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的最後一堂課，老師給大家留了自由討論的時間，然後提前離開了。
座位每兩周輪換一次，今早換座後，黎渺渺和秋嵐成了同桌。
說是同桌，準確來講，兩人之間還隔了一條過道。
班級裡所有人都是單桌坐的，因此在大家看來，這樣就算是當同桌了。
秋嵐看起來沒有要和人討論問題的想法，老師一走，她就趴到了桌上，也不知道是閉目養神，還是真的打算補覺。
黎渺渺拿著卷子和筆，剛轉過頭想和秋嵐說話，卻發現後者隻給她留了個後腦勺。
大概是很想和對方探討考試中的難題，又覺得把人叫起來不太妥當，黎渺渺糾結得蹙起了眉。
目睹了這一畫麵的顧希，手動壓了壓自己忍不住上揚的嘴角。
換座位是原書中這對新人……不，是這兩個人由隔三差五說一句話，到互動增多、逐漸熟悉起來的重要轉折點。
除此之外，還有在她的努力下多出來的、綜合能力賽組隊加持。
她們“非S也要勇闖能力賽”的所有成員，這幾天每個晚上都抽出一些時間，在操場上共同為校內選拔做準備。
這讓黎渺渺與秋嵐之間的交集，和按原本的走向比起來，變得更多了。
對嗑CP的樂子人顧希來說，這毫無疑問是件好事。
“顧希，那個，你現在有空嗎？”有同學走到了她身邊。
顧希回過神來，發現不知在什麼時候，自己又恢複了之前的表情，嘴角都壓不住的那種。
見來人是個沒怎麼說過話的同學，她當即切換狀態——
停止傻樂，目光堅定，麵帶微笑，得體且有禮，又不顯得嚴肅。
“有空。”她注意到這位同學手裡拿著的卷子，問：“是有什麼題要一起討論嗎？”
看到她這般善解人意，同學激動地點點頭，把批閱過的試卷鋪在她的課桌上，指向了一道空著的題：“這題我和江奕她們都不會，聽說隻有你答出來了。能不能給我講講，是怎麼做的呀？”
“好啊。題目我有點忘了，現在看看。”
在顧希看著試卷思考期間，坐在附近的同學們看到這裡的情況，嘀咕了幾句，又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湊過來。
等到顧希重新抬起頭，打算開始講解時，座位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
從未見過這種盛大場麵的她受寵若驚，不由得緊張起來。
好在她思路清晰，解題的步驟都在腦子裡，這才不至於因為緊張而卡住。
整個講題過程十分順暢。內容沒有出錯，該提到的點都講出來了，中間僅僅有過一次險些口誤說錯字，也在第一時間趁大家不注意，被她完美地糾正回來。
“原來是這麼解出來的，之前我一直想偏了。”
“老師總讓我們自己思考、同學間討論，這麼難的題她都不講，是不是想偷懶啊……”
“幸虧顧希做出來了。”
“是啊，顧希你講得真好，謝謝啦！”
“這裡剛才我沒太聽懂，能不能麻煩你再和我……”
下課鈴聲響起，顧希恰好給剩下的最後一位同學，講明白了她沒理解的地方。
大家有說有笑往外走，顧希回味著給同學們講清解題思路的成就感，慢條斯理穿上外套，還順便在手機上回複之前的群聊消息。
她的飯搭子李如茵，今天生病請假在寢室休息。她一個人去食堂，早點晚點都無所謂，不用著急。
就在顧希打算起身時，光線忽然被遮住了。
淩霜正站在她身側，顏色好看的唇輕抿著，似乎要說什麼。
此時教室裡隻有她們兩人，顧希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淩霜很少和人單獨相處”，這個有待論證的觀點。
“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她習慣性地貧嘴。
淩霜大概是適應了她的說話風格，沒說些反駁的話，直接切入正題：“耽誤你一點時間，有道題想問你。”
說完，她也許是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那麼一點像是命令，便放慢語速，加了一句：“可以嗎？”
顧希瞟了一眼她的試卷，上麵唯一的錯題，就是那道困住了全班同學的難題。
“當然可以。”她果斷給出回應之後，話鋒一轉，問：“不過……課上大家都在我這裡討論的時候，你怎麼沒過來？”
淩霜移開視線：“當時我在和人討論彆的題，沒注意你們在說什麼。”
“哦，這樣啊。”顧希麵上裝作恍然大悟，心裡說我信你個鬼。
今天換過座位後，她和淩霜之間的距離也變小了。雖然比不上黎渺渺和秋嵐之間那麼近，但中間隻隔了兩個人和一條過道，說起話來還是方便的。
想要看向對方的位置，也很方便。
剛開始講題的時候，顧希透過人之間的縫隙，無意中看到了淩霜在座位上的身影。
當時淩霜旁邊的人，都跑到她這裡來聽解題方法了，哪還有人留下來和淩霜討論問題？
其實這種彆扭的行為，還是可以理解的。根據原書中的設定，淩霜從入學起的每一學年，在每個班級裡都是第一。
如今突然冒出來一個她，淩霜的第一被搶了，自己沒做對的題，也被人做了出來，心裡肯定有點不是滋味。
顧希看破不說破，故作鎮定清清嗓子。淩霜拉過一個椅子，在她身邊坐下。
她剛打算開始講題，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你不去吃飯嗎？”她問，“我倒是還不怎麼餓。”
可是淩霜這樣一到飯點就失蹤的人，現在故意等人都走了，來找她問問題，想想就很反常。
淩霜：“晚一點再吃。作為講題的回報，和對你吃飯時間的彌補，今天的午餐我請你吃。”
“真的嗎？”顧希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能去大彆墅裡吃私人定製午餐，這無異於天上掉餡餅啊！
她下意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說："那我們快點講完就出發。"
淩霜：“不用出發。”
“啊？不是要去你住的地方嗎？”
“我可沒說過那樣的話，你彆多想。”
“不去那裡要怎麼吃？我記得你說過，隻能送到宿舍彆墅區。”
“我托人送到教學樓，我們找個空的活動室吃。”
顧希將信將疑，沒再糾結下去，開始給淩霜講題。
這道難題講完之後，她們又針對另一道有爭議的題，進行了一番討論，最後以兩人都認為自己的解法更準確，無法達成一致而告終。
“哈……和聰明人討論問題是不一樣。話說什麼時候去吃飯呀，我有點——”
“咕嚕……”
顧希：“？”
淩霜扭頭。
"聽出來了，你也餓了。"顧希忍笑道，“生物鐘很準嘛。”
“你聽錯了，這是消化早餐的聲音。”
這時，教室前門，出現了拎著兩個大袋子的人。
“學姐，你的午餐我拿過來了！”
這人一頭黃毛，梳著雙馬尾。顧希隱約想起在學生會辦公室見過。
學妹把午餐放下之後，和淩霜隨口聊了幾句，就跑了出去。
顧希望著學妹身影消失地方，喃喃道：“應該再戴個黃頭盔，穿一身黃衣服……”
“你在說什麼？”淩霜看上去已經迫不及待了，在拆袋子之餘問了一句。
“沒什麼，我們開飯吧。”顧希也來幫忙拆。
她之前生活環境中的“外賣”，在這裡並不流行。大家還是更傾向於傳統的店內就餐，或是親自打包帶回來。
“你和那個學妹的關係真不錯啊，她能願意拎這麼多飯菜幫你跑腿。”顧希打開一個又一個精致的餐盒，感歎道。
淩霜滿不在意：“關係不算好，她拿錢做事而已。”
顧希：“……”這下真成外賣了。
“我能不能問一下，跑這麼一趟，你給她多少錢？”
淩霜說了個數。
顧希倒吸一口氣。
“那這頓飯多少錢能定製？”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淩霜又說了個數。
顧希拿叉子的手微微晃動。
“要不我再多給你提供幾次乾洗服務吧，雖說之前答應你的那次，你還沒來找我給你兌現。”顧希覺得不多做點什麼，就對不起這頓飯了。
“不用。以後還想吃這些的話……就多給我講幾道題吧。”
她們又借了幾張桌子過來，才把飯菜全部打開擺好。
在吃飯的時間裡，顧希每次想開口聊天，都被淩霜叫停了，結果是兩人無聲地吃完。
也許對於有著良好的餐桌禮儀，以及用餐儀式感的這位大小姐而言，在教室裡吃飯，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
距離綜合能力賽的校內選拔的正式開始，僅剩一個星期的時間。
其中，有一個項目，以賽前預熱為名義，提前啟動了。
這就是黎渺渺要參加的“友誼第一”。
因為是1V1形式的格鬥，和其他項目放在一起太費時間，就分批次提早進行了。
為了組織選拔賽，今天全校的課程都結束得早。
出發去比賽場地之前，顧希和“非S也要勇闖能力賽”的朋友們待在一起，給黎渺渺出謀劃策、加油助威。
“你這組的對手裡麵，如果隨機抽取到的是這個風係能力者……”
顧希知道這場比賽會出現事故，正認真聽著她們分析對策，想著要如何避免，忽然傳來168的聲音：
“宿主請注意，係統檢測到關鍵場景！”
顧希的大腦，沒有一點點防備地宕機了。
“怎麼突然出來個關鍵場景，我不記得這個劇情節點上，黎渺渺和淩霜之間有過什麼互動呀……”
她聽到168發出歎息聲，緊接著，記憶中原書的這部分內容，在係統的協助下被喚醒。
原書劇情中，黎渺渺在“友誼第一”的比賽上，遇到的第一個對手，就是對她來說極具挑戰性的S級風係能力者。
在這樣的戰鬥中，黎渺渺的能力處於絕對的劣勢，但還是靠著頑強的毅力，和那股不甘屈服於等級壓製的拚勁兒，在賽場上堅持，直到對手放鬆警惕，露出破綻。
然而，後麵的過程要比前麵更曲折。
在黎渺渺即將一舉擊破的最後關頭，對手出現疑似能力失控的跡象。
過於強悍的風力，吹開了場地上的重要防護措施，也毀壞了風係能力者本人身上佩戴的器械。
這些器械除了捕捉動作和各項數據，還有幫助佩戴者區分虛擬與現實的作用。
那位風係能力者在危急情況下，一時沒能分清真實的和虛擬的對手，向現實中的黎渺渺，發動了足以終結這場比賽的攻擊。
黎渺渺受到風的限製，無法躲開，眼看著就要因此受重傷——
千鈞一發之時，場上的風猝然停止，風係能力者不僅放過了黎渺渺，還趕在她在摔到地上之前，用能力使她緩慢降落，穩穩著地。
沒有人能說清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當事人黎渺渺也無法理解，為什麼對手前一秒還要置她於死地，下一秒就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改變了主意，寧可自己受傷也要救他。
不過，顧希知道其中的細節。
她以讀者的視角，在後麵的劇情中得知，在那個讓所有人都想不通的關鍵瞬間，是秋嵐破例動用能力，篡改了風係能力者的認知。
在不超過0.1秒的時間裡，那個風係能力者的腦內活動，就從“能力好像不受控製了我好混亂可這是比賽我一定要打敗對手”，變成“絕對不能讓這個叫黎渺渺的人受傷”。
這個伏筆在後麵揭曉的時候，黎渺渺和秋嵐之間的感情又進了一步。
真讓人感動啊。
“所以這和淩霜又什麼關係？”重新複盤了這段劇情後，顧希發出靈魂提問。
168恨鐵不成鋼道：“宿主，請你再好好回憶一下。”
隨著話音落下，顧希腦海中一小部分劇情，前所未有地清晰起來。
原來，在這場比賽開始之前，淩霜偶然和黎渺渺打了個照麵。
即將成為黎渺渺對手的這個風係能力者，是淩霜認識的人。
淩霜知道對方的實力，也深知力量型麵對風係難有勝算，出於同情和憐憫，勸黎渺渺不要認真打，開場直接輸掉就好。
但我們的主角黎渺渺，怎麼可能就此認輸呢？
她不僅拒絕了淩霜的提議，還揚言要讓淩霜親眼見證她堅持到最後。
淩霜也確實見證到了。
原書中還有一處特意的描寫，是黎渺渺緩緩落地之後，作為頂尖的S能力者，身為學生會長，本應立刻站出來維持場麵的淩霜，站在原地什麼都沒做。
在那一刻，周遭的紛擾仿佛都與她無關。
她注視著的，唯有黎渺渺一人。
“這都啥東西啊。”顧希崩潰道，“如果我的直覺沒錯的話，最後那兩句是原文吧？你完全沒有必要做到這麼詳細，把原話塞進我腦子裡，害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168哼了聲：“這是為了幫助記性不太好的宿主加深印象，便於理解這段劇情中主角和女配的互動。”
顧希猛地捶了下桌子：“你摸著良心告訴我，單方麵盯著看，也算互動嗎？”
她和168之間交流的聲音，僅存在於意識層麵，可這敲桌子的動作，是確確實實做出來了。
“顧希，你還好嗎？”黎渺渺和其他人，一起擔憂地看了過來。
“呃……沒事。”顧希尷尬地笑了笑，“剛才有隻小飛蟲，我把它拍死了。”
“時間快到了，我們出發吧！”
……
那天一起用餐之後，顧希原以為自己和淩霜之間的關係會近一點。
事實表明，這應該是她的錯覺。
淩霜每天僅是和她線上分享一下調查進度，也沒再找她問過難題。
她甚至偶爾會懷疑，那天中午的事，隻是她餓昏了頭做的一場夢。
除了偶爾隔著座位對視，又不約而同移開目光，她和淩霜之間，和以前沒什麼區彆。
為什麼會這麼在意呢？
顧希給自己的回答是，她很想再吃一頓有錢人的豪華定製餐。
距離關鍵場景觸發的時間不多了，168帶著選項再次出現：
“根據係統預測，有以下做法推薦給宿主，僅供參考。
A，代替黎渺渺上場，防止淩霜賽前對其進行勸告；
B，協同其他隊員，在遇到淩霜時和黎渺渺一樣放狠話，分散淩霜的注意力。”
顧希：“這個B選項，是不是和我在上個關鍵場景采取的對策，有一點異曲同工之妙？”
168：“係統在進行推算時，會將宿主以往做法加入數據中，從而提供更人性化的選項。”
“可惜了，我覺得這個B選項，不太能適用於這次關鍵場景。”顧希思考著。
後麵的事故太危險了。
她曾經和168確認過，由於她在這個世界作為任務執行者而出現，一舉一動都可能對預測走向產生影響，係統無法保證現實走向與原書完全一致。
也就是說，在極小的可能下，如果事故重演，黎渺渺被秋嵐成功救下的概率，並不是100%。
她不能允許這種意外情況在眼前發生。
該用什麼辦法來巧妙處理好呢……
到了賽場，顧希見到了幾乎和報名那天一樣多的人。
在眾多項目中，最受大家期待的，就是友誼第一格鬥比賽了，因此來這裡的觀眾非常多。
顧希和其他人陪著黎渺渺，提早到了參賽準備區。
她環視四周，淩霜還沒到，她還有時間再多考慮一下。
這時，她在與黎渺渺同組的那些參賽選手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麵孔。
“啊，送外賣的！”顧希看著對方，驚呼出聲。
黃毛雙馬尾學妹遲疑地回之以注視：“咦，是你。在和我說話嗎？我沒聽清你剛才說了什麼，能再說一遍嗎？”
顧希麵不改色：“我剛才是想問，你是來參賽的嗎？”
“是的。”學妹心情不錯，道：“順便一提，我的能力是風係，在這組裡拿個積分第一，應該不成問題。我的第一個對手……好巧，是你的朋友呢。”
“！”
“學姐，你這個表情……”
顧希福至心靈，豁然開朗，向前一步抓過學妹的雙手，緊緊握住，說：“我這有個雙贏的方法，你考慮下？”
學妹被她的架勢嚇到了，沒經思考就回答：“行，你先告訴我是什麼。”
“和你說實話吧，我的這位朋友，嘖嘖……她是個有著無窮無儘蠻力的死腦筋。”顧希一邊在心裡跟黎渺渺道歉，一邊說，“我也看出來你有絕對的勝算，但是和她耗太久，很費體力的，所以……”
“你是想讓我不要手下留情，速戰速決，一開場就把她解決掉？”
顧希連連搖頭：“不是不是。我是想請求你手下留情。”
“沒用的，她遲早要被我打敗，隻是時間長短的問題。學姐沒看過往年的比賽嗎？在這個項目上，我可是連續三年積分第一。”
“有個辦法能讓她不被你打敗。”
“是什麼呢？”
“這一場你棄權。”
“……哈？”學妹聽得想笑，“你在講笑話嗎？”
“沒有，我在認真提議。”顧希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有個條件，作為你棄權的交換，要不要聽聽？”
學妹拿她沒辦法了，敷衍道：“你說，你說。”
顧希湊到她耳邊，講了幾句話。
學妹的眼睛緩緩瞪大：“真的嗎？”
見對方的反應和理想下的假定一樣，顧希鬆了口氣，回答：“是真的，我和她關係那麼好，你也看見了。就算不相信我，你也能相信她的吧？”
學妹似乎快要被說服了，但仍然猶豫道：“如果棄權了，隊友那邊我不好交代。”
“這有什麼關係。不要這一分，你這個項目的積分也是第一。各項目彙總算平均分的時候，單項看的是排名，又不是分數。另外，你隊友中，難道還有你這樣的得分高手嗎？”
“確實沒有。”
賭對了。顧希暗暗慶幸。
“那就沒問題，隊伍還要靠你賺積分呢，你少比一場，什麼影響都沒有，她們不會說什麼的。”
“好，我答應了。”學妹結束了內心的掙紮，鄭重其事道，“你一定要遵守約定。”
"我以會長大人的名義發誓，一定不會毀約！"
這樣就能解決了吧。
看著學妹風一般地溜走後，顧希欣慰地想。
她不確定關鍵場景能否得高分，總之把最危險的情況避開要緊。
相比之下，她自己的能力提升，往後放一放也無妨。
考慮好這些，顧希忽然覺得有點冷。
緊接著，她聽到背後傳出淩霜陰森的聲音。
“你拿我發什麼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