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壇 凡人,本君救的是你。(1 / 1)

神不如狗 銀十二 3720 字 11個月前

最先趕來的是賀宗嶽,眼眶微紅,嘴角因為過於激動而顫抖,上上下下打量了七殺半晌才小心翼翼喚了聲,“青箖。”

賀子秋跟著進了門,“爹爹,你還是離他遠些,已經派人去請無爭道長了。”

“請來乾什麼?”

“凡事不合常理即為妖,請道長來安宅驅邪。”

賀宗嶽怒火上頭,順手抓起個茶碗摔到賀子秋腳下,“你們非要弄死他才甘心麼!”

碎片四濺,嚇了賀子秋一跳,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又被她憋了回去。七殺熟視無睹,完成任務似的抬腳便走。

“青箖,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啊?”

充耳不聞。

賀子秋拉了他一把,“爹爹問你話呢,有沒有規矩?”

“放手。”

聲音不大,卻驚了她一下,手不自覺地鬆開了。

“你可以討厭我,但沒必要摻和。”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她倒是聽明白了,想看清他的神色,人卻已經走遠了。賀子秋回頭看了眼一動不動的賀宗嶽,“爹爹不攔著他麼,這次的事王爺若是追究已經麻煩至極,再添什麼亂子,我們整個侯府恐怕就要給他陪葬了,爹爹你願意我可不願意。”

“你……”賀宗嶽想要發作,看著她紅通通的眼眶又忍了下去,“青箖自有分寸。”

分寸?能和王爺的侍妾當眾殉情的人,哪裡有分寸?

賀宗嶽實在受不了她料峭的眼神,打發道,“不早了,去給你母親請個安,早些睡吧。”

心中愧疚,便回以沒有原則的縱容,若他真的闖下彌天大禍又該怎麼收場。軟弱。

寧王府。

緊閉的大門被一腳踹開,七殺如入無人之境,一劍一個,將阻攔的護衛儘數放倒,站在廊下,並不開口,繼續來一個廢一個,等了近兩盞茶,再也沒人敢近身,宣轍才姍姍來遲,揮退所有護衛,隔著半個院子看著他。

“居然沒死。”

“她還活著,我怎麼可能會死。”

“難得活下來,怎就不知惜命呢?”

“我要帶她走。”

“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

七殺嗤笑一聲,稍稍低眸,“我實在不想太過分。”

“本王倒想看看你能怎樣。”

那就,交給司命星君去頭疼吧。

驟然抬眸,殺氣四溢,一個閃身,幾乎在一瞬間逼到了宣轍麵前,劍刃寒光凜凜……

“幺兒!”

七殺聞聲收手,朝天機跑了過去,她解下自己的腰帶替他綁住傷口,頗為無語地看著他,“血都滲出來了還在這兒舞刀弄劍,不疼麼?”

“還好。”

“你是石頭吧,我都快疼死了。真是受不了,做隻王八都比做人好。該死的王八!”

七殺忍不住笑了笑,發現天機在看他,趕忙正色,“放心,招惹你的,肯定一個都跑不掉。”

天機擰著他的臉扯了扯,“這是你捅的。給我好好笑一個。”

七殺乖乖一笑,恍若撥雲見日,“這次一定可以。”

“阿朝。”宣轍突然叫了她一聲,篤定地朝她伸出了手,“過來。”

七殺瞥了他一眼,也將手伸了出來,“跟我走吧。”

湊什麼熱鬨!

天機歎了口氣,握住他的手,轉身將臉埋進了他胸口,氣聲喚道,“幺兒。”

他低頭湊近了些。

“生死不由我,看來也不由你了,受儘折磨之前肯定是逃不掉的,我不想節外生枝。”她鬆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兩步,“人生沒有回頭路,未能共死便是天意。”她轉身看向宣轍,“王爺,人嘛,有那麼一兩個舊愛很正常吧,你想見這不就見到了,如果王爺不想成全我們,就放他走,我也想明白了,能服侍王爺是我的福分,我會惜福的。”

宣轍依舊伸著手,天機慢慢走近,將手放了上去,他握緊她,將她拉到跟前,整理著她有些淩亂的衣服,頭也不抬地對七殺道,“現在立刻消失,本王可以不計較。”

七殺皺著眉頭咬了咬牙,默默看著天機背著手指示他走,悶悶不樂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去,她忍不住回頭看,剛瞥見個背影就被宣轍扳了回來。

“阿朝,你隻是想救他,這對本王不公平。”

公平?凡人,你知道你在跟誰叫囂麼,本君救的是你,不給你個台階下,你今天非得死在這兒。

“若論公平,王爺便該賜我一死。”

“本王怎麼可能這麼做?”

是啊,命中注定,你是不會讓我死的,所以你這輩子大概是沒什麼指望了,也不知前世造了什麼孽。

天機憐憫地拍了拍他肩膀,“但有所求,我一定儘心竭力,公不公平,就彆管了吧。”

照理說應該讓天機好好養傷,但宣轍還是賭氣似的在她屋裡睡下了,天機倒是不在意,傷口疼得人混混沌沌,隻想睡覺,快要睡過去的時候溫熱的呼吸突然湊到了自己耳邊,“阿朝,你真的甘心待在本王身邊麼?”

不想睜眼也不想思考。

“無所謂。”

“那他對你來說,算什麼呢?”

“有所謂。”

“你們認識很久了麼?”

“嗯。”

“多久?”

“記不清了。”

“怎麼認識的?”

她伸手輕輕拍了他兩下,“彆這麼想不開,有什麼好問的,睡吧,困死了。”

“答應我,永遠彆離開我。”

“我儘量。”

他盯著她跳動的頸脈看了一會兒,稍稍低頭,下巴碰到了她肩膀,溫熱,柔軟,鼻尖清香飄然出塵,不似人間味道,他慢慢將臉埋進了她頸窩,閉上了眼睛。

滴漏發出單調的聲響,一滴,兩滴,三滴……一千八百八十八滴,吉利。

天機睜開眼,小心翼翼安頓好熟睡的人,在地上摸了件衣服披上,悄無聲息地出了門。院子後麵是一大片翠竹,穿過去便是王府的後牆,仰頭看了看,好高啊,又摸回去搬了兩個圓凳疊在一起,站上去勉強可以夠到頂,冒險一跳,凳子倒地的同時自己也掛在了牆上。

啊,疼疼疼,傷口要裂開了,胸部以下完全使不上力氣,掙紮中,一隻鞋掉了下去。

算了吧。

正要鬆手,後脖頸一緊,被人拎小貓一樣拎了起來,力道一鬆,落入寬闊的臂彎,伴著一點失重,兩人一起到了牆外。她比他整整小了一圈,他輕鬆地單手托著她,讓她坐在小臂上,她自在地晃著腳,手肘撐在他肩膀上托著腦袋打量他。

“這樣也不錯。”

“哪不錯了?”

“還生氣呢?下一個故事永遠比上一個更爛,想逃離眼下的境遇,就會牽連無辜之人丟了性命,如今難得安穩,就彆再禍害誰了吧。”

“你真要陪著他?”

“還不知他能活多久呢,這輩子多不過幾十年,我何必虧欠他。”

“那你要我接受你屈就於一個凡人?”

“一副旦夕之間就會歸於塵土的皮囊而已,有什麼可在意的。”

“那如今也是你元神的容器,映照著你本來的模樣,我怎麼不在意?”

天機忍不住笑了笑,“宣轍真的不能把我怎麼樣,這麼說來,倒是讓我覺得更對不起他了,恐怕沒救。”

七殺一臉茫然,顯而易見沒聽明白她在說什麼。

天機揉了揉他的臉,“反正我沒事,你回你的侯府吧,彆讓他們擔心。”

七殺不撒手也不說話,就這麼盯著她。

天機眸光微動,揚起嘴角,陡然湊近,“乾嘛一直看我,比較喜歡我現在這個模樣麼?”

“不是。”

她湊得更近了些,幾乎貼到了他臉上,聲音輕飄飄的,“神合陰陽故而不為欲求所擾,人就不一樣了……”鬆鬆朗朗披在身上的衣服滑落大半,露出背頸,朱唇微啟,若有若無地朝他吹著氣。七殺喉頭哽動了一下,不自製地吞了吞口水,天機噗嗤一聲笑出來,“竟然連你也逃不過這一點凡心啊。”

他躲開了她的目光,她笑得更歡了。

“彆害羞啊。”

“我沒有。”

隔著牆,人聲隱隱綽綽,聽不分明到底在說些什麼,但笑得那麼肆意,一定是很開心的事情了。聲音戛然而止,牆頭的瓦片響了一下,一直默默站在牆內的人迅速將凳子疊好,轉身離開了,不一會兒,天機便翻過院牆,踩著凳子跳了下來。

還以為要摔個狗啃泥呢。

掉落的鞋子端端正正擺在腳邊,回頭,圓凳一立一倒,但剛剛的高度,是這樣麼?

月亮升到頭頂了,照不進屋子,天機摸索著爬上床,卻一不小心踩在了宣轍手上,在他發出聲音之前,她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

“彆叫,不疼,你隻是在做夢,睡吧睡吧。”

宣轍歎了口氣,拿開她的手握住,“乾什麼去了,手腳這麼涼?”

“有點冷,撿件衣服。”

他將她卷進被子,拉到了自己懷裡,“離本王近些就是了,傷還沒好彆亂跑。”

她臉頰貼在他胸前,隔著他還散發著涼意的衣服依舊能感覺到溫熱。

“王爺,月色好麼?”

“嗯,但已經很晚了,你也該睡了。”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他閉著眼睛,輕輕拍著她的背,動作溫柔過分。

“王爺,你沒必要對我如此容忍,想要我怎麼做都可以,但你不說,我不會改的。”

“陪在我身邊就夠了,其他的,你開心就好。”

行吧。

天機毫不客氣地推開他往旁邊挪了挪,給自己找了個最舒服的姿態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