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 康裕手快,先將這署名陸家邦的短……(1 / 1)

康裕手快,先將這署名陸家邦的短信念了出來:“老師已歸,下午問話,速歸。”他再伸頭去看梁玉成的短信,也是一樣的文字。“老師”在這裡當然是指有可能成為他們導師的於玄冬教授。

在大學校園裡,本科生是最無憂無慮的,他們可以挑自己喜歡的老師的課去上,也可以使儘花招逃課出去神遊,一個學生一個學期可能會接觸十幾個老師的課程,一個老師也會有千百個學生。

而研究生和自己的導師之間的關係卻比較簡單,想偷懶,被抓包概率百分百。

發短信的正是他們的師兄,已經是研究生二年級學生的陸家邦,導師對這次免試推薦很重視,特地讓陸家邦來指導他們。

“哎,老於一回來,暴風雨就來,趁著現在陽光明媚,我們下山吧。”康裕無奈地說道。

“好,我們得回去好好準備,不能讓於老失望。”

當眾人迎著陽光準備登上紫金山的時候,兩條身影卻飛下了山,他們得回去整理好思緒,換一身乾淨的衣服,給將來也許能成為他們導師的於玄冬教授一個好印象。

剛下了山走到滬寧高速,同樣節奏的短信聲又響起,這回陸家邦的短信是:“下午四點,逸夫樓8899,務準時到場。”

“謝天謝地,老於慈悲,沒讓我們一回去就到逸夫樓丟人。還來得及回去翻翻書,抱抱佛腳。”

下午四點,逸夫樓8899。

陽光很舒服地從窗口伸進辦公室內,一位學者模樣的先生斜倚著,從窗口透進辦公室的陽光正好灑在他的辦公桌上,陽光很溫暖,他的笑也很溫暖。

雖然隱約可以看到他頭上的銀絲,雖然不少學生私下裡稱他“於老”,但他那雙深邃的眼,還有無法模仿的雅致,談吐裡顯示出的敏捷的思維,以及那堅持每天步行兩公裡的習慣,使你絕對想不到於玄冬教授已經年近古希了。

已經退休的他還是堅持在自己的崗位上,用他的話說,是自己的生命離不開教學。

辦公室裡靜靜站著兩個人,便是康裕和梁玉成。終究是和老師第一次接觸,他們不敢說錯一句話,沒有人願意先開口。

“今天你們能到這裡來,說明你們是這屆學生中的佼佼者,我希望從今天開始,你們就用研究者的素質來要求自己,努力使自己更上一層樓。”於教授的話打破了沉靜。

“是。”兩人同時答道,和藹的老師,話語裡卻又有說不出的威嚴。

“紫金山一帶的珍稀植物,你們看到了哪些?”於玄冬教授發問。

“梭羅樹和山桐子。”康裕心急,搶先說了,又想到還沒給梁玉成機會回答,連忙打住。

“柞木、木蓮還有南京椴。”梁玉成會心一笑,也回答了一些。

“嗯。”於教授很開心,"要成為一個合格的高校學生,課本知識和實踐經驗缺一不可,你們這幾天在紫金山,要做到的就是將課堂所學和實際情況結合起來,隻要做到任何時候都有清醒的頭腦,不放過任何細節,就會做得和你們的師兄師姐一樣好。"

“是。”康裕最怕的就是被老師教誨,不過既然老師這樣說了,他也沒辦法。

“從開學到現在,專業文獻你們大概看過多少篇?”於教授又問。

“大概念60篇左右。”梁玉成這回先答道。

“哈,我也差不多,五十多篇。”康裕隨口說道。

“嗯,速度是挺快,不過要注重質量。”於教授似乎對於他們看過的數目已經很滿意了。

“那,從紫金山索道到頭陀嶺的野山道有多少條?”於教授突然發問。所謂野山道,就是遊客踩出的非官方道路,窄小而隱蔽。

“89條。”兩人幾乎同時答道。

這下於玄冬教授的微笑明朗了,這兩個孩子,在對待常人易於忽略的細節上,把握得很不錯,甚至有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

教授瞧了瞧康裕,又看了看梁玉成,終於低下了頭,似乎手上盤弄著什麼,半分鐘後才突然說道:"玉成,能到何舒蘭老師那裡去幫我把上周的會議小結取來嗎。?”

梁玉成點點頭,他雖心中帶著一絲疑惑,腳下卻按要求踩著很輕的步子退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隻留下了於教授和康裕。

“知道為什麼讓你留下嗎?”於教授突然像康裕發問。

康裕心想這答案不是應該於老師自己說麼,老於你沒看見梁玉成剛剛出門時委屈巴巴我見猶憐的小眼神麼,但他秉承作為老師喜歡的好學生行為守則儘量精簡自己的語言:“大概啊,我要被淘汰了。”

他下意識地聳了聳肩,摸了摸鼻頭,這時候不知道是該謙虛還是該自信,反正接下來老師要和自己講的話一定很重要了。

“學習植物學這個專業的學生,有的是興趣使然,有的是一個高考可能算湊數的誌願給了他不同的命運,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選擇這個專業,不過在我們那個年代,為國家建設做貢獻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您說得不錯,不過說到愛國,我想每個時代的人都有相同的初衷。”康裕答道。

“很好,一個人無論學識如何,隻要對自己的祖國忠誠,就是可造之材。”於玄冬老師又說。

康裕笑了笑,不置可否。

“在我讀大學的時候,我的導師就交給我一個任務,可是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有完成,一屆又一屆,參與的教師和學生都守護著這個秘密,卻沒法得到成果,現在該是你來出力的時刻了。”於玄冬的表情很嚴肅。

康裕頓時感到一陣壓力,似乎於老師也想要他守護這個天大的秘密了。

果然,於教授又說道:“你們這屆的學生我看了一下,你很優秀,有能力接受這個重擔。”

雖然剛剛已經有種預感,可是康裕還是不能完全確信,但如今聽到於教授的話,他還是有稍許驚訝,一些失落。

他是在為梁玉成失落,他覺得某種程度上,梁玉成比自己更值得老師信賴,該走的是他康裕,不是梁玉成。

時間不允許他想許多,因為於教授開始交代任務了。

“我的導師,在很多年前,還是國立中央大學農學院的學生。有一天,農學院裡來了一位考古係的教授,他將一包從沼澤裡發掘的古代植物的種子交給了我導師的導師,希望這些珍貴的種子對我們研究中華植物發展,培育新的物種有所幫助。那裡麵的種子據說有的200多種,每一種都堪稱一個奇跡。當時師祖視若珍寶,我的導師也隻見過那些種子一眼。後來內戰爆發,老蔣撤離去台灣,派人取走了所有的種子。不過我的導師看到台灣目前對於中國植物變遷的研究,覺得種子不會在台灣,還應該在大陸,當時時間緊迫,種子應該就留在了南京。”於教授停下來,泯了口碧螺春,繼續說道:"找到那些種子是我導師的遺願,我探尋了好久,才知道原來國立中央大學的一位師叔後來冒死盜出種子藏了起來,可還沒來得及告訴彆人種子在哪裡,就被國民黨逮捕,最後沒了音訊。這幾十年來,我不斷嘗試讓年輕人去尋找這些種子,可是過去了這麼多年,尋找又談何容易。今年,我想讓你試試運氣。”

康裕先是被故事震撼了,接著又被自己的任務嚇住了,那感覺,就像自己頓時置身在了傳說裡,自己一不小心成了這個故事中的人物。不過反正從前的學生也沒完成任務,今年自己一無所獲也不算丟人。

“好了,事情也都清楚了,動手去準備吧。”於教授提醒康裕。

康裕鞠了一躬,走出了辦公室,腳步沉穩地踏出了逸夫樓。

右腳在前,左腳在後。

當左腳腳後跟離開大樓的那一刻,他那仿佛被深深拘起的靈魂一下子就得到了釋放,立即恢複了舊貌,搖擺著走向食堂,搖擺的同時,還不忘掏出手機,在中午剛收藏的帖子《保研吐血乾貨:如何捕獲導師芳心!》下回複了一個“大神威武”的表情包。

十分鐘過後,於教授辦公室的門終於響了,梁玉成走進來。

“不好意思,於老師,何老師問了我一些話,耽誤您時間了。”他平靜地說道,仿佛沒有在意康裕已經離開了。

於玄冬依舊在觀察。

很久以前,他不曾學會觀察人,他以為所有的學生都像他們所展示的一樣,直到遇到一些事,才發現簡單如學生,也可能有麵具。

現在,他就頗為好奇地打量著梁玉成,想看清楚這張平靜如水的臉後麵,是怎樣的一種心境。

“這沒什麼,何老師喜歡和學生多交流。”於玄冬笑了笑,繼續說:“知道我為什麼要康裕先走麼?”

梁玉成誠實地搖了搖頭。

“有很多事情需要等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幾十年。”

“這個...”梁玉成有點意外,他甚至沒明白“等待”的具體含義。

“來,聽我講一件事,關於種子的故事。”於是接下來,梁玉成聽到了和康裕一樣的故事,得到了和康裕一樣的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