後拿出了一個帶鎖的精致木盒。

“這是之前朋友送我的禮物，但我收到沒幾天，鑰匙就找不到了。”顧希苦惱道，“鎖和盒子的款式是搭配的，如果把鎖弄壞就太可惜了。鑰匙在寢室裡沒拿出去過，我就打算再找找看，但又很好奇這裡麵裝的是什麼……”

其實都是編的。

這個寶箱狀的小木盒，是她從寢室裡翻出來的。裡麵裝著一條項鏈，似乎是原主從家裡帶過來的。

找到的時候，鑰匙和小木盒放在一起。

謊稱鑰匙弄丟了，不過是她為了騙蔣語使用能力，而想出來的借口。

蔣語聽懂了她的訴求，向她確認道：“所以，你是想讓我幫你看看，裡麵是什麼東西？”

“沒錯，就是這樣。”顧希雙手合十，“從搖晃盒子的聲音來判斷，裡麵應該是項鏈、手鏈之類的東西，我實在是太想知道禮物的模樣了，能不能請你幫幫我？”

蔣語仍有顧慮：“當然可以。可是，這涉及到你的隱私，讓我用能力去看，會不會不太好？”

“這有什麼不好的。隻是想看看裡麵的首飾長什麼樣子，又不是情書之類需要保密的東西啦！我真的很需要你的能力。”顧希表現得真誠又迫切，藏在背後的手悄悄啟動了等級探測儀。

“說實話，我平時很少用能力。既然你都這麼說了……”

蔣語做好了心理準備，把小木盒放在麵前，輕輕閉眼。

這雙眼睛再度睜開時，眸光閃爍，銳利無比，頗有洞察一切的勢頭。

顧希注意到，椅子上的指示燈持續亮了起來，這證明蔣語正在使用能力。

得手了。她心中竊喜。

放在書包裡的能力等級探測儀，有記錄儲存的功能，不需要她實時盯著。因此，接下來把蔣語糊弄過去後，她就可以去查看結果了。

“是一條項鏈，看上去還是銀製的，很漂亮。”蔣語一邊注視著盒子，一邊向顧希傳達著驚喜。

“太好了，我喜歡項鏈！看來我的那位朋友，很會挑禮物嘛。還能看到其他細節嗎，那上麵有沒有吊墜什麼的？”

“有的，讓我看看……”蔣語把盒子拿了起來，換了幾個角度去看。

“吊墜是什麼圖案的？”顧希也期待起來了。

昨天她剛找到盒子，就到了和黎渺渺等人約定的能力賽練習時間。

她隻打開確認了裡麵是條項鏈，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就著急出門了。

現在通過蔣語的眼睛去“看”，有種類似開盲盒的樂趣。

蔣語擺弄著盒子，觀察得很認真：“好像是個莫比烏斯環。不對，又不太一樣，這個中間有一塊是斷掉的，是有什麼特殊的寓意嗎？”

斷開的莫比烏斯環……總覺得寓意是有說法的。另外，這東西又是從哪來的？

顧希絞儘腦汁，也沒從原主的記憶中鎖定到相關信息，隻能確定這在原主當年入學之前，就已經存在了。

在寢室發現了某樣東西，卻記不起來曆的情況，之前也出現過。

她就此對原主信息的傳輸進度，向168提出了質疑。

168的答複是，與劇情修正任務可能有關的信息，已在宿主穿越後的24小時內傳輸完畢，在日常使用中等同於宿主自己已掌握的記憶。

與任務關係不大的其他信息，也在穿越後的三天內陸續傳輸。雖然有時不能當場響應，但宿主在自行在原主記憶中尋找片刻，即可獲得。

值得強調的是，係統所持有的非任務相關信息，都源於原主本身的記憶。

如果宿主有找不到的內容，那不是係統的問題，而是原主的記憶中本就沒有這部分。

這意味著，原主也不知道，或者單純是忘掉了。

顧希知道自己就是個健忘的人，沒想到這位原主比她還健忘。

在她進行回憶的這一分鐘裡，蔣語把盒子從全方位端詳了個遍，然後向她更詳細描述了項鏈的款式。

“真是太感謝了，還好有你的能力！”顧希激動道，“這下我能忍住不把鎖破壞掉了。知道裡麵是什麼之後，就不那麼急了，我今天回去再翻一遍寢室，遲早有一天要把鑰匙找出來！”

蔣語大概沒料到她會這麼高興，笑得有些靦腆：“能幫到你就好。”

顧希以回複手機消息為借口，將手伸到書包裡，幾下操作，就得到了剛才探測的結果。

探測儀上顯示，能力是非常穩定的B級，沒有任何波動的跡象。

看到這樣的結論，顧希悄悄鬆了一口氣。

之前就覺得不像是蔣語，但調查的步驟不能省，哪怕有一丁點的可能性，也不能放過。

如今確定排除了對方的嫌疑，她的心態也變得和之前不一樣了。

比起調查的內容——有沒有用非法手段提升過能力，她此時對蔣語這個人本身更加好奇。

“我聽說去年的時候，你就有去B級班上課的資格了，好厲害！為什麼沒去呢？雖然我的能力也是成長型，可是突破到下一等級，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畢業之前應該都沒希望了……”

“你的能力也是成長型？”蔣語吃驚地問。

聞言，顧希錯愕了一瞬。

成長型能力明明很稀少，為什麼都在一個能力班上課，蔣語卻不知道原主也是成長型？之前淩霜也是沒聽說過……

原主的存在感真的有這麼低嗎！

“是啊，我的清潔能力是成長型。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都沒有什麼明顯的成長，是不是成長型，也沒差彆了。”

顧希曾不止一次，將自己代入原主的情況，細細體會過，因此說出來的話，包含了幾分真情實感的落寞。

或許同為成長型能力持有者，蔣語很能理解她的這種遭遇和感受。

再加上被顧希的親和及誠摯打動，一些之前不願意去和人說的事，她覺得如果對方是這個人的話，聊一聊也無妨。

蔣語：“我們學校就是喜歡招收成長型，在那些普通的學校裡，全校能有一兩個就不錯了，我們這裡卻有幾十個。”

“確實，不然以我的能力，可能就不會出現在這個學校裡了。”顧希道。

話雖如此，這還隻是她的推測。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的、足以解釋原主能進入橘星學院的原因。

“在很多人眼裡，成長型能力就代表著有無限的潛力。就算是C級，也會被所有人期望著，有朝一日變成S級。”蔣語的話，透露著似有若無的惆悵。

顧希無聲地點點頭，對她說的表示認同。

蔣語繼續道：“可是到最後，能成為S級的又有多少人？從入學那年……不，從來這裡的前一年，我覺醒了能力開始，直到剛升入十一年級，五年的時間，我每天都付出比其他人很多的努力，去提升這成長型能力，才勉強到C級和B級間的臨界水平。”

“能達到接近B級的水準，已經非常棒了！我看過報告，多數初始等級是C的成長型能力者，都花費了十年以上的時間，才升為B級，你已經打敗大多數人了。”顧希雙手給她豎大拇指。

聽她這樣說，蔣語臉上的憂鬱之色消失了。

不過也隻是消失了幾秒，就又換上了另一種沉重。她低下頭，悶悶不樂：　“我曾經以為，能力有跨越性的提升，會給我帶來成就感，讓我的生活更快樂。”

顧希不太理解，小心翼翼問：“能力提升了，不是好事嗎？至少我是這麼想的。可能是因為沒有過顯著的提升，還不能切身體會吧。”

“如果我的能力不是透視，我說不定也會把這當做是好事吧。”

蔣語緩緩道來：

“我剛覺醒能力的那兩年，隔著很薄的障礙物，也隻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那時候，我身邊的朋友，沒有誰是和我有相同能力的，她們都覺得我的能力很新奇，還經常拿東西來考我。還有捉迷藏的時候，用能力開掛可太爽了。真懷念那段時光啊……”

“後來隨著年齡增長，大家都有了隱私意識，很少來找我用能力了。偶爾有心思不正的人，拜托我偷看彆人的秘密，也被我拒絕了。”

“近幾年我的能力提升明顯，我本以為能得到身邊的人的稱讚，可事實是，大家對此頗為忌憚。”

“尤其測出我即將突破等級的結果那天，我告訴了當時最好的朋友，她對此的第一反應竟是懷疑和害怕，擔心我窺探她的隱私……說起來，我一直都羨慕你這樣的能力呢，不會為此困擾，還能幫到很多人。”

話說到這裡，顧希已經能夠明白她是怎樣的心情了。

“你不去B級班，也是因為這些嗎？”

“嗯，差不多吧。”蔣語回答道，“我在網絡上和其他透視能力者交流過，通常能力等級越高，在與其他人相處時顧慮就越多。在我看來，與其升到B班做吊車尾，不如繼續就在我們C級班。C級的透視能力沒那麼誇張，不用在意大家的眼光。”

顧希徹底理解了。有時候能力的強大及其特殊作用，也是一種煩惱。

敞開心扉把憋了很久的心裡話說出來，蔣語心情暢快了不少：“而且在這個能力班上課很輕鬆，老師和每個同學都很好，我超喜歡這裡的！”

顧希的笑容有點勉強。

輕鬆歸輕鬆，這個班的課未免過於水了吧？這真的好嗎！

……

下課後，顧希在LeChat上，把調查過程和結果告訴了淩霜，得到了一個“好”字作為回複。

現階段的調查告一段落。

日後，假如淩霜那邊可以排除掉剩餘成長型同學的可能性，她就需要考慮，要不要將有個S級保潔的事透露出去了。

去食堂前，她把168呼叫出來，問：“等我的能力升到B級，會是什麼效果？”

“宿主的情況特殊，係統數據太少，無法準確預測。”

“‘太少’是多少？實在不行的話，你挑一個案例和我講，我自己來判斷有沒有參考價值。”顧希提議說。

168：“清潔能力持有者，在物理類能力持有者中，占比很少的一種。成長型能力更是少之又少。”

“那麼成長型裡的清潔能力者呢？”

168的語氣很為難：“根據係統從國家最高中心數據庫抓取的信息，有著這樣特彆的能力組合的人，在境內隻有原主一個。即便可能存在未錄入數據庫的人，其信息也不是係統能直接獲得的了。

顧希陷入沉默。

過了幾秒，她似乎認清了現實，接著問：“原主的能力這麼特殊，為什麼毫無存在感？且不提沒有被帶去研究，就連平時其他人的關注都幾乎沒有。”

“這個嘛……很遺憾宿主，係統裡沒查到相關原因的記錄。”

顧希攤手：“算了，我覺得有點奇怪而已，反正‘沒有參考數據”這一事實不能改變，原因不是很重要了。”

168：“如果宿主很想知道，能力提升後是什麼樣，這裡有兩種普遍的發展趨勢，能幫助宿主在此基礎上自行想象。”

“好啊，說說看！”

“第一種是量的提升。在物理類能力中，通常體現為能力單次覆蓋範圍擴大、作用數量增多、作用體積變大等。”

顧希思考道：“我的能力提升，肯定包含這種效果。”

“第二種是質的變化。會發生這種進階的物理類能力不多，拿感知覺類能力來舉例會比較方便。

比如說，原主父親的能力是感知覺轉移，在C級階段時，隻能讓自己體會到目標對象的感覺和知覺，程度非常輕微。本人和目標對象反過來也是一樣的。

但到了S級階段，進行視覺的轉移時，可以達到用彆人眼睛看世界的效果。假如能力者身上挨了一刀，他甚至可以把痛感和傷口，一起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

“原來感知覺轉移，是這種恐怖的能力嗎……”顧希大受震撼。

原主記憶裡的父親，一直都是和藹可親、心寬體胖的模樣，從事著研發殘疾人和臥床病患專用的智能器械的工作。她很難將這樣的人，和可怕的S級能力聯係在一起。

“這兩種趨勢也是可以同時存在的。”168補充說，“能力進階之後，在提升量的同時，也實現質的跨越，這就是相對理想的一種可能性了。”

顧希盯著自己的手，仿佛要在想象中，將微弱的能力在化為實體。

如此平凡的C級清潔能力，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呢？

這樣想著，她收緊了手。

不論如何，她都要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