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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醫生,你把這川貝雪梨喝了。”

“這個沒用,我晚飯後不吃東西,拿走吧。”

陶薑進門看他板著臉,不悅之意表露無疑,她眉眼一垂,怯懦道:“我燉了四十分鐘,韓醫生,這個加了點糖,很甜的,你真不喝嗎?”

韓長風最受不得嬌弱,“我有我的習慣,這都幾點了,真不能再吃東西。”

“可是你咳嗽呀。”陶薑說著委屈的很。

韓長風覺得不能給小保姆遐想,狠了狠心,說:“你這個小保姆,深夜進我書房想乾什麼,再不出去,明天辭退你。”

陶薑一口氣憋在心裡,他說她來他家一個月,他就該向她求婚的,現在是第二天,還有二十八天才會愛上她?

陶薑那口氣憋成了笑,把川貝雪梨留下來,同樣板著臉說:“吃完睡覺,不然明天我辭職不乾了。”

韓成風不信,他就不喝,難道她明天真的會走?

前天晚上拽著他袖子楚楚可憐哀求,讓等一天再給她試一次的機會,今天就要威脅辭職,妥協一次就有第二次,不能喝。

韓長風的目光落在軟爛清甜的川貝雪梨上,大半夜燉雪梨,心意是好的,內地物資匱乏,他有僑彙券才能多買些,浪費實在可恥,吃一口停不下來,甜而不膩,很快梨肉挖空,就剩個皮殼了。

……

韓長風第二天早上七點準時出現在餐廳,早餐已經擺好了,咖啡、煎雞蛋、培根、麵包,培根和麵包片帶著微焦,雞蛋是半糖心的,很好,太完美了。

“你不吃嗎?”韓長風都沒發現,他自己打破規則,早餐的時候和保姆說閒話,後悔了,希望陶薑說一句“沒吃”,他再回一句“哦”就結束。

“我出去吃了豆漿和油條。”

陶薑拿出個空本子,“打掃衛生的時候看到落了灰,我可以拿來當記賬本嗎?”

“嗯。”韓長風點點頭,心想趕緊結束對話吧,不過這次不怪她,是他先起頭的。

陶薑要出門采購,接連問了好幾句話,“你說的那五百塊錢我找到了,拿了錢和票出去買東西可以吧,冰箱裡有好多黃油,我想用一點來做奶油,可以嗎?”

“做奶油乾什麼,你還會做蛋糕不成?”韓長風再次打破自己的原則,好奇問了起來。

陶薑笑的輕柔甜蜜,“對呀,我想做點奶油蛋糕賣。”

韓長風再次皺起了好看的眉眼,她要擺攤子,那還有晚飯吃嗎?

不問了,問起來沒完沒了,韓長風隻追加了一句,“我今天回來吃晚餐。”

……

陶薑采購回來,八十年代初,京市的小攤販遍地,但供銷社和百貨大樓的部分商品,依舊需要憑票供應,但總體來講比七十年代的計劃經濟好多了,這些秋梨,是從挑擔子進城的農民手裡買的,用來熬秋梨膏。

陶薑記得張春芹家裡有燒木材的鐵爐子,跑去借了來。

張春芹跟過來,看到幾十個秋梨、還有其他中藥材,說道:“自己熬的好,我爸和兒子最近都有點咳嗽,我也想熬來著,一直抽不出時間。”

陶薑還要多謝在她發燒期間熬粥的情分,忙道:“材料買的多,回頭熬好了,給你送一瓶。”

小保姆很會做人,張春芹心裡歡喜,“好,那我就占這個便宜了。”

秋梨洗乾淨切碎,放在鐵鍋裡不加水乾炒,很快出了梨汁,生薑、紅棗、陳皮、金銀花、菊花用家裡的煤氣灶燉煮,和外麵的梨汁都過濾出來,再兌到一起,放入川貝粉繼續熬,熬到粘稠狀,秋梨膏就熬好了,這個並不難,就是費功夫,上輩子韓長風咳嗽起來,試了那麼多種藥,就這秋梨膏最管用,家裡有冰箱,可以放好幾個月。

因為是在小樓門口熬的,買菜回來的齊紅秀不滿的和她大姨吐槽,“燒大灶烏煙瘴氣,也沒人管管?”

管啥呀,往前幾年大家都燒大灶,隻是現在這邊的新家屬樓有煤氣罐,大家都不燒大灶了。

趙槐香撇一眼,不屑道:“你跟個農村人計較什麼,她想燒就讓她燒唄。”

齊紅秀說:“大姨,韓醫生不在家,我過去說說保姆,彆把家屬院搞得跟農村似的。”

趙槐香勸道:“少管韓醫生家的事。”

齊紅秀理由很充分,“家屬院的整潔有序靠大家,她一個小保姆不懂事,你們怕得罪人,讓我來。”

齊紅秀跑來找陶薑,義正言辭不許她燒大灶,“你這小保姆,在房子外麵燒大灶,把家屬院當什麼地方?”

“住家的地方。”陶薑推開她,“我這都是吃的乾淨的東西,你不要噴的到處都是唾沫,還有,你是客人沒資格說彆人家的保姆,要說叫主人家找韓醫生說去。”

齊紅秀憋氣的很,回家把陶薑的話學了一遍,“大姨,她特立獨行,是想引起韓醫生的注意嗎?”

趙槐香新找了份工作,等著去上班,說:“她惦記誰和你無關,你在我家再呆兩年,等大寶小寶上了初中,我給你找個好人家。“

大姨對她好是好,但也摻雜了私心,齊紅秀委屈的不行,在大姨家當保姆,哪有在韓醫生家輕鬆,不,她不是想要當保姆,她要出國。

……

用雞蛋清、白糖、黃油可以打發奶油,陶薑做好帶奶油夾層的蛋糕,已經中午了,她帶去學校門口賣,賣得比雞蛋糕貴一點,賣到下午學生放學,十斤雞蛋糕賣完了,陶薑數了一下,刨掉成本掙了八塊多,她捏了捏打發奶油打到發酸的手腕,臉上露出了笑容。

她補了麵粉和雞蛋,黃油買不到,先欠著,算算時間差不多,陶薑抓緊時間回家,給韓長風準備晚餐。

另外一邊,來接表弟妹放學的齊紅秀托彆的家長買了半斤,倆孩子可不管大人間的齷齪,隻覺得奶油蛋糕好吃極了,央求道:“那不是韓醫生家的保姆姐姐嗎,回家叫爸爸找她買。”

齊紅秀掰了一點兒嘗了,這綿密奶香的口感,確實比普通雞蛋糕好吃,可她不會做,帶到供銷社問了下蛋糕師傅,師傅說這叫奶油,需要用到黃油來打發。

齊紅秀在韓醫生家做了幾天保姆,看過他家冰箱裡囤了許多黃油,給孩子送回家後,晚飯都顧不上做,跑去醫院堵下班的韓長風。

“韓醫生,你家小保姆偷黃油做了奶油蛋糕賣,這是偷竊行為,我沒彆的意思,就是告訴你一聲。”

韓長風沒想到同事家的小姨子,會做出這樣不得體的事情跑來告狀。

“你有所懷疑,也該和我先對清楚,而不是先把她認作賊來告狀,你想一想,她做賊不會隻偷點黃油做雞蛋糕,還去附屬小學門口賣,借黃油的事情我知道,你看看小保姆,工作之餘還做副業,非常值得學習,你要有她這份誌氣,就不用投親靠友這麼久。”

齊紅秀自找了一番羞辱,回家大姨正在淘米洗菜,兩個孩子哭鬨不休,要吃奶油蛋糕。

齊紅秀看大姨臉色不悅,哄好兩個孩子,搶過洗菜盆說:“大姨上了一天的班累了,快歇著吧,我來。”

趙槐香臉上好了些,又覺得自己會不會刻薄了點,外甥女來了,她才脫身出去找工作,雖然說包了外甥女的吃住,但要她白給家裡做家務,說不過去。

“回頭我和你大姨夫商量下,給你一個月三十塊錢的工資,吃住都在家裡,你自己攢點錢。”

趙槐香現在一個月五十的工資,她寧願拿出一大半找保姆,外甥女貼心,有她接送孩子,比請保姆放心。

三十塊錢是通價,倒也不算少,但齊紅秀隻想出國,她完全不懂怎麼才能出國,問道:“大姨,如果嫁給華僑,作為家屬能出去嗎,假結婚也行呀。”

趙槐香哪懂這個,警惕的看著她,苦口婆心說:“國內挺好的,彆想著出去,在外頭遇到點啥事,那真是叫天不應,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

韓長風下班到家,習慣性先洗澡再吃飯,熱水放好了,等他洗好澡換好衣服,晚餐也準備好了,桌上放的晚報,他隻看時政那一頁,也翻出來了,這才第三天,可怕的習慣,已經讓韓長風覺得他沒辦法再接受彆的保姆,除非來一個和陶薑一樣有距離感、又如此完美契合他生活習慣的,但他知道那不可能。

陶薑在韓長風回來之前吃過了,在沙發上繼續勾圍巾,韓長風就這點好,從來不多問,比如不問這男士的圍巾勾給誰,陶薑想到送他圍巾的時候,他大驚失色的表情,忍不住微笑起來。

韓長風撚著報紙的邊緣,陷入了自我攻防,根據齊紅玉的說法,陶薑帶去的十斤奶油蛋糕賣完了,能掙七八塊錢,一個月後,她的副業比保姆工資高,正常人都會放棄主業,去做更掙錢的副業。

韓長風覺得有必要和陶薑說清楚。

“陶薑,聽說你今天雞蛋糕賣得不錯,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