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初陽透過霧靄,急遽地灑落在大地的每個角落,日光出現,這裡的天邊一角被染成了紅金色。
“接下來開始宣布全年級前50名,請聽到名字的同學到主席台來領獎……”
初二下冊臨近期末的一次大考,廣南中學開了這次晨會。
大家都很開心,因為晨會可以逃避早讀,可以和前後左右的朋友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許覺沂也很興奮,眼中踴躍著光芒,不過她的心思與其他人不同,晨會,是許覺沂唯一一個敢正大光明注視易銘的機會。
“楊笑瀟、周正、朱磊……”年級主任何靜按排名依次往下報。
許覺沂神情有些飄忽,她感到奇怪:他……這次是沒發揮好嗎?
“……易銘”
終於,在第12名的時候,她聽到了他的名字。許覺沂的情不自禁地用力鼓了一下掌,就連她自己也沒反應過來,這個響亮短暫的掌聲在人群裡顯得格外刺耳。
她下意識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看見沒人注意她的反應,一顆懸起的心才不再亂竄。
原來,聽到易銘的名字,比他本人更激動的,是許覺沂。
全年級前五十名全部到齊之後,在主席台旁的階梯上依次排列整齊,他們手上拿著耀眼鮮豔的獎狀,年級組要給他們照一張大合照。易銘站在第二排靠中的位置,許覺沂一眼望去就看到了他。
如果……她也能跟他擁有一張合照就好了。
他站在那裡,明明跟平常一樣,卻又不太一樣。他的眉峰尖利,卻擁有一雙清澈陽光的眼睛,嘴角總是擒著笑意。
許覺沂覺得,喜歡易銘這樣一個耀眼的人一直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但此時此刻,她呆呆的看著他,心裡卻有一瞬間的混亂。
許覺沂情不自禁回憶起那個落日明晰的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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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放學,許覺沂一如既往去食堂吃完飯,再從食堂走回教室,如同走流程一般。
作為一名住校生,許覺沂在學校的生活可謂是真正的兩點一線,每天規規矩矩的上課,機械式地寫作業……在家長眼中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孩子,在同學眼中是個活潑幽默的好朋友。
但她卻沒有什麼熱愛的,沒有夢想,沒有目標,生活很枯燥,有時會莫名其妙的在深夜裡思考人生哲理。她打算再晚讀前趴在桌子上睡一會兒,就看到同桌徐玥從教室門口走回來,
“許覺沂!走走走彆睡了,我們去操場玩玩,那裡有很多黑皮體育生小哥哥,嘿嘿,我們去看看有沒有帥哥?”徐玥興致很高,許覺沂不想掃了她的興,就答應了,反正在教室裡睡覺,也是為了消遣時間而已。
“出發!”
許覺沂在朋友麵前,永遠都很有活力,充滿光彩和靈氣,以至於大部分時候大家連她是否難過都看不出來。
操場上確實有很多體育生,盛夏的燥熱也沒有阻擋他們訓練的步伐,站在高高的台階也能聽見喊口號的聲音。
廣南中學操場的草皮很新,朱紅色的塑膠跑道卻已經開皸裂,有些白色的劃分線也有些模糊不清了,夕陽的餘光變得狹長,操場圍牆外的樟樹也有點被黃昏渲染的意思。
“也沒什麼帥哥嘛,也就那位哥有點好笑,跑起步來跟薑餅人似的哈哈哈!”許覺沂覺得這是今天遇到的一件最有趣的事。
“小姐姐……你禮貌嗎?”徐玥莫名笑出了聲,“走了走了,還有十幾分鐘上晚讀了。”於是她們慢悠悠地往回走。
到教學樓的不遠處,許覺沂正要上走廊,畫麵中迎麵瞧見一個男生手上拿著掃把不急不慢地走來。
他步履輕快,他逆著夕陽的光,臉型的輪廓被清晰的勾勒出來,一雙明亮的瞳孔將清冷的五官襯托出了溫柔的桀驁少年氣,笑起來白白嫩嫩的,乾淨陽光卻又不顯稚氣。
明明是黃昏的太陽,他卻讓她看到了似黎明般的曙光。
在對視的那個0.1秒裡,這個少年的目光,真真正正的闖進了許覺沂的心裡。像平靜的湖麵被扔了一顆石子,泛起一圈漣漪,她的呼吸製住了一瞬。
“嗨!”徐玥笑著衝易銘打招呼,他微笑點了點頭。許覺沂傻傻地看著,腳步逐漸放慢,待少年走遠,她側目望向徐玥:“剛剛那人……你認識嗎?他是誰啊?怎麼從來沒見過?”
徐玥嗤笑:“你說易銘啊,不是很熟,我好朋友陳野安跟他玩的好,所以才認識的。”
晚讀時,許覺沂神情恍惚,書上的知識點瞬間變成了空白格,腦海裡不斷浮現出遇見他畫麵。原來——他叫易銘,很好聽的名字。
徐玥說,他是尖子班的,學習忒好,如果衝刺考考的好的話,他初三就可以去華附讀書,跳過中考。
許覺沂第一次遇見一個這樣的人。即使以前見過很多形形色色的男生,哪怕再好看,她也隻是遠遠駐足欣賞一下,並沒有懷太多其他的小心思。
但是麵對易銘,許覺沂第一次有了想主動認識一個人衝動,她問徐玥:“我的好同桌,你……有沒有易銘的聯係方式?”
徐玥一愣,她瞳孔一縮,目光裡帶著激動和驚訝:“我的天許覺沂,你怕不是看上他了吧?你不是從來對誰都一副不鹹不淡的表情嗎?”
許覺沂低頭微眯了眯眼,含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你知道羅密歐第一次見到朱麗葉是什麼樣的心情嗎?我和他一樣。”
“一見鐘情?!”
徐玥感歎:還真是我們許大小姐,不動情則已,一動情就一鳴驚人啊!
“好好好,陳野安跟易銘很熟,明天我去幫跟她你要。”
許覺沂粲然一笑,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她一把摟住了徐玥,做了一個抱拳感謝的手勢。
那晚,許覺沂一夜未眠。她倚靠在寢室的窗前,沉寂的夜晚伴著微弱的星光,格外清冷。
她望著夜空,想到汪曾祺先生的一句話“一定要愛著點什麼,恰似草木對光陰的鐘情。”
她想,或許……找到了。
第二天是星期五,是住宿生可以回家的日子。許覺沂內心抑製不住激動,無法平靜。因為……今天,她可以拿到易銘的聯係方式。
下午下課,徐玥領著她去找陳野安,“安安,昨天吩咐你的,快呈上來。”徐玥笑著質問。
“這不是信手拈來,小意思!”陳野安說話間,目光卻落到了許覺沂身上,她細細地打量。
許覺沂卻並沒有注意到,雖然表麵並無波瀾,但她此刻的激動直擊心靈的堤壩,心的每一秒跳動都在訴說著欣喜和期待。
陳野安視線轉向許覺沂,將手上的紙條遞給她,問道:“易銘現在在包乾區打掃呢,要不要我帶你過去看看?混個臉熟嘛。”
許覺沂有點猶豫,但又不想錯失良機,就開心地點頭答應。陳野安帶著她快步走向尖子班的包乾區,然後走下台階,陳野安先上前一步:“易銘!這位同學想認識你。”
許覺沂聽到時嚇了一跳,這樣會不會太魯莽了些?她躲在拐角的牆後沒有出來,陳野安見她害羞,忙擺了擺手,在許覺沂能看見的視角,示意她快過來。
許覺沂隻好硬著頭皮出來,她雙手不知該放在哪裡,手心冒著冷汗,不知為何,從來貽笑大方的她,也會有如此膽小鬼的一麵。
她抬起頭來,動作僵硬地揮了揮手,醞釀出笑容對上他的目光:“那個……你好。”
易銘神情微愣,深邃的眼眸含著點笑意,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似乎是給予她的回應和禮貌,轉頭對陳野安說:“什麼?”
他應該是覺得我有點莫名其妙吧?許覺沂心想。她腦子裡翻轉昏旋,尷尬的不知道說點什麼,她三步並作兩步走,腳下像踩了風火輪,一溜煙逃走了。
跑回教室的路上,許覺沂撞見了正在趕來的徐玥,徐玥剛想說點什麼,就看見許覺沂微睜的眼裡滿是尷尬,氣色很不好。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許覺沂就從身邊跑走了。
下午放學,許覺沂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紙條,加上易銘的聯係方式。
“請求添加為朋友,驗證信息?要怎麼說呢……”她喃喃自語,在鍵盤上打下一串字:
你好,我叫許覺沂。我有低保!可以交個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