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航客機在湛藍的天幕中拖出了一個長長的尾跡雲。
這趟航班開往的地方滿是她的碎片。
許覺沂坐在靠窗的位子,天氣很好,她望著窗外發呆,眼底的情緒沒有起伏。
“Ladies and gentlemen , may I……”機場的廣播持續播報。
許覺沂從出口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人滿為患的接機口外一抹鮮豔的紅,是一張三米長的橫幅:“老婆——我在江昌很想你!”
許覺沂扶額苦笑,眼睛彎成了月牙,無奈又好笑地站在原地插手看著她。
邵京景從人群裡飛奔出來,像是在衝刺一千米,眼裡亮著星星。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皮夾克,黑色緊身褲,頭發上還掛了個黑色墨鏡,頗有一副保鏢來接自家老板的架勢,走了兩步就衝了上去。
“想死你了!大寶貝兒。”
“我不在你有沒有勾搭彆的女人?”許覺沂一把摟住她。
“哪能啊,你是我唯一的妻!”
邵京景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男友力爆棚。
她們走去停車場,許覺沂迎麵就看見一輛嶄新的紅色奧迪A6。
“你換車了?”許覺沂唏噓。
“早換了。”邵京景揚了揚眉,“靠我這雙勤勞的小手!”
許覺沂笑了,“有錢人家的小姐早當家啊——”
路上不堵,等紅綠燈的間隙,邵京景一個勁兒的問許覺沂這一年在國外好不好玩。
“你不在,我可無聊死了!”她拉著許覺沂的手不放。
“得了吧,你家那位不是什麼都依著你?”許覺沂笑笑,“你啊你,好好開車。”
邵京景臉紅了一瞬,不再同她開玩笑,正欲閉嘴時腦子裡閃過一個消息,她拍拍大腿,心想:“哎呀!差點忘了大事。”
“咳——”邵京景有點心虛。
“又怎麼了?”
“今晚的聚會……他也會來。”
他——許覺沂知道,那個“他”指的是誰。
她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又點,像是滿不在乎地說:“來唄。”
看邵京景滿臉憂愁,她又補充道:“放心——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還怕我會尷尬不成?”
……
他們又不是小說裡命定的男女主,總有破鏡重圓的那一刻。
車開到江昌市中心的時候,天差不多暗了。
-莞皇國際大酒店
“二位好,請問有預訂嗎?”前台客服禮貌詢問。
“301。”
-
從電梯裡出來,許覺沂和邵京景並肩走著,到了包廂門口,她下意識地整理了下裙子和頭發。
邵京景推門而入,臉上瞬間漾起笑容:“不好意思啊大家!我們來遲了。”
“喲——美女們終於來啦?”
“遲到可要自罰三杯啊!”於震提高了音調。
“我自罰三杯,都在酒裡了啊!”邵京景豪爽,端起酒杯就要往嘴裡灌,一旁的曾杞站起身就走了過來。
“還喝?昨天在我家沒喝夠?”
此話一出,大家起哄聲一片,“喲喲喲——”
邵京景羞的耳朵一下就紅了,轉身就被曾杞給拉住了。
許覺沂直直的站在那裡,眼睛瞥到了坐在角落裡的那個人。
他懶懶散散的靠著椅背,修長的指尖落在扶手上輕敲,俊俏的臉淡漠依舊。
許覺沂眼睫輕顫,心跳製住了一瞬。
她心情莫名煩躁,怕眼底的情緒被察覺,她接過剛才邵京景手裡的酒瓶。
“我來吧。”
她丟掉開瓶器,將酒瓶對著桌角輕輕一翹,泵開的瓶蓋噴灑出酒汽,隨後大口大口的一飲而儘。
路崢唯輕皺眉頭,臉色微沉,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她,眼神裡的情緒慢慢變濃,直至火苗湮滅。
飯桌上的大家不敢說話,眼神都若有若無的觀察著路崢唯的神情。
“吃啊,大家怎麼都不吃了?”陳旭齊坐在路崢唯左側,笑著站起身來緩解氣氛。
“是啊是啊,可彆浪費了這一桌子好菜!”丁姚清也附和道。
飯桌上很快又恢複了熱鬨,大家相互講著高中的陳年舊事,詢問彼此最近的狀況,時不時聊到八卦。
“聽說關遙好像結婚了。”
“不會吧?”
“她?!她不是……”
是啊,眾所周知,高中時關遙喜歡路崢唯喜歡的死去活來。明明是那樣一個高傲的人,卻願意在烈日下的球場外一直等路崢唯,中暑暈倒後才被送去醫務室才罷休。
許覺沂也微愣,她記得關遙,那個很喜歡很喜歡路崢唯的女孩。
那個時候,她甚至覺得……路崢唯應該找一個那樣愛他的人,成為他的依靠。
就這樣想著,她的心頭泛起一陣難過的酸澀,一口又一口喝酒。
眾人不敢多聊,怕路崢唯那尊閻王生氣,大家都沒有好果子吃。
兩瓶啤酒下肚,許覺沂漸漸有了醉意,倚在座椅上。
她本就生的唇紅齒白,喝醉酒的時候,那冷白的膚色染了配紅,褪去了幾分清冷,一雙靈動的桃花眼迷離飄渺,像隻渴望安慰的小貓。
邵京景一個勁兒的勸住她,可她就是不聽,甩開手就把酒往嘴裡灌。
路崢唯眉心蹙了蹙,什麼話也沒說,隻坐在那裡靜靜的凝視她,眼底深沉。
聚會結束,飯局散場。
“拜拜!路上注意安全啊。”陳旭齊在酒店門口送完一個又一個。
許覺沂喝的不省人事靠在三分醉意的邵京景懷裡,曾杞和路崢唯在一旁看著,陳旭齊笑出了聲。
“哈哈哈——你們怎麼不攔著點。”
“你是覺得我攔得住?還是你自己攔得住?”曾杞斜睨他一眼。
“……”
曾杞看向一旁的路崢唯,開口:“我家這位我得帶走,你把許覺沂送回去。”
路崢唯看一眼酩酊大醉的許覺沂,上前將她攔腰抱起,看了眼曾杞,像是在說:這需要你說?
溫熱的手生疏地扶上她的背,許覺沂看不見那人的表情,隻能感覺,有人的手默默將她抱緊。
路崢唯開車,許覺沂就坐在副駕駛睡覺。
他時不時看她一眼,她臉頰通紅,嘴唇紅潤,小巧的鼻尖蒙上一層粉色。
他喉結微動,按下車窗,讓晚風撫平心底的燥熱。
-
深不可測的泥潭裡肮臟漆黑,許覺沂無儘的掙紮,耳邊時不時傳來聲音,恐懼到了極點,可無論怎樣抵抗,無力的身體還是逐漸下沉,墜落……
她猛然從睡夢中驚醒,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緊緊的拽著衣角,雙手發顫。
猝不及防間,一隻溫熱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
路崢唯的手指瘦削而修長,骨節分明,淨白的皮膚下隱約可見淡淡的青色紋路。
許覺沂緩過神來,酒意消散了不少。
這是……路崢唯車上?!
聚會結束,一覺睡醒發現自己在前男友車上?這是什麼離譜劇情!
“啊西,我怎麼在他車上?!怎麼辦怎麼辦……”許覺沂心裡莫名尷尬,“實在不行——繼續裝醉吧!”
她猛地大哭起來,淚流不止,像個孩子一樣使勁的敲打車窗。
“我要回家!我想回家!”
“嗯。”
“啊啊啊——我得回家了!”
“嗯。”
他不經意的扯了扯嘴角,眼裡滿是溫柔。
“我……”她還想繼續說,路崢唯突然刹車,停在路邊,迅速解開安全帶,向她緩緩湊近,他的氣息撲麵而來。
“許覺沂。”
“啊?”
“你要裝到什麼時候?”
“……”
她心頭一怔,一瞬間啞口無言。
車子開到許覺沂小區樓下,許覺沂拉開車門,轉身就要跑,身體突然被拉了回來,她抬眸對上他的視線。
他的臉色很蒼白。平靜的聲音有了一絲轉變,看著她,眼角泛紅。
“許覺沂。”
“怎麼了?”
“為了找你,我等了很久,很久。”
她心尖一顫,強壓眼底的酸澀,扯開他的手。
“我比上天更早發現我們不合適,”她看向他,“路崢唯,我不愛你。”
說完,許覺沂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苦澀的淚珠從眼角滑落,沒有人知道。
或許,她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天,“路崢唯”這三個字會成為她的心口難開。
日日思念,夜夜難眠。
-
似乎是昨天喝太多酒,又或許是難熬的失眠,許覺沂第二天很晚才起,她點開手機,發現媽媽昨晚給她發了微信。
許家娘娘:諾諾,你高中的書太多了,我打算賣掉一些。
許家娘娘:這裡有一本你的日記,還要嗎?裡麵秘密不少呢!
許家娘娘:【視頻】
許覺沂點開視頻,日記的第一頁:
謹以此篇,翻開我的青春。
她微怔,思緒逆著時光在向後倒退,退回流逝的青春,記憶從那一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