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嬸,他們經常來嗎?”
眼看著官兵走遠,楚言攸走到賣餅大嬸旁,從腰間錢袋裡掏了塊碎銀子,塞到了她的手中。
“也是最近開始的。”賣餅大嬸拿乾巾擦擦額頭的汗,低頭一看,手裡赫然一塊閃閃的碎銀,“哎喲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楚言攸抬抬手裡的餅,“大嬸烤的餅好吃,再說了,大嬸剛剛替我解圍,我總不能白白受著。”
“不過是幾句話的事,姑娘你真是太客氣了。”大嬸掩著麵笑起來,又麻利地裝好幾個餅,讓楚言攸帶著。
楚言攸沒拒絕,又問道:“大嬸,向你打聽件事,在這附近有看到什麼奇怪的人嗎?”
“奇怪的人?”賣餅大嬸思索起來,“倒是有那麼幾個,今兒早上碰到個壯漢,滿臉都是胡渣,看著不像好人,昨晚有個佝僂著腰的人,看不清男女,把個姑娘的錢袋給偷了…
對了,我前幾天還遇著一男一女,不知是啥關係,還推著輛車,說車上躺著的,是他們重病的小弟。”
楚言攸眸光微閃,“那一男一女去了何處?”
賣餅大嬸倒吸了口氣,揮起了手,壓低聲音說道:”不能去,不能去,姑娘,聽我一句勸,那地方真不能去。”
“為何?”
見楚言攸如此好奇,賣餅大嬸隻得皺著眉解釋道:“他們去的地方是南風館,是,是家小倌館,去那的什麼人都有。”
楚言攸轉身看向街道儘頭,隔著好些距離建了碧瓦朱甍的樓,孤零零地在那,與周圍景象顯得格格不入。
南風館前更是無人問津,冷冷清清十分寂靜,這樓建在這種地方,怎麼看都不像能掙錢的。
“官兵有查過那嗎?”楚言攸問道。
大嬸搖頭,“許是知道那是個醃臢地,官兵嫌晦氣,便沒有去那查。”
短短半個時辰,楚言攸第二次聽到“晦氣”二字了,她朝賣餅大嬸點頭,“我知道了,多謝大嬸告知。”
賣餅大嬸鬆了口氣,用著誇張的語氣說道:“你不去那就好,誰知道那裡麵是不是出過命案,路過那兒的人都覺得頭昏腦脹,回去之後不舒服極了……”
話還未說完,賣餅大嬸眼睜睜地看著楚言攸走向那,隻抬頭看了眼,便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賣餅大嬸抓了抓乾巾,“這姑娘怎的這麼犟”?
莫非是怕官兵,才想著跑到那種地方去躲著,這些殺千刀的官兵,把個孤苦伶仃又無依無靠的姑娘逼成這樣。
在外人眼裡可憐到慘不忍睹的孤女已進了南風館,冷著臉將匕首拍在了桌上。
“我找人。”
南風館中的酒味是在嗆鼻,楚言攸蹙起眉頭,整張臉瞧著更嚇人,招待的倌兒酒一下醒了,趕忙問道:“姑娘要找誰?”
有個醉醺醺的小倌從樓梯上走下來,聞言笑出了聲,“還能是找誰,是我們的木秀公子,還是清月公子,哦哦哦,我知道了,是微楓公子惹下的風情債!”
楚言攸沒理會這醉鬼,接著問招待的倌兒,“前幾日來這的,彆和我說,你們把人給弄丟了。”
“前幾日?”倌兒勾著垂落兩邊的頭發,“我們東家前幾日找了好些人來,姑娘要找誰,許是要去問問東家。”
“找我也行啊。”醉酒的小倌是看清了楚言攸的樣貌,走到她跟前竟有些拘束地揣著手,“姑娘,找我的人可多了,我模樣好,伺候人的功夫也好,姑娘可要試試?”
”滾開!”
略有些緊張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楚言攸抬頭看去,見漲紅了臉的郎君快步下樓,兩三步到了她麵前。
楚言攸鬆了口氣,她猜測沒錯,回回到燕楚,到的地都離蘇璟他們很近。
“姐姐,你為何要來這種地方?”郎君淚眼婆娑,偏偏還倔強地看著她,想她親口解釋,哪怕隻是敷衍欺騙。
楚言攸一眼看出他在想什麼,連說道:“我猜到你躲在這,於是來尋你。”
郎君又高興了,“姐姐真好。”
姐姐一到這兒,就來找他呢。
蘇璟睨了眼對姐姐虎視眈眈的小倌,拉起她的手往樓上去,“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姐姐快和我來。”
見他們倆上樓的背影,小倌揉了揉眼,“這也不是新來的,這誰啊?”
當著他胡兒的麵搶人。
……
“姐姐喝茶,走了這麼遠,定是渴了。”
“姐姐手裡拿著什麼,是要給我的嗎?”
“姐姐嘗嘗這糕點,比不上宮裡,但勉強能入口。”
一進屋,蘇璟喋喋不休地說個沒停,接著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端來各樣零嘴。
看他走來走去,楚言攸拉住他的手,讓他做自己身側,“彆忙活了,許衡和卿妍去什麼地方了?”
“姐姐老是惦記著他們。”蘇璟氣呼呼扭過頭,傾倒的身子卻是往她身邊挪了挪。
“最惦記的當然是你,不過眼下外頭官兵挨家挨戶地搜查,我是擔心他們遭遇不測。”楚言攸說道。
“他們和東家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們要做些什麼,沒問。”蘇璟依舊沒扭過頭。
“這樣啊。”楚言攸將肉餅放於桌案上,“那正好,特意給你買的餅,他們瞧不見。”
“特意給我買的?”蘇璟悄悄轉過頭,往桌上瞥了眼。
楚言攸卻是起身,雙手捧住了他的臉,湊近些說道:“不是給你買的,我還能給誰買?”
“誰知道呢?”蘇璟癟癟嘴,“姐姐剛進南風館看到的胡兒,沒準就很想吃姐姐帶的烤餅,還有什麼木秀公子,清風公子啊,一大堆。”
楚言攸眸光柔和許多,低頭吻在了他的唇上,軟綿綿的觸感輕得像在淺嘗輒止,正要分開時,蘇璟顫著勾住她的脖子,無聲地回應著。
她一時情難自抑,向下的手扣住了他的腰,往自己懷裡帶了帶,加深的吻纏綿悱惻起來,不知是誰的呼吸先亂了。
兩人的心跳聲不舍不分,彼此都想將身體融入,再融入,分不清是誰的。
“扣扣扣——”
“楚姐姐,聽彆人說你來了,你現在在裡麵嗎?”楚卿妍歡快的聲音響起。
楚言攸鬆開手,慢慢退開,手指擦上蘇璟的唇瓣,勾到了連一塊的銀絲,“蘇璟,你剛剛分心了,在想什麼?”
“沒有,姐姐我沒有。”蘇璟輕輕咬住她的手指,他隻是有點難受,太過貪心,但絕對沒有分心。
“這次相信你了。”楚言攸又落下輕飄飄一吻,轉身走去開門。
“楚姐姐,你總算是回來了。”楚卿妍瞧見楚言攸,差些要跳起來把人抱住。
楚言攸抬手摸了下她的頭,“我回來了,你們不用擔心。”
不管是擔心她,還是在擔心外麵的官兵。
“哎呀呀,這不是楚姑娘嘛,楚姑娘來得正好啊。”滿頭大汗的許衡大步跨上樓梯,解下腰間的酒葫蘆,仰頭喝了一大口。
在他的身後,還有個打扮花枝招展的男子,姿容更是豔麗無雙,單看那眉眼,更像是姑娘家,他披散著頭發,恍若從畫裡走出來般。
許衡見他也跟來,拽著他的袖子拉過來,“楚姑娘,這位是南風館的館主…叫什麼來著,呃,叫什麼不重要,是他收留的我們。”
“在下姓裴名鉉,字子堯,是南風館的館主。”裴鉉淺笑著作揖,目光在幾人身上掃過,“也是靖王身邊的謀士。”
“靖王”兩字一出,幾人神色各異,楚卿妍更是後退好幾步,藏到楚言攸身後,兩手緊緊抓著她的袖子。
“楚姐姐,靖王的人怎麼追到這了?”
靖王的人在找他們,結果他們傻乎乎的,直接把自己送上了門。
“卿妍小姐,我家王爺找了你好久,擔心你的安危,特派了我前來,暗中保護卿妍小姐。”裴鉉說道。
靖王還會擔心她?
什麼驚天笑話!
楚卿妍腳底發虛,差些倒頭栽到地上去,嘀咕道:“不就拿了他一根千年靈芝,有必要這樣緊追不舍,小氣死了。”
裴鉉沒忍住笑意,“卿妍小姐,王爺可從來沒計較過這件事,不過你不辭而彆,可讓王爺發了好大一通火。”
“那,那他還讓常陵縣令大肆抓人,不就是想把我們抓起來,然後偷偷摸摸…”楚卿妍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裴鉉的目光投向屋內,臉上的笑容有些捉摸不透,”沒做過的事,我家王爺不認,不過我家王爺確實想請蘇公子說說話。”
鏗——
匕首出鞘,劍尖抵在了裴鉉的脖子上。
”回去告訴你家王爺,我也很想請他說說話。”楚言攸的聲音有些散漫,但莫名帶著股威懾,疏離而冷淡。
裴鉉低頭看了眼匕首,臉上笑意淡了,“姑娘,我家王爺沒有惡意,不過是想弄清一些事。”
“既有求於人,那就親自過來。”楚言攸上前一步,匕首又按下了些,“誠意不夠,那他最好有些自知之明。”
“就是就是,你家王爺是很厲害的人嗎?”楚卿妍見有人撐腰,氣勢怪唬人的,“你搞清楚,是你們有求於我們。”
裴鉉無可奈何,隻得應下來,約定三日後讓他家王爺親自來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