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陽光,溫暖,卻又有冬季的清涼。
從金陵農業大學的北門出發,進入下馬坊公園,一直向西北走,就可以到達梅花山。
梁玉成早上五點多鐘起來,便拿起相機向梅花山出發。他一直堅持早起,早上的空氣能給人彆樣的靈感。
九點過後,康裕在宿舍伸了個大懶腰,悠悠起床,這時早餐的窗口已經撤下,學生食堂的大師傅們已經熱熱鬨鬨整理著新鮮食材,開始準備中飯了,他隻好去教育超市胡亂買了些吃的,一路奔向下馬坊。
走到明孝陵博物館門口,他停住了,轉身向東北方走去。
穿過十朝立柱,再向又轉,一會兒就到了宋美齡故居。
更多的人喜歡把這裡稱作美齡宮。傳說美齡宮的立柱上雕有栩栩如生的鳳凰,如今看來,這些鳳凰卻是可愛得很。建築物有34根立柱,大概代表當年宋美齡才34歲。但比鳳凰和立柱更具傳奇色彩的,是這間雅致小居曾經的女主人,民國的第一夫人,傑出的外交家宋美齡女士,絕大多數人就是衝著她的名字而來的。
美齡宮就坐落在這個被稱為小紅山的紫金山的山坡上,從地圖上看,恰似鐘山上的一串藍寶石項鏈。走近了,才發現這裡原來綠樹成蔭,環境清幽,空山鳥語,不絕於耳。從露天陽台上遠眺,一片林海,綠浪滔滔,能在這裡居住的,絕對是非凡的人物。
從樓下到樓上,再從樓上到樓下,康裕不停的走著,會議室,作戰室,餐廳,臥室,書房,這裡不僅僅是一個政治人物的居所,也是一個戰略中心,一個政治議會中心。這樓梯,是宋美齡踏過的樓梯,這書房,是老蔣曾經閱讀的所在。展覽廳裡循環播放著宋美齡的介紹片,從那略帶南方口音的英語演講,還是可以領略到當時在美國引起強烈反響的民國第一夫人的魅力。
“會不會就留在這裡?”康裕心中想道,如果說那批在戰火時代就已經很珍貴的種子會有什麼蛛絲馬跡留下的話,最合適的尋找地點,就是同時代的建築物裡。
隨後他又否絕了自己的想法。時過境遷,美齡宮現在屬於中山陵園管理局管轄,每天都有專人打掃,又怎會留下蛛絲馬跡。
但秉承著“來都來了”的想法,康裕便繼續著他的天馬行空。“倘若是老蔣很看重的東西,他會放在書房裡麼?”康裕又想到。
左手邊就是當年老蔣的書房了,現今一個大叔坐在沙發上盤手機。
“啊要照相啊,小夥子?”見康裕看那寫字台出神,大叔指了指招牌——照相10元/張,下麵有各種樣片,不同人在寫字台上擺出不同的動作,可是又有誰能還原出當時炙手可熱的□□的神態。
“大叔,樓下那個阿姨才五塊錢一張,你的太貴啦!”康裕笑道。
他笑得自然又真誠,配上一副學生模樣的麵孔,讓人十分確定他說的是真事。
“這怎麼可能,這裡就我一家。”大叔嘴上這麼說著,卻也站起身向下看去。
“在這兒看不到,在那邊。”康裕說著,隨手往東南方一指,大叔便迫不及待地下樓去看了。
等到大叔身影也瞧不見,康裕忙走到書桌旁。打開老蔣的抽屜,卻是空空如也,下麵的櫃子裡連一張紙都沒有,很讓人掃興。他又掃描了各個角落,都被人打掃得很乾淨,不可能藏有東西。
“老康啊老康,出師不利啊。”康裕無奈歎道,雖然結果是意料之中的。
他又將目光掃向頭頂那扇四葉電扇,這屋裡的物什實在太新了,即使有線索也早就被勤勞的管理員一日複一日的打掃給抹去了。而這電扇卻布滿灰塵,應該很少有人過問。
風扇,風扇,四片葉子,圓形,紫金山上有個奇特而宏偉的建築就四片葉子,不過廣場是半圓形……
“好啊,壞小子,看上去老老實實的,居然騙我!”剛才那個照相大叔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康裕暗暗一笑,趕緊離開,卻見大叔從左邊樓道氣急敗壞的跑上來,康裕甩著手從右邊樓道飛下樓去,隻聽得大叔喊道“那小子撒謊,彆讓他跑了。”
這下,裡麵工作人員加上遊人的十幾道目光同時射向康裕!
“對不住對不住!”康裕喊了一聲,忙跑下樓,幸好一樓無人,但大門口肯定有工作人員。
大叔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康裕走到美齡宮門口,心想著如果一直沿著小路向前跑,大叔看到自己,肯定會一直追一直罵,此時此刻,躲起來才是上策。
他想了想,看到一旁有一輛老式汽車,靈機一動,貓著腰,躲到車後,讓車身擋住他的聲影。
“哎呀,你是誰?”身旁突然冒出細小的聲音。
康裕這才感到自己撞在一個軟軟的物體上,回頭一看,竟然是個女孩。
這時大叔和另外幾個工作人員已經趕了下來,門口的保安聽到動靜也往裡走來。
“噓,不管你是人是神,先救救我的小命。”康裕小聲說道。
“哼!”那聲音很不滿的哼了一聲。卻也沒敢再多說話。
於是,靠著外的康裕便看到拍照大叔連比劃帶語言的形容今天的倒黴事情,其餘人笑笑,當是今天在這無聊的上班過程中得到的樂事。
而後保安大叔安慰道:“行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下次你再見到他,交給我,我們和他好好講講道理不就行了嘛。”
然後大家哈哈散去。
康裕仰在車裡,看著大叔的表情想想也發笑。
“原來是溜過來避難了,幸好我保護你,不然你就等著變成黑眼圈吧!”那聲音幽幽說道。
康裕這才想起身旁麵還有人。
“我是躲人,你躲在車旁邊,難道是被通緝?”康裕回道。
“你這人奇奇怪怪的。誰規定景區裡不能看蹲著看車了?在這裡,我可以想象宋女士當年是什麼樣的感覺。”看來這女孩子不但行動怪異,說話也怪異。
“宋夫人可沒你這麼老。”康裕嘴上是不會饒人的,尤其是掛在嘴邊的“老”字,已經將他和每年的情人節徹底絕緣。
想讓女孩子著急的方法,最管用的一個是說她老,另一個是說她胖。
“你再瞎說,我就把剛剛那個大叔喊過來。”女孩顯然被弄著急了。
哈哈,激將成功,康裕心理帶著幾分開心想道。
“好好好,咱誰也不說了,等人少了,就一起出去,成交?”康裕看出來這女孩也怕被發現,估計也是闖禍精體質。
沒有聲音回應,這在法律上叫默示,也就是默認同意了。
隻是遊人來來往往,偏不走開。
這輛彆克車是美國政府送給宋美齡的禮物,在當時是相當豪華的型號,這麼多年過去了,被丟在露天裡承受風吹日曬的彆克居然隻是鏽了幾個不到指頭大的小洞,其質量可想而知。
“我叫康裕,你呢?”還是康裕先打破沉默。
“秦夢川。”
“嗯,好名字。秦檜的秦,白日做夢的夢,萬箭穿心的穿。”康裕總是開有意無意的玩笑,但彆人並不會覺得有多好笑。
“是一馬平川的川啊,總比你那糟糠的糠,鬱悶的鬱好吧!”
康裕也不生氣,隻是很有禮貌地說道:
“老秦同誌,你好。”
“你以為我會生氣嗎,我才不生氣呢,老康!”如果是一般的女孩子,早就會被冒犯,之後就再也不理睬康裕,但秦夢川絕不會吃啞巴虧,她就是要康裕沒趣。
“說對了,金農的那一幫可都叫我老康呢,咦,莫非姑娘也是金農人?”康裕帶著一種江湖口氣問道。
“你聽好了,本姑娘可是皇理門人!”
“皇裡?哈哈,皇家馬德裡?”
“是皇家理工大學好不?”秦夢川無奈太息道。
這下康裕終於明白自己碰上金陵理工大學的鄰居了,那裡的孩子通常誇口稱自己是皇家理工大學門人。
“哦,原來是理科生啊,失敬失敬!”
“不敢當,我可是學會計的。”
……
兩個人你來我往,不知多久,終於等到四下無人,走了出來。
康裕回頭看了看這輛車牌為“軍00385”的高級轎車,很得意地笑了笑。
“彆克啊彆克,你當年隨著蔣夫人出生入死,今天又救了老康,你真夠英雄!”
這時秦夢川在背後使五分力錘了他一下,“就沒見過和一輛車也稱兄道弟的,說好了,就快走吧!”
兩人一起從西邊的大道下山,一路上車很多,步行的人也不少,還有人帶著自家寵物狗。
“你看你看,老黃在追老花,多歡樂啊!”看到一隻大黃狗在追趕一隻花狗,康裕很開心。
“嗯,你和他們很熟嘛,看來你上輩子也是一隻大狗。”秦夢川笑道。
“老秦啊,隨便挖苦人可是會老得更快的!”
“哼,你這麼挖苦人也沒見你變成千年老妖啊。我不管,你就是大狗,康大狗,康大狗,一個鼻子兩隻手……”
康裕無奈,他可不願再和這小姑娘糾纏下去。
“老康,你猜我接下來要去哪裡玩?”秦夢川蹦噠著問道。
康裕也不著急回答,隻是看著秦夢川邊走邊胡鬨,他的下一站是音樂台,因此心中祈禱這姑娘千萬不要去音樂台才好。
“很難猜吧,告訴你,我可是要去音樂台的!”
康裕有種立即撞上樹乾的衝動,隻好一邊聽著秦夢川唱著自編的“康大狗之歌”,一邊朝著音樂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