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眠 晚上,康裕和梁玉成躺在各自的床……(1 / 1)

晚上,康裕和梁玉成躺在各自的床上,回想今天的事,他們雖然是同一個學院,但一個住學校南苑,一個住北苑,加之康裕經常逃課,因此接觸的機會並不多。

“記住,這件事關係到中國植物學的未來,一定要保密。”於教授的話猶然在耳。

一旦有了秘密,入眠便成了一件困難的事。

康裕宿舍裡,幾個舍友白天打球,晚上睡得早,已經起了鼾聲。他悄悄摸出手機,調成靜音,搜索同城的玩家隨機匹配了一局。本來想大秀一把技術,結果隊伍裡一個名叫“瘋狂小土豆”的玩家人如其名,像一個瘋狂靈活滾動的土豆,技術嫻熟,走位優秀,康裕的隊伍也就在這種節奏下瘋狂撿裝備,不亦樂乎。

“哈哈哈哈,土豆哥,我滴神!”

另一個隨機匹配的隊友忍不住發了一句語音。

“。”

瘋狂小土豆言簡意賅的回複,妥妥一個話題終結者。

惜字如金,這風格,恰似……某梁?

康裕打開頭像,土豆哥的頭像就是一個卡通的瘋狂旋轉土豆,明麗張揚的色彩有一種野獸派畫家馬蒂斯風格,誕生出一種並不突兀猶如俯瞰眾生的抽象美。

康裕的第一反應是,土豆哥莫不是二次元世界裡瘋狂奔走的老梁?

有意思,必須加好友!

不同於現實世界裡的康碎碎,遊戲裡的康裕又慫又安靜。

也許是這段時間和梁玉成接觸比較多,他會想像梁玉成在在打遊戲時是不是也像一個瘋狂的土豆一樣,橫衝直撞。

想著想著,他心中猛然一驚,漫漫長夜,孤枕無眠,他康裕社會主義大好青年,明明正直無兩,是遊戲不能帶給自己快樂嗎?想起梁玉成是什麼操作?

此時,上鋪的舍友突然爆發出一陣猶如拆樓的鼾聲,他隻能合上眼,然後心裡繼續碎碎念,我要保研、我要保研、我要保研……

長時間的自我催眠並沒有使康裕成功入睡,突然屏幕亮了一下,一個土豆的頭像再閃爍。

帶著一點小興奮,康裕歡快拿起手機——

“土豆哥已上線”

“土豆哥已下線”

土豆哥的頭像,就在上線和下線之間不停切換。

看來是土豆哥信號不好。

土豆哥信號不好,但康裕信號挺好的。他很快一邊平躺著一邊翹起二郎腿隨機匹配了下一局。

第二局,康裕成了整個隊伍裡打開視野的定海神針,這局對方沒有高手,康裕帶著幾個隊友一路突突突。他的遊戲名字用了自己名字拚音首字母“KY”,於是幾個不停抱大腿的隊友一陣彩虹屁:

“KY大哥,戰神中的戰神!”

“KY大哥全稱是什麼?靠!贏!”

“樓上不要說臟話,是酷贏,KY大哥就是酷!”

康裕看著這一條條消息,嘴角微微翹起。隨著第二局隊友的膜拜,康裕的私聊對話框也變得熱鬨起來,隊伍裡有兩個隊友接連申請添加好友。

這時候,那個熟悉的土豆的頭像終於上線了。

緊接著,康裕快速收獲一個“對方拒絕了您的好友申請”。

這種熟悉的生人勿近的氣息,更像某梁了。

若換做平時,遊戲中隻要有人申請加好友,康裕都會毫不猶豫地點擊同意。

不過現在,不知是因著被土豆哥的拒絕,還是想體驗一把梁玉成附體的感覺,康裕破天荒地點了“拒絕”。

安靜得能聽到隔壁鼾聲的夜晚,又有兩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

梁玉成在宿舍的位置靠著窗,燈關了,窗簾之間漏了一點光,他便就著這點光線無聊地翻著手機。

他的長睫毛撲簌著月光,似是想放空一切,心緒卻又如月輝流淌般,怎麼也收不住。輾轉反側之際,開著靜音的手機屏幕突然變亮,一條新消息就自然地將這暗夜點亮。

薑婕:“我回來了,吃夜宵嗎?”

梁玉成的女朋友薑婕剛剛出省參加了一個英語口語比賽,這次表現不錯,拿了二等獎,剛下出租車,到學校門口,她便開始聯係梁玉成。

梁玉成在對話框裡輸入了一個“好”,還沒點發送,薑婕又加了一條:“我舍友們沒睡,在等我,今天一起慶祝一下呢。”

梁玉成把伸到“發送”按鈕的手指輕輕收回,又把那個“好”刪除掉。

薑婕看著屏幕頂上的“對方正在輸入”,閃了幾秒鐘,又漸漸消失。

她自嘲地笑了笑,將手機熄屏,拖著行李箱,沿著長長的梧桐大道向宿舍走去。

梁玉成本來擔心薑婕晚上出去不安全,見薑婕有舍友陪著,他便自然地省去了這份擔心。再加上薑婕的舍友裡麵,有一個名叫季青青的姑娘太活潑了,每次見麵都開他玩笑,他能躲就儘量躲著。

玉蘭路的燈安靜地照著,將趕路的薑婕聲影拉得愈發頎長,路上遇到剛夜跑鍛煉結束的兩名男生,一個穿著灰色運動服,一個穿著白色運動服,穿著灰色運動服的男生很熱情地想幫她拿行李,薑婕回以禮貌又堅定的拒絕。

男生便被他的同伴快速拉走。

“你拉我做什麼?”身穿灰色運動服的男生並不想走,壓低著嗓子向同伴問道。

“你不認得她?她是外語學院的院花,有男朋友,感情好得很。”

“這麼晚也不見男朋友幫忙拿行李,我們幫幫忙又怎麼了?”

“快走吧,就我們這一黑一白的樣子,彆把小姐姐嚇到了。”

“我沒穿黑的啊……”穿灰衣服的男生轉頭看著薑婕離去的背影,猶有不舍。

但一秒鐘不到,他就被自己的同伴拽得更遠了。

*

薑婕剛到寢室門口,依稀可以看到寢室的燈亮著,但很安靜。

“我回來了。”她喊了一聲。

“玲玲,青青,蛋仔,我回來啦。”

寢室依舊沒有人回應。

她疑惑了一下,從包裡找出鑰匙,輕輕推開房間門。

宿舍裡很安靜,靠窗的書桌上零星擺放著一些學習資料。

薑婕拖著行李箱走到自己的櫥櫃旁邊,她看了看上鋪微微抖動,似乎在憋著大招的被子,了然打開行李箱。

“鴨脖,熱乾麵,麻糖,大閘蟹……唉,既然都不在,隻能分給隔壁宿舍嘍。”

薑婕還沒有說完,窸窸窣窣的聲響便充斥著整個寢室,還沒等她抬頭,三個毛茸茸的聲影就圍繞在了她周圍。

“哇,武漢精武鴨脖,我很久以前就想吃啦。”

“薑薑快送,三小時直達哦。”薑婕拿出箱子裡的吃食,這些吃的已經被精心分成了四個小袋子,每個小袋子裡,各種種類都有。紮著小馬尾的女孩子毫不客氣取出其中一小袋子,薑婕一隻手一個,送到另外兩個女孩子手裡。

“薑薑真好。”

女孩子的友誼就是這麼純粹,就是你有一口吃的,我也有。

“看我發現了什麼,單獨的,精心包裝的,零食。哼,女人,除了我們三個,你是不是外麵有人了。”說話的還是紮小馬尾的女生,她叫季青青,寢室裡最為活潑的存在。

“不告訴你。”

“啊呀,彆鬨了,薑薑肯定是給梁學霸留的吃的。”一旁的玲玲趕緊補充道。

“好呀,現在開始審問起我了,剛剛我在門外的時候,是誰在家裝沒聽見?”薑婕合上行李箱,眨巴著大眼睛問道。

季青青放下鴨脖,仿佛想起了自己的重要使命,趕緊對著另外兩個舍友說道:“差點忘了,姐妹們,剛剛怎麼排練的,繼續搞起來!”

於是,宿舍燈關上了,手機燈光亮起來,三個手機同時響起鞭炮齊鳴,一時間,鑼鼓喧天,床單飛舞有如彩旗飄飄。

“我宣布,我們以宿舍最高的禮節,歡慶薑薑拿到二等獎,這可是全國大學生英語競賽二等獎,薑薑就是我們宿舍的舍寶,大家鼓掌。”隨著掌聲,有人打開了燈,有人從櫃子裡拿出了一束鮮花送上。

薑婕抱著鮮花甜甜地笑著,然後對著宿舍的三個姑娘說道:“走呀,我們一起去吃燒烤。”

“太棒了,我們今天就讓梁學霸放放血!”季青青流露出一臉壞笑。

薑婕眼神稍微暗淡一下,隨即又莞爾一笑,“今天就我們姐妹幾個,想吃多少吃多少。”

幾個姑娘來到一個燒烤攤,點了一桌串串,烤牛肉靠羊肉烤茄子爆發出迷人的香氣,瘦瘦的女孩子們食量卻不小,每個人都吃得很香。

“薑薑,梁學霸也要多出來走走,總是悶著頭學習,他就不怕被挖牆腳嗎。”季青青像整個宿舍的大家長一樣,為每一個舍友都操碎了心,今天看到梁玉成沒有參加聚餐,便又開始操心起來。

“哼,他就是仗著薑薑脾氣好,不把你放在心上。”玲玲是個急脾氣,一開始她也沒有察覺出哪裡不對,但聽季青青這麼一說,便有些憤憤不平,替薑婕不值。

“哪有,是我這堵牆牢固得很。”薑婕依舊甜甜笑著,自信而開朗。

“那也不能這樣啊,出發不送,回來不接機,讓你一個女孩子拖著這麼大的行李箱。”季青青自己比薑婕著急多了。

“行李是我自己收的,能不能拿得動我心裡有數著呢。這點小事兒,不需要男生幫忙。”

“梁學霸這是上輩子拯救了太陽係吧,能有薑薑這樣獨立又善解人意的女朋友。”許久沒出聲的另一個舍友蛋仔羨慕地看著薑婕。

“這叫信任,叫默契,是相互的。你們離我近,隻看到我付出,但其實,在我們這段感情裡,他才是付出最大的。”

正在吃串串的幾個姑娘來了勁,同時放下手中的串串,一臉要吃瓜聽故事的表情。

“我們是高中同學,他的成績一直比我好,高三的時候,他每天都給我講題。要是沒有他,我可能考不進農大,也沒辦法和你們做姐妹啦。”

“哇,青梅竹馬,感情忠貞!”蛋仔羨慕地說道。

“而且以他的成績,填誌願的時候完全可以填北大,但是他沒有。”

“所以說,梁大學霸是因為愛情,才選擇來咱們學校讀書的?”季青青試探著問道。

薑婕輕輕點了點頭。

隨之而來的,是幾聲尖叫。

“啊,我又相信愛情了!”

“撒狗糧啦,虐狗啦!”

……

*

月光,灑在金陵農業大學的校園裡,透進了南苑宿舍的窗,透進了北苑宿舍的窗,也透進了逸夫樓8899的窗。農大的老師一向敬業,晚上留校加班,也是正常。

“今天,多謝你幫忙。”於玄冬依舊坐在他的辦公椅上,笑著。他對麵坐著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教師,溫婉,恬靜,氣質如蘭,正是於玄冬曾經的學生,現在金陵農大的教授何舒蘭。

“您說哪裡話,隻不過是舉手之勞。正好我剛看完您發的要我留住梁玉成十幾分鐘的短信,那孩子就來了。”

“他是這次保送研究生的候選人。”

“禮貌得體,心思內斂又細膩,是做研究的好苗子。這樣的學生並不善於表達自己,成長途中需要像於老師您這樣的伯樂引路。”

於玄冬笑了笑,滿眼是遇到可造之材的歡喜:“嗯,我把尋找種子的任務交給他們了。”

“他…們?”

“對,還有一個孩子,叫康裕,也靈氣得很。我擔心陳軒瓚的事情在他們身上發生,所以單獨交代了他們。”

“是啊,可惜了小陳這孩子啊,沒能明白您的苦心。”何舒蘭答道。

“唉。”於玄冬歎了口氣,向窗外看去,仿佛月光能把他的思緒帶向很遠,很遠。陳瓚軒,那個曾經讓所有老師露出笑容的男孩子,卻是他心中永遠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