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中午自己去吃飯吧。我有點事。”
……
十一點四十四,鬱莞隨著人流到了校門口。劉海兒被風吹得有些亂,滿身汗燥熱得不行。她在隔著操場柵欄還有幾步時慢下來,樹蔭底下抬頭看縫隙裡的光。
人終於都走得差不多了。
十二點五分,鬱莞看見了吃完飯回宿舍的人流。
十二點十分,宿管阿姨守到了宿舍門口。
再等五分鐘。
十一點十五,鬱莞轉身,聽到有跑步聲回頭看,慢吞吞挪回目光。
十二點二十,緊趕慢趕,進宿舍後響了查寢鈴聲。
日子還是那樣平淡如水的過著,隻是鬱莞偶爾也會想起那個午日,手機上未被回複的那條綠框消息,“我到了。”
墊了底。
像鬱莞一顆忽上忽下講不清的心,墜了底。
……
再收到謝杳消息時已經過了一個周。疫情封控把鬱莞悶在家裡,除了做核酸基本出不了門。每天刷著手機上的熱門視頻,看看小說打發時間。
有消息提示音進來,點開去看,是兩條。
「橙子:姐姐。謝哥陽了。」
「橙子:你彆生他的氣。」
所以是,可以聯係林誠,不可以發個信息告訴我嗎。
鬱莞抿直唇角,先回了林誠個好。又切屏去百度陽了怎麼辦能好一些,那些個從未關注的冷知識翻來覆去的看過記下,查找許多評論到底是否有用。臨到打開謝杳的聊天框。上麵是鬱莞發的很多消息,有生活分享,也有詢問近況。直到最下麵,也沒有一條白框消息。
隻是朋友關心一下而已,她一條消息也不回也正常吧,可能,或許有事情在忙?準備考試呢?
鬱莞深呼了口氣,閉了閉眼,又呼出氣來。
「水蔥:怎麼樣?退燒了嗎。記得吃退燒藥。」
密密麻麻寫著退燒方法和緩解疼痛的方法,包括但不限於燒橙子和摁穴的圖片發送過去。切到外賣軟件去看藥,已經賣空了。鬱莞有心想點些彆的外賣,想了想不知道謝杳的地址,又作罷了。
——
這個城鎮臨著海邊,去過寺廟祈福之後沿著海邊漫步。近午時,日頭高照,吹過來的海風帶著初春的暖意。這裡鮮花盛開,綠草如茵。與北方的料峭不同,這裡的春是真正的盎然。
白皙手指摁住闊邊的編織帽壓好披散飛揚的長發,鬱莞今天穿了一件淺綠色的長裙,純白色的低跟涼鞋。“莞莞,看這裡。笑一笑。”背對著海浪,她輕輕笑開,在寧璿的鏡頭裡定格。
拍過照片鬱莞期待湊過頭去看,肩膀挨著肩膀,手指一張張劃過屏幕。是這兩天的風景照,和各種場景裡笑著的鬱莞。“小璿,你拍照有進步耶。”聽到這話寧璿昂首挺胸,“拜托。鬱小姐,我可很認真為了你學過。”鬱莞捏了她臉頰一點肉,“少貧。但是真的還挺好的。”
這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那邊也算是其樂融融。如果忽略侵略性的目光一直落在身上。背著鬱莞,寧璿回頭看了一眼謝杳,笑了一下。
謝杳麵色冷下來,垂下的黑衣長袖裡的拳頭握緊。高聲喊了林誠的名字,鬱莞看過來時,謝杳正一把把她拉進懷裡。林誠小聲詢問,“謝哥,怎麼了?”仍是那副勾人的笑臉,桃花眼低垂,攏著林誠的肩,語氣放輕仿若認真又深情。“小心點,彆摔了。”
有點沒意思。
目光淡淡,移開了視線,鬱莞繼續望向海麵。
……
“鬱老師。一起去看海?”
“可以。剛好你很少看見海,你會很喜歡的。很自由。”
“鬱老師的描述總是很精彩。”
帶著笑意的語氣又輕又柔,“不過你還是要小心點。海邊的離岸流可不是鬨著玩兒的。”
“安心。哥在,一定給你護得周全。”又臭屁又拽。
……
回民宿的路上,兩人一直不緊不慢跟在鬱莞和寧璿的後麵。林誠歡快雀躍的聲音剛巧入耳,謝杳時不時回一句。鬱莞本身就是安靜的性子,一言不發甚至有些出了神。寧璿也就那樣在她身側守著安全距離,時不時給她指著漂亮的房屋。
旅途那樣不歡而散。始終未曾坐下來好好聊聊。反倒是林誠主動來找過一次鬱莞。
是一個夜裡。
敲門聲驟然響起,鬱莞打開門迎她進來。
“林誠?隨便坐吧。”
林誠坐到椅子上,看著鬱莞整理的許多資料,“哇塞,鬱老師。出來玩還在很認真工作呀?欽佩!不愧是你。”鬱莞輕輕笑笑,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她,開始著手把床上的各種資料收拾起來摞好。林誠歡喜接過水來,自然而然問,“鬱老師,微信能不能加回來?”
動作驀然頓了下,若無其事把資料放到桌上,拿過手機來給林誠看。林誠打開掃一掃加回微信來。“鬱老師。你和謝哥真的沒可能了嗎?你看啊。當時你倆那麼甜,我看得出來謝哥還喜歡你。她剛剛還跟我說,要我替她捎個抱歉給你。”
林誠鼓搗幾下手機打開謝杳的聊天頁麵點了語音。
“林誠。你能不能幫我個忙?我不確定鬱老師想不想看見我。如果可以的話,你幫我捎句話。”
“對不起,還有,我還有機會嗎。”
“或者說,我可以重新追你嗎。”
鬱莞垂著眼,看不出什麼情緒來。林誠放完語音也不敢講什麼,隻小心翼翼去看她的臉色。試圖幫忙辯解,鬱莞揮了揮手。
“林誠。我們早就回不去了。”
鬱莞偏開頭,望向房間外的海。蔚藍色的水,暖色的光,“我曾經是很喜歡謝杳的。很喜歡。你懂嗎。我甚至想過,我可以等,我可以一直陪在謝杳身邊。什麼都沒關係。她不懂愛,我就教她,我可以浪費一段時間等下去。等我教會她,等她回頭。”
“那你現在為什麼…你是已經不喜歡謝哥了嗎?”
“可是林誠。人心都是肉長的。我也會感覺痛。你知道嗎。我有段時間精神狀態很不好,很崩潰。我控製不住的想謝杳,可我發的消息她愛回不回。可是她有新歡了。那我等什麼呢。她身邊總是不缺人的。”
“鬱…”
鬱莞輕輕笑起來,打斷了她,“林誠。你聽我說完。”
“謝杳這個人。家境好,長相也好看,又高又瘦。聲音也好聽。還會樂器。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跟你講話時又好像隻把你捧在心裡,隻給你盛在眼睛裡。相處時體貼,會講情話。幾乎沒有人會不愛她吧?無論男女。她早就知道。我駕馭不了她。她從前說像個孩子一樣,我想教她什麼是愛,我想愛她。”
“可是後來,我發現,不是這樣的。她懂得愛,她隻是不相信愛。我教會了她怎樣愛,但是她拿我教給她的東西去愛彆人了。”
……
沈周在她們分手後三個多月找過鬱莞,鬱莞感到有些意外。
謝杳剛分手沒有半個月就又談戀愛了,鬱莞知道這回事。說不好什麼心情,隻是祝福了她們,然後徹底刪除了聯係方式。
沈周倒是單刀直入,“謝杳還愛你。”
鬱莞沉默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她有女朋友了。”
“鬱莞。她現在挺荒唐的。你知道嗎。”
鬱莞沒回答,說話的人好像也沒想要得到回答,他平靜的敘述下去,一如既往。
“她現在做什麼都要錄個視頻彙報。她學會報備了。不再動不動就消失沒個準信了。謝杳沒有刪除你的聊天框,我經常空間她點開你的聊天框,去看你的朋友圈。
謝杳偶爾會問我,或者她不是問我,隻是自言自語。她總說,鬱老師是真的不喜歡我了嗎。鬱老師是不是不會原諒我了?她問,沈周,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鬱莞。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具體發生過什麼。但我看過你朋友圈裡說,你寫了一封信。我也看見了收件地址,是謝杳的家鄉。”房門在這時悄然拉開了個角。
沈周忽然對上鬱莞的眼睛,“鬱老師。你也還愛謝杳。”
鬱莞一直平靜的看著沈周沒說話,儘職做了個傾聽者。直到聽到這一句,她抿緊唇角,裝出來淡定分崩離析。
“我教會了謝杳什麼是愛。沈周,我沒什麼好不承認的。我確實還愛謝杳。可那又怎麼樣。
我死了嗎。謝杳需要放著我一個大活人去找彆人嗎。她覺得這樣是在彌補我嗎。”
沈周似乎還想說什麼,冷漠的臉也帶了些不忍,鬱莞蹙緊了眉頭,手指攥的發白,她眼眶是紅的,盈滿了晶瑩的淚珠。
“可我覺得不公平,”淚珠大顆大顆的直直落下來,“憑什麼呢?她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可是她不會給我。你現在告訴我這些,
沈周。
你告訴我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這是愛嗎。這不是我教給她的愛啊。很痛。你知道嗎。”
房門合上了,鬱莞的哭泣是無聲的落淚。關合聲在安靜的空間其中愈發明顯,兩人雙雙看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