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時光仿佛隨著那道彩虹散去而停滯。
眾人的情緒高潮留在了那場微雨後。
南春用了一天大致熟悉了這個地方。
關於宴空山
自我介紹以後，他們之間的交流寥寥無幾。
卻是很自然的相處，氛圍舒適平淡，透著一股淡淡的和諧。
南春隻記得她認識他的第一天，
春風絆住少女的聲帶，唯獨眼睛屢屢相擁。
……
黃昏時分，滾燙的紅日墜落
春城染成了暖色調。
南春從未寄宿過，因為學校離家都不遠。
春城一中離家很近，這也是南春上這所中學的原因之一。
繼而使南春從一大批無奈住宿的高中生裡脫穎而出，她成了班上為數不多的走讀生。
走讀生晚上會回家住，但下午放學可以選擇在食堂或回家吃晚飯。
這對於高中生，是一種得天獨厚的幸福。
當學生一窩蜂往食堂衝的時候，南春正悠閒踏著夕陽回家。
走過一條長街拐彎就是老式住宅區，
長街上很多小吃，雞架、炒貨。
南春想起小時候，唇角上揚，陷入回憶。
那時晚上吃飯很早，吃完飯太陽還尚未落山，小南春望著天上的火燒雲，牽著老人的手在長街散步消食，時不時鬨著要吃炒栗子。
栗子很甜，童年很短。
直至如今，南春還是很愛吃栗子。
南春思緒回轉，邁著輕盈的快步，向著家的方向。
……
倦鳥歸巢，乳燕投林。
餘暉灑向女孩歸家的身影
南春卻在離家幾步之遙的拐角猛然停下，快速將身影隱匿在牆角處。
反應過後，她神情微愣，眼裡帶著好奇，幅度輕微的探頭。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少年背脊挺得筆直，仰頭，長久的凝視麵前的老宅子，長睫微顫，看不清神色。
那是宴空山。
而那宅子就與南春的家相鄰。
宅子已經許久未住過人了，大門鋪了厚厚一層灰塵。
過了很久，他抬腳，無視那灰塵，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南春靜靜地看著，萬物凝止，隻剩風掠過的聲音。
少年站了多久，她就看著他的背影站了多久。
南春不知道他為何要呆站在那，
她隻解讀那孤寂佇立的身影，有些沉重。
十多分鐘前，放學鈴聲響起後，宴空山隻是禮貌和她告彆。
南春想起許霞燈說的話，覺著他是外地來的，應該是寄宿生。
卻未曾想此刻，他會出現在她家的鄰宅。
南春心上浮起各種憑著那背影想象的故事。
她蹙了蹙眉，強按下心中紛紜複雜的好奇、猜測。
莫名將步伐放的極輕，快步進了家門。
……
“是歲歲回來了嗎？老頭子快進來端菜。”
南春一進門，鼻尖竄進一股紅燒茄子的香味，接著就聽見奶奶溫柔熱情的呼喊。
南春嘴角蕩起笑意，聲音清亮中夾了一絲軟意：“爺爺奶奶，我回來了。”
“歲歲快過來吃飯，今天有紅燒茄子。“
南春小名叫歲歲，
隻因小時候南春在年末佳節，大人們把酒言歡助興的詩句中，最耳熟能詳的就是“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那時的小南春，稚氣的小奶音學著大人的腔調：“黏黏有今露，歲歲由今超。”
小南春學的略顯笨拙，隻讀的對“歲歲”二字。
大人們笑得開懷，都覺著小孩子好玩。
奶奶打趣著說：“那以後就叫小南春，‘歲歲’好不好？”
小女娃看著其樂融融的氛圍和奶奶和藹親切的笑容，也跟著傻笑應著：“好”
……
木質圓桌上擺著四道還冒著熱氣的菜肴。
一眼望去，全是南春愛吃的，紅燒茄子、紫菜湯、炒白菜和辣椒炒牛肉。
木桌旁兩個老人圍著一個女孩，氣氛溫馨，聊著家常。
南春有一搭沒一搭答著老人的問題，心緒飄遠，她還是很在意。
他吃飯了嗎，他家人應該不在身邊吧，那座宅子又是……
對宴空山的探究心思沒由來的起，卻很難再落下。
南春最終還是開了口
“爺爺，我們家隔壁的人家是什麼時候搬走的？”
爺爺思索著正要開口，奶奶接了話“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就是問問。”
兩口子對視一眼，倒是沒繼續追問，意味深長的打趣：“歲歲大了，有秘密了。”
自個兒孫女的性子靜，幾乎不關心這些，突然問起必定是有原因的。
南春聞言，悶頭嚼著飯“真沒什麼。”
接著奶奶的嗓音緩緩道來，仿佛將一切倒轉回那段封塵的記憶
“那兒本來住了一個女孩，和你爸媽年齡差不多，她奶奶帶著長大。”
“去上大學後就很少見到了，隻記得帶過一次男朋友回來”
“再後來，老人家就去世了，那房子也就跟著空下來了。”
南春靜靜地聽完：“那她父母呢，為什麼是奶奶帶著？”
“聽說是車禍去世了。”
“老人家人很樂觀，還經常和我聊天”奶奶輕聲的敘述，像是找回了那段歲月靜好的時光。
“隻是還未來得及頤養天年就匆匆撒手人寰了”奶奶語調一轉，言語中帶著悲痛和惋惜。
南春整個人靜了下來，浸在那段悠遠故事裡，
似乎是在悼念
那個並不幸運的老人。
……
夜色降臨春城，隻剩一輪月，皎潔，孤獨。
晚自習
南春什麼都沒問，隻是照常禮貌的打招呼。
南春不是多話的人，假如他有故事，那要他自己來講。
晚修的氛圍安靜，南春的耳邊隻剩下筆尖摩挲紙麵的聲音和身邊宴空山極輕極輕的呼吸聲。
南春有些心不在焉，視線掠過宴空山寫卷子的手，白淨修長。眼神不自覺黯淡一瞬，轉而移向窗外，任由視線替她遨遊夜色，隻出神不語。
他身上藏著秘密，數不清。
她一點不了解。
可她想了解。
似乎對於這個認識不久的人，她有著天然的好奇。
宴空山注意到此刻氛圍異常安靜，不同於以往，雖然安靜，但二人的氣氛愉悅自然。
他側首瞧南春，當下，女孩的側臉孤寂了很多，像是有著曆經千帆後，埋在心底，很厚重的心事。
宴空山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今天發生的事，確定自己是找不到什麼具體的原因了。
他思緒動了動，修長手指隨手撕了張紙，用尺子撕成長條，動作快捷順暢。接著用筆一字一字認真寫下幾個字，再輕巧折弄幾下，成了一顆星星，鼓鼓的。
他默默放在女孩桌上，神態自若的繼續寫卷子。
南春回神之際，一眼就看見那顆星星。
她抬頭張望，一眼就看到寫卷子的少年。
霎時心下了然，怔住了。
怎麼突然折星星
她沒問出口，隻是將那星星小心翼翼收進口袋，杏眸蘊著無聲的笑意。
明明認識才沒多久
但她就是不覺得，他可能做出什麼不好的事。
這種信任生發的很突然，但並非無跡可尋。
……
夜深露重時，南春站在陽台吹風，猜著他為什麼突然送她星星，
其實不難猜，大概是因為他察覺到了，自己今天的情緒異常低落。
想到這，她看著手心的星星，輕輕將它打開
入目，男生的字跡有力好看，筆鋒強勁，上麵赫然寫著
“抬頭，看北極星。”
南春眼閃了閃，看著那簡短的文字，笑著抬了頭，
眼前夜空很美，黑幕掛了很多很多顆星子，他們都在儘情發光。
她隻看到了一顆，最亮的那顆，北極星。
北極星，離北極最近的恒星。
長曝光影像裡，無數課星曳成圓弧，向著一個中心點。
而北極星，就是這星像軌跡的中心點。
任憑群星璀璨，在這種影像裡，隻有北極星是人們唯一的視覺焦點。
像是在百花齊放的春裡，我獨獨隻見一隻翩躚的蝶。
……
在打開那顆星星前，南春打開教程，學著樣子，折了很多很多顆星星。
為了打開後能複原它。
而此刻，南春順著少年指尖留下的折痕，一步一步還原成第一眼見它的樣子。
這劇情挺俗，但與其而言，更重要的是
少年指尖下的折痕，炙熱真誠。
不知燙在誰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