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不可以嗎?(1 / 1)

正過申時,天色暗下來,許衡還未回來,宅院外的喧鬨聲漸漸消沉,入夜靜謐一片,隻偶爾聽到幾聲尖細的貓叫。

臥房的門半合,幾縷涼風吹進,桌上的燭火跳動著,蘇璟靠臥在床上,手裡拿著本書,心思卻全沒放在上麵。

他小心翼翼地側頭,偷看著擦拭長劍的楚言攸,一時失了神。

“蘇璟。”楚言攸輕吐口氣,將長劍放在了桌上,抬眸看向了他,“你今後有何打算?”

偷看被抓了個正著,蘇璟整張臉都燒了起來,他腦袋暈乎乎的,“沒,沒什麼打算。”

“你這樣,讓我很不放心。”楚言攸起身飄過去,手背貼在了他的額上,“沒受寒,怎麼臉這麼紅?”

“我沒事。”蘇璟抓住了她的手,一點一點將臉蹭過去,呼吸急促起來。

“蘇璟,你還小,我不強求你必須做什麼,但你要知道你想要的,你未來的日子還很長,總不能一直躲躲藏藏。”楚言攸緩緩說道,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看著她。

逃離出蘇府從來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蘇璟臉頰更紅了,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楚言攸,問道:“姐姐想強求我做什麼?”

楚言攸難得困惑,“什麼?”

“姐姐想讓我做什麼,我都可以做。”蘇璟俯下身,在楚言攸的指尖上落下一吻,那姿態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姐姐,強求我。”

這樣子,簡直像個瘋子。

楚言攸的頭更疼了,“蘇璟,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罷了,你且再好好想想,深思熟慮後,不管你將來想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姐姐,你真好。”蘇璟喃喃,低下頭枕在她肩上,手指纏繞著她垂在身前的發絲,放在唇邊輕輕吻著。

楚言攸自省良久,她難道做了什麼奇怪的事,蘇璟會不會有些太黏人了?

皇室那些小輩也是這樣的嗎?

她記得阿玥小時候也不這樣。

“姐姐,你在想什麼?”蘇璟仰起頭,微吐著熱氣的唇瓣幾乎要貼在了她的臉上。

他的手指搭在她的腰上,前仰的身體似有些支撐不住,他的指尖接著往上探,連帶著她腰間綁著的玉帶鬆了不少。

“你在做什麼?”楚言攸抓住他作亂的手,垂眸盯著他,神情略有些複雜。

她不是什麼傻子,連人故意引誘也看不出,還這般拙劣。

隻是心裡還有些不願相信。

“姐姐,還有三年我便能行冠禮,我不小了,一點也不小了。”蘇璟小小掙紮了下,“姐姐,我不可以嗎?”

這話若是在玄都,定要被旁人大罵不知羞恥,說不準還有更難聽的話。

楚言攸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不可以,以後莫要說這樣的話了。”

蘇璟低下頭,退開些距離,落寞地轉過身去,小聲問了句,“那以後可以嗎?”

“以後的事情……”

“姐姐答應了,可不準再騙我。”

楚言攸無言以對,心裡暗暗寬慰自己,還有三年時間,足夠把他的想法掰回來。

所幸這時候許衡回來了。

許衡沒走正門,他鬼鬼祟祟地從外牆翻進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他推開了臥房的門,“這幾日外頭不安全,你們千萬不要出去。”

“蘇府的人在找蘇璟?”楚言攸問道。

許衡先是點頭,後又搖了搖頭,“是蘇府的人沒錯,但卻是用捉賊的由頭。”

蘇璟一個不受寵的公子,應當沒這麼快被人發現,也許真是什麼膽大包天的小賊。

楚言攸陷入思索中,“不能正大光明地找,他們蘇府到底在怕什麼?”

“不能夠吧。”許衡瞥了眼床上獨自黯然的的蘇璟,“找不到就找不到唄,他們有什麼好怕的。”

許衡想不通怎麼複雜的事,抬了抬手裡拿著的竹簍,打開蓋,一股肉香味撲麵而來,“彆想了,快來嘗嘗,剛剛出爐的肉油餅。”

肉油餅還有些燙,許衡跑去拿來幾個碗,分彆放桌上,再把大餅分成三塊放進去,“吃飽喝足再想這些事,不然什麼也想不到。”

楚言攸拉著蘇璟坐過去,看了眼桌上肉油餅,沉默半響說道:“我給了你七塊金子,你就買了這些回來?”

許衡訕訕一笑,“這不是太晚了,外頭啥也買不到了,改日,改日我一定買好東西給蘇兄弟吃。”

肉油餅雖有些油膩,但還算能入口,蘇璟低著頭嘀咕聲,“摳死了。”

“此言差矣,我這人最是慷慨。”許衡含糊不清地說道。

蘇璟扭過頭,“姐姐,你還是吃不了嗎?”

還是不夠,姐姐為何不願意吸食他的精氣?

楚言攸把碗往他麵前一推,“我用過晚膳了,不餓。”

許衡一拍腦袋,“差些忘了,楚姑娘不用吃東西,那蘇兄弟多吃點,瞧你這瘦胳膊瘦腿的,萬一有人來抓你,你跑都跑不過。”

無心之言,蘇璟眼底眸光微暗,他抓起肉油餅,不動聲色地大咬一口。

等兩人吃得差不多了,楚言攸又掏出袋碎金子放桌上,“許道長,恐怕還要麻煩你一件事。”

許衡死死盯著碎金子,把肉油餅咽下去,“楚姑娘,你老實說,你身上到底有多少金子?”

“你猜。”楚言攸輕笑聲,“我要你幫我查一個人。”

“好說好說,什麼人?”許衡拿帕子擦手,方去端起那袋金子,“隻要沒出城,我都能查到。”

“靖王。”

……

清晨時落了雨,直至下朝後才停下來,文武百官皆在大殿內,但無事發生,聖旨已到了左家,但左璿今日上朝卻什麼也沒說,

想到這,楚言攸臉上掛了抹冷笑,“可真夠沉得住氣。”

“陛下在說什麼?”李大總管問道,他年紀大了,有時耳背聽不清吩咐。

“沒什麼。”楚言攸說道。

眼看要進乾清宮,李大總管突然想到什麼,開口說道:“陛下,早些時候國師府的人進了宮。”

楚言攸轉過身,“人呢?”

“那時候陛下還未醒,奴才便讓她們先走了。”李大總管的聲音越說越輕,不過緊接著笑道:“不過國師府的人留了話。”

“什麼?”

“靜候佳音。”

靜候佳音。

楚言攸默念了這四個字,“國師呢?”

“國師閉關了。”

“朕知道了。”楚言攸沒再問緣由,指了指後頭,“你彆進來了,讓你那個徒弟過來。”

李大總管大驚失色,琢磨著他最近做了什麼惹怒龍顏,再回頭看到楚言攸走進殿內。

等等,殿內好像還有個人。

“陛下,今早季家女君進了宮啊——”

殿內有股濃鬱的花香,掩蓋住了原先的安神香,楚言攸皺了皺眉,卻見季家女君笑盈盈地坐在那,隔著老遠朝她一拜。

突然間不是很想進去了。

雨後日頭高照,穿過窗牖照進來,肅穆的乾清宮亮堂不少,季辭蘭起身伸了個懶腰,又朝楚言攸行禮,“見過陛下。”

“你還真是……”楚言攸挑了個委婉的詞表達心中不滿,“不拘小節。”

季辭蘭聞言笑道:“多謝陛下誇獎。”

楚言攸悄悄翻了個白眼,坐到了高位上。

“你來做什麼?”楚言攸問道,手裡沒閒著,翻今日送來的奏折。

季辭蘭坐了回去,回道:“來向陛下討杯茶喝。”

“怎麼,你們季家錢財耗儘,連茶葉也買不起了。”楚言攸皺眉道。

“倒也不是。”季辭蘭向後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品了口茶,“民間有句俗話,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現在馬兒跑不動了,來討些草吃。”

季辭蘭打開扇子,遮掩住了半張臉,露在外麵的眉眼彎彎,“陛下一道聖旨送到左家,就什麼事也不管了,害慘了我。”

她站起身,合起的扇子指向窗外,“現在整個皇城都知道,季家和陛下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我季家藏了這麼多年,冷不防被這麼多人注意,還真是不習慣啊。”

楚言攸淡淡看了她一眼,“哦。”

“陛下真是無情。”

“你口口聲聲說要投靠朕,怎麼這點苦就吃不了了?”楚言攸不輕不重地放下折子,“還是說,少家主想做表麵一套,背後一套的偽善之人。”

“哪能呢?”季辭蘭唇角牽起,顯得鎮定自若,“秦統領自小跟在陛下身邊,我自是比不過她的,我不過是希望和陛下之間能多些信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自是信少家主的,不過——”楚言攸抬頭看向她,“信任從來都是相互的,少家主什麼也不做,讓朕如何信你。”

“所以我今日來表忠心了。”季辭蘭俯身作揖,再起身時臉上笑容全無,“機緣巧合下,我知道了一些消息,是關於宸王殿下的。”

楚言攸靜靜看著她,眸色愈發幽深。

季辭蘭沒有賣關子,接著說道:“陛下可知宸王兩年前收了個侍郎,聽聞宸王對他寵愛有加,然三月前,宸王處死了那侍郎。”

“宸王後宅之事,朕不會多管。”

“據我所知,詆毀宸王的言論便是在兩年前傳出,陛下覺得,這其中會有牽連嗎?”

一個天潢貴胄,一個卑賤侍郎,天壤之彆,能有什麼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