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說什麼,妾聽不懂。”宮中人多眼雜,若是她承認了被有心之人聽了去,怕是會生大變。
劉昭饒有興致的看著麵前這個精明的小狐狸,抿嘴偷笑,“聽不懂就算了,我信你心中定是明白的。”
他從袖口中掏出兩個藥瓶遞給她,晚棠還以為是書玉身子不好,需要添藥。彼時聽劉昭說:“一個給你的,外敷,另一個是你家將軍的,看樣子,溫水送服。”
晚棠心中算著時辰,既然他都聽到了,估摸著該是同她幾乎同一時辰離席,若是在一同回去保不齊會讓人生疑。於是便往花園去在逗留半刻,岔開些時間。
她是從反方向走的,再加上天色漸暗,所以未曾注意抄手遊廊下有一玄衣之人正默默注視著此處。
回去時,歌舞已畢,眾人在隨意用些飯食便散了席。
晚間回了府,見夜幕籠罩下,府中的燈都齊刷刷地亮著,女使婆子都急衝衝的往後院去,場麵極亂。十八心中一驚,拉住了一個婆子詢問,才知曉是甄氏在生產。
方聽此言,來不及多問,書玉便衝到了後院。還未靠近產房,就聽到甄氏痛苦的喊叫聲,偶有丫鬟端著熱水匆匆走進產房,血水順著盆邊滴落在地上,觸目驚心。
半個內院的人都在此侍候,幾位侍妾聽聞後便也來殿外一同候著。
李氏是來的最晚的,甄氏是否生產她並不關心,她隻希望這胎是個女子才好。
劉若錦身邊的春香見李氏前來便立刻擺上了交椅讓她坐,劉若錦還親自給她奉茶。見晚棠他們前來便讓底下的婆子也給她們擺上方椅,叫人看茶。
晚棠落坐後便擺手讓廊下侍候的櫻桃過來,“怎麼回事,前日醫官不還說還要有月餘才會生產嗎?”
櫻桃是在世安堂灑掃半路被叫過來的,所以她也不甚清楚。
晚棠麵色冷凝,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一旁的書玉急的硬是站起身走到門口查探情況,見幫不上什麼忙後又回來坐下,折騰了好幾個來回。
也不知是什麼時辰,月至中天,屋中也有嬰兒的啼哭聲傳出,屋外眾人也都鬆了口氣。
接生婆子抱著嬰孩出來連連道喜,李氏看似不經心的起身,過了眼。待婆子說是個女兒時,李氏也是鬆了口氣。
“快蓋嚴些,小孩子體弱,免得吹風屆時在染上風寒。”心雖不喜,可還是要裝出一副關心的模樣來。
晚棠見了這孩子也是喜歡,看了幾眼後便去屋裡探望甄氏。書玉也是要進去的,可月容說,‘屋內陰氣重,男子不好入內。’他也隻得止步。
夜色已濃,孔嬤嬤便同書玉說李氏身子不好要回去歇息了。因著今日劉若錦已在李氏身邊表過忠心,也便自然會得她的照拂,
“我瞧著今日棠兒是不能侍候將軍了,不如今日便讓劉氏伺候吧。”
書玉本想說自己可往書房去,可孔嬤嬤偏說:“將軍也應當為子息考慮,給咱們將軍府開枝散葉才是。”
開枝散葉,話雖說的好聽,言外之意便是說甄氏這胎是個女兒,無足輕重,應早得麟兒。
劉靈從小便為舞姬,流連於各個達官貴人中,這話中的意思她未必聽不出來。也隻得於無人在意的角落,撫些自己四個月大的肚子,虔誠禱告。
李氏走了眾人也都各自散去,接生婆子將孩子抱回內殿,那時甄氏已被折磨的氣若遊絲,看了孩子幾眼便昏睡過去。
晚棠讓乳母把孩子帶下去,讓屋裡的人將這裡打掃乾淨,窗子上也讓人用牛皮紙封了,生怕有一絲寒氣從窗子縫隙中鑽進來。
吩咐好一切回到正屋已近亥時,腰酸背痛,腳步虛浮,還未來得及更衣,晚棠便如一灘爛泥般倒在榻上睡了過去。
十七見此便隻給她褪了鞋襪,蓋上被子讓她安睡。
後院聽雨軒的書玉還坐在炕上喝茶,一旁的劉若錦已困的眼皮一直打架。
劉若錦見她還無睡意便貼上去給他鬆鬆肩膀,湊到他耳邊吐氣如蘭,嬌音纏繞,
“將軍,天色不早了,咱們不如歇了吧。”
書玉揮開她的玉手,走開幾步,沉聲說:“讓你來府伺候並非我本意,若你想出府大可同我說清,我給你和離書一封,你便可體麵離開。”
劉氏知道他的意思,可她不想,她喜歡書玉,鐵了心要跟他在一起。
她跪在地上,可還是決心裝傻,“妾不想離開,妾隻想能侍奉郎君左右,還望將軍成全。”
見她仍執迷不悟,書玉便也沒再多說什麼,大步朝外走去。
“將軍,您就不能疼疼妾嗎?”
縱是身後傳來這麼撕心裂肺的一句,他也無所動容。
來了正屋外見裡頭似有些光亮,還以為晚棠這麼晚了還在等著他,心中很是高興。
昏暗的燭光搖曳著,映出屋內兩人的身影。叩門而入,便見十七手中拿著藥膏,正往她已猩紅的背上塗。
“怎麼回事?”
將軍怎麼來了,您今夜不是應該劉姨娘處嗎?”
將已熟睡的晚棠偏又被身後的疹子折磨得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她眉頭緊蹙,躺在在床上翻來覆去。痛癢難忍之際。靈光乍現,想起劉昭給她的藥。用完後,隻覺著背上清涼了不少,也沒有先前那麼癢。
“十七,把王爺的藥拿來。”
十七極不情願的被她使喚著為他麵前這個男人辦事,“還不是托將軍的福,同表小姐送我家姑娘醉仙樓的招牌菜,還逼的我家小姐非吃不可。”
書玉麵色微沉,滿心愧疚,“抱歉,我不知。”
晚棠也隻曉十七是為她好,隻輕斥她:“我真真是把你給寵壞了,將軍麵前都喊這般口無遮攔。”
十七收了藥膏,“是,奴婢知錯了。”說罷便氣鼓鼓的上偏房去了。
“將軍怎麼來了,您今夜不是應該劉姨娘處嗎?”
書玉不給她趕走自己的機會,自己放下帷幔脫了鞋躺在了外側,“我知你想趕我走,我告訴你那不能夠,今晚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走。”
晚棠沉默不語,心中卻依舊有些彆扭,可今夜也實在是太累便也躺了下去。她側過身去睡,可書玉硬是往裡頭挪了挪,伸手將她摟進懷裡。
書玉見她不吭聲,才繼續說道:“那日我話的意思隻是想讓你把我當作你的夫君,讓你多喜歡我一點而已,此外再沒有彆的意思了。”
說著,書玉的側臉還蹭著她的後背,像個邀寵的孩童一般。後又想起她背上的疹子,又怕她癢便又隔開一些距離。
“還有萋萋,其實她平日裡並不是那個樣子的,她隻是想幫我才搞成那個樣子的。”
目的達到了,隻要這個男人認了錯,她便開心許多。
從前一直擺著生人勿近的臭臉,如今也甘為她折腰,隻覺得前些日子受的氣都散了不少。
“我知道了,將軍還是快些睡吧。我聽十八說,明日您便要開始上朝議事了,可彆因為妾失了分寸。”
便就這樣,相擁而眠,一夜無話。
待第二日醒來時已過了用早膳的時辰,櫻桃和琥珀伺候晚棠洗漱後,十七便同廚房的嬤嬤一同進屋擺飯。
熬的極濃的米粥,香甜軟糯的豆沙包,配上青菜,香菇。葷菜又上了兩道烤羊腿,和清蒸素蝦。
最後還擺了一道馬蹄糕,一盞綠茶給她解膩。
櫻桃給晚棠布菜,她喝了口米粥,又吃了些辣炙羊腿,滿意的點頭,“咱們府中是換廚子了嗎?今兒怎麼做的這麼好吃。”
辛辣之物最是能吊起人的食欲,晚棠又多吃了幾口。
“要說還是咱們將軍疼夫人呢,今早將軍用飯的時候說咱們府中的廚子做飯不好吃說您看起來都瘦了不少。”櫻桃又給晚棠添了一塊剔過刺的魚。
琥珀又給她夾了些涼菜,“所以,咱們便讓十八將軍把醉仙樓的廚子買了下來,在咱們世安堂設了小廚房,讓您足不出戶就能吃到這京都最好吃的東西。”
這男人又在搞什麼名堂?
用過早膳後,晚棠見著桌上還有些未動的菜便讓十七她們幾個拿下去分了。她從櫃子裡拿出了一雙描金嬰兒虎頭鞋,還有一個赤色肚兜,預備給甄氏送過去。後又想著甄氏如今才生產完,該是要好好補身體的時候,又讓廚房熬了盅補湯一並給她帶去。
未至聽雨軒便聽見裡頭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起先還以為是甄氏在逗弄孩子,可這笑聲聽上去中氣十足,也不像是她的。
竟是葉萋萋的聲音!這笑聲簡直跟那日來她屋中示威的人截然不同,很難相信這是從同一個人口中發出來的。
葉萋萋見她神色驚變,眼前一亮,笑道:“你是見著鬼了?這麼看我乾嘛!”
她收回疑色,坐到床邊,淡聲道:“甄姐姐不知,我是見慣了表小姐端著的樣子。如今表小姐如此,我可不是被嚇了一跳。”
葉萋萋癟嘴,“我那樣還不是為了我表哥,誰叫你倆一連幾天都鬨彆扭,搞得我都沒法安心在這府裡呆下去了。”
甄氏聽了掩著唇在榻上偷笑,“夫人快彆跟這個潑皮計較了。”又指了指十七懷中的食盒:“快給我看看帶什麼好吃的了,我在這都聞到味兒了。”
十七將食盒放到桌子上,擺出了馬蹄糕和羊湯。
“我們夫人說了,您剛生產完當好好補補身體才是。”十七將羊湯遞給甄氏的侍女寧香,一旁的萋萋見著羊湯喝不著便拿馬蹄糕找補,“算你有良心,還知道多帶點吃的。”
她嘗了一口,吃出了那是醉仙樓師傅的手藝,便急著挖苦她,“味道不錯,難為你早起讓人排隊去買。”
送人的東西,怎好假手於人。未等晚棠駁她,十七便清了嗓子,得意道:“這可不是我們主子排隊去買的,這是咱們將軍心疼我家姑娘。在世安堂設下了小廚房,還特地把醉仙樓的師傅買到了府中,讓他親自為我們姑娘製膳。”
萋萋吃本就有些急,又因著聽了這話著急發表意見,吃的馬蹄糕卡了嗓子引發一陣咳嗽。
寧香忙捧了茶給她,一大口下去順了順。她拿著手中的半塊糕,問晚棠,“你說我表哥把醉仙樓的廚子買下來了?”
晚棠輕點下頭,甄氏叫寧香遞了塊糕,輕笑道:“我看啊,將軍這是在變著法兒的討你歡心呢。”
葉萋萋在一旁質疑,“我表哥又抽什麼風,怎麼突然開竅了?”
按禮數,府中有人得子,妾室們理應拜見。於晚棠後來的劉若錦見屋中相談甚歡便就不好意思打擾,聽至將軍對她如此,也是十分羨慕,可在聽至昨晚書玉離了她的屋子便往世安堂去了,便又平添些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