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州危情(1 / 1)

蘇洛寒伸出顫抖著的手,輕輕地將這幅畫拿起來。

目光從一個邊角慢慢轉移到另一個邊角。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地從她的眼眶滑落,落到畫卷上,上麵的鳥兒身形變得模糊。

她的心口也隨著抽痛起來,仿佛被尖刀的刀口刮弄,血肉都攪和在一起。

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紅色,一旁的蕭泓丞見狀,焦急地喊道:

“娘!你,你不要再看了!”

他試圖伸手去奪那幅畫卷,卻被蘇洛寒敏捷地側身躲開。

她避開蕭泓丞,一步一步走向郭玥婷。

“這畫......是你畫的嗎?真是有心了,隻是......”

聲音哽咽,脫口而出的每一個字眼都歪歪扭扭的。

郭玥婷笑道:“不是我畫的,這是我的徒兒,沈清筠——威寧伯府庶出的三小姐所作。”

她順勢上前一步,眼神堅定毫無懼意。

反倒是蘇洛寒,身子略彎。

“什麼!”

她身體猛地一顫,緊緊地捏住手中的畫卷,目光死死地盯著那隻鳳凰華麗的羽毛後麵。

那裡,隱藏著一道極不顯眼的傷疤,而她剛才一眼就看到了它。

郭玥婷作這樣的畫不算稀奇,可,若是彆人所作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她的目光又落在蕭泓丞身上,似乎想要從他那裡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蕭泓丞微微頷首,說道:“的確是她所作,我原本隻是出於好奇,但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出色。”

說完,他的雙頰不禁泛起一絲淡淡的紅暈。

“出色?那你也在場嗎?”

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訝異,唇抿得泛白。

蕭泓丞略微低下頭,低沉的嗓音支支吾吾地跳出口來:

“我……當時的情況身不由己……有人提議要結金蘭之交,可我又怎能甘心屈居於他人之下呢?於是就有了這場比試、比畫。可惜,最終我還是輸了,輸給了沈三。”

眼神中諸多無奈與不乾,他堂堂太子,怎能與女子結拜,可木已成舟,無可狡辯。

蘇洛寒頓覺如遭雷劈。

“什麼?金蘭?你還不甘居人下,你做了那庶女的‘妹妹’了!”

說罷,氣血翻湧,臉漲紅得不行。

蕭泓丞解釋道:

“我,我不是情勢所逼,母親,我不是故意要做這些事情的,還有,我,我還拜了郭先生為師,宮中畫師都看見了。”

為免等會兒又挨罵,他提前說了。

蘇洛寒嘴角扯了扯,這才明白其中的名堂。

這混小子去試那沈家庶女,然後被這兩師徒輪番玩了個遍。

“你是個能乾的。”

“娘——”

他模樣可憐兮兮的。

“你,得了,對這個沈清筠你到底怎麼想的,做你姐姐也太不像話了!”

蘇洛寒道。

“我,我,她還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其實,其實兒子全憑父皇……母後做主也就是了。”

此話一出,她的臉色黑得更難看了。

“你可真是夠厲害的……”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這個放浪形骸的兒子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旁郭玥婷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娘娘啊,請您聽我一言!我此次前來,是為洛河州,據我所知,瓊山書院竟無一位女夫子,玥婷昔日留下的夫子竟,竟都一一離去,此事還不是最嚴重的,聽說,聽說……瓊山書院已經不收女學生了!瓊山書院可是第一所男女同堂讀書的書院,我……我想……”

蘇洛寒麵無表情地打斷她的話:

“你想讓沈三前去?”

蘇洛寒再次審視著這幅畫,露出一臉的無奈,輕聲道:

“玥婷啊,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又何嘗不懂呢?就像這幅畫一樣,我也有著許多的難處和限製,實在是無能為力。”

蕭泓丞突然開口:

“娘,我可以,我可以幫忙。”

“你?湊什麼熱鬨。”

她一把推開他,力度不算輕。

“母後,兒臣也舉薦沈三姑娘,今日我才認識她,見識到她的本事,她去再適合不過了,更何況,我和她,不是已經?”

蕭泓丞臉色一紅,蘇洛寒一個嚴厲的眼神甩過去,他就不敢多言了。

她眉頭緊皺又看向郭玥婷。

“你怎麼想的?”

“玥婷的話已經足夠清楚,求娘娘成全。”

郭玥婷掀開自己的裙擺,突然下跪,聲音不算小。

“娘娘,筠兒向來知曉分寸。今夜筠兒榮獲桂冠,想必明日便會傳遍整個京城。小女子鬥膽懇請娘娘能夠網開一麵,允許她離開宮廷,到宮外接受封賞,進入瓊山書院擔任要職。”

蘇洛寒冷笑一聲,回應道:“你這哪裡是鬥膽啊,簡直就是把膽子都快抖破了!”

緊接著,郭玥婷繼續說道:

“沈氏之女該去,也隻有沈清筠前去才可當此大任……”

話還未說完,她附耳過去,說道:

“娘娘,洛河州白家,原是土匪之身,來日必定大動乾戈,此番正是你用沈清筠的時候,她去就一定可以牽製白家。這個女兒就算你再不喜,好歹留她一條性命,若她得以平安歸來,懇求娘娘放她一條生路。”

聽到這裡,蘇落寒沉思片刻後回答道:“她有什麼魔力,讓你這樣為她說話?”

“當初是因為娘娘才收她為徒,教她立足之本,能畫出這樣的畫,難道還不夠嗎?”

郭玥婷將畫拿回,兩人就這麼相持不下最後是蘇洛寒率先泄氣。

“好了,我答應你,破格提拔沈清筠。”

“多謝娘娘,這孩子一定不負眾望。”

郭玥婷說道。

旁邊的蕭泓丞聽到這話,趕忙開口道:“母後,孩兒認為自己應當一同前去。”

蘇洛寒的臉色變得愈發凝重,她看著蕭泓丞,沉聲道:

“一邊去。”

她一口回絕,不留一點餘地。

蕭泓丞一臉驚愕,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為何?她是兒臣的未婚妻,兒臣理應與她前去。”

蘇洛寒再度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請求:

“不行!你還有許多重要的事務需要處理。偌大的大魏,並非僅有你一人有能力擔當重任,倘若那位沈三姑娘能夠平安無恙地歸來,我便會同意你們的婚事。”

“我,不能讓她一個人涉險。”

蕭泓丞真是後悔極了,剛才就不應該幫郭玥婷說話的,那樣危險的地方,沈清筠一個弱女子怎麼可以到那裡。

郭玥婷看出他的想法,說道:

“不試試怎麼知道不可以呢?依我看,我的徒兒一定可以,危險之地,男人去得,女人也去得。”

“我並非這個意思,匪患不除,不該先剿匪再作商量嗎?”

他焦急地回道。

郭玥婷一臉輕鬆地說道:

“俗話說,天將降大任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沈三姑娘一定可以當此大任,她先在宮宴上勝了一眾才女,詩社比畫又贏了諸多能人,派遣這樣的人前去才最為妥當。”

蕭泓丞聽後,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可是......”

他看向自己的母後。

蘇洛寒的臉色突然變得冷峻起來,她有些不耐煩地打斷道:

“夠了!你們一個個的,都在替她做決定,可有誰真正考慮過她本人的意願?罷了,今日就到這裡吧,待改日我再傳召她入宮詳談此事。”

“遵命!”二人齊聲應道。

他們這就退下去,再沒多的話了,走出長樂宮,蕭泓丞問道:

“老師,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婚約”之事他早已經接受了,但是蘇洛寒方才的話讓他有些緊張,身份之差他不怎麼在意,沈清筠此人他不想放手。

隻見郭玥婷來了這麼一句。

“是個好人。”

“你糊弄我!”

更惡劣的話到了嘴邊還是硬生生地被咽了下去,他們有師徒之誼,他不能失禮。

“未曾,筠兒確實是個好人。”

她笑道。

蕭泓丞不死心,再問:

“那除了這個呢?可還有彆的!”

“她的品性我說有何用,你得自己去看,做你的老師我並不開心,若非為了洛河州,也為了她,我不會做這些無聊的舉動。”

“我想知道得多一點,再譬如她與沈大小姐?”

聽到這話郭玥婷停下了腳步說道:

“沈大小姐?自然也是好的,隻可惜了,在我眼中兩位姑娘在伯仲之間,甚至於,沈大小姐的天賦其實要強過她,可惜醉心名利不可自拔。”

語氣中含有深深的惋惜之情。

“我是說她們為何勢如水火,據我所知,沈三姑娘也是沈夫人養大的怎麼會如此呢?”

郭玥婷回答道:

“你母後膝下也不止你一個孩子,那你其他兄弟就個個對你兄友弟恭了?就是尋常百姓家中也不會如此,更何況侯門。”

平靜的臉上多了慍色,郭玥婷一向不屑與貴人打交道,他問得越多她就越惡心。

誰料這喋喋不休的口嘮叨個沒完了。

“我還想問一些事情,老師彆嫌我囉嗦,我想問,沈三姑娘是隻與我一人結過嗎?”

說完紅暈爬上了臉頰,而郭玥婷直直地看著他,他有些不自在。

她點點頭。

“不錯。”

郭玥婷看著男人這副花癡模樣,厭惡之情更上一層樓,不過礙於身份還是按捺下了自己的情緒。

“她可不知道你是男人。”

“日後我會告訴她的,我知道老師你對我多有誤會,我一定會好生對待筠兒的。”

月光下他的眼神特彆深情,但是郭玥婷完全不受觸動。

“這跟我沒關係,我也不是她的生身父母,我管不了這些事情,倒是你,如若不能確保給她幸福,還是不要去招惹了。”

郭玥婷的臉色更加不妙了,她本就不喜歡這人,更何況這人日後會娶她最得意的弟子。

她從來不談情說愛,對於皇室中人,鐘情二字無異於白日做夢。

“不!我可以的,我一定能夠給予她最大的幸福!”蕭泓丞堅定地說道。

郭玥婷無奈地搖了搖頭,強忍怒火,道:“與我說這些又有何用呢?每個月她都會固定前往翰林詩社,如果你真的有心,就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找她談一談,把一切都說清楚吧。”

話音剛落,郭玥婷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步伐迅速而決絕。

而蕭泓丞站在扼腕歎息了,而他的侍衛夏德還在身後跟著,這人等郭玥婷徹底消失在宮牆內再才開口:

“太子,你今日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過了?什麼過了?”蕭泓丞不解地道。

“那個……我在台下都戰戰兢兢的,還有,您被郭先生拽著,要是,要是陛下知道你……你該怎麼解釋啊!”

夏德已經被嚇得瑟瑟發抖了,感覺自己的脖頸子涼嗖嗖的,今晚蕭泓丞的衣服這些可都是他來乾的。

這些事情鐵定瞞不了人的,皇上一定會砍了他的!

蕭泓丞看著李琦一臉驚恐的模樣,自己卻是安之若素、渾然不在意的樣子,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安慰道:

“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些都是本宮一人所為,父皇不是暴戾恣睢之人,不會遷怒與你的。”

接著,他又若有所思地說:

“方才母後盛怒之下都沒有遷怒與你,父皇也不會多說什麼,隻是今晚鬨那麼大,日後沈清筠可就是眾矢之的了,本宮倒是有些期待她會怎麼做。”

腦海中不知不覺地浮現那人的音容相貌,今日沈清筠為他解圍,她不卑不亢,不因出身而看低旁人,但是談及他這個太子,急切地想嫁,是為權勢而已,畢竟他們之前從未見過。

想到這裡他心中有些難過

“你說,她……她為何一心要嫁我?還說愛慕我?這不可能,她究竟要做什麼?以她的聰慧才能,為自己爭取一門好親事再容易不過了,今日看來,她也不是貪慕權錢之人。”

“啊?這……太子是多少名門閨秀的如意郎君,這些閨秀也不能每一個都見過太子吧,說不準她就是為了引起太子您的注意力,您想想,郭先生竟然一眼就認出了你,沈三姑娘能不知道嗎?”

李琦說到這裡一下子閉嘴了,再不敢多說,生怕太子惱怒就不好了。

蕭泓丞點點頭

“這話也有道理,罷了,下次見麵再作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