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圖 啊,居然有本君想不明白的事情。……(1 / 1)

神不如狗 銀十二 4265 字 11個月前

無爭抿著嘴,在胸腔裡歎了口氣,“王爺,老朽可否與這位姑娘單獨談談?”

宣轍看了天機一眼,天機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廚房還有湯,王爺再去喝一碗吧。”

院子裡隻剩下兩個人,天機一臉期待地看著無爭,但無爭卻沒有看她,他閉著眼,萎靡下來,很是疲憊。

“姑娘應當知道自己並非尋常人。”

“嗯嗯!”

“蚍蜉撼樹,可為乎?”

“不可!”

“既知其不可,與害命有何異?”

天機頓了一下,眉目往中間縮了縮,語調瞬間低下來,“天不仁,予人此等命數,凡俗掙紮於不知其無望之希望,可謂之害命?天道戲人,不怪天道卻要怪人?”

“天道本無情!”無爭眼皮抬起了一條縫,精光直射天機眼眸,“貪戀溫柔,不知教訓,還要再害幾條人命才知收手?眼前的快樂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貪戀越久越是懲罰,一日好忘,不過短痛,十日難忘,是為長痛,百日則永不忘,痛亦同……”

“凡人!”本君用不著你來告訴本君何為天道,會遺忘不過是神對爾等的憐憫,弱不能擔記憶之長,卑躬於時間之下,竟敢以此自得?“你最好明白,時間與我並無半分意義,一時一刻與千朝萬暮皆同,樂不減,痛不增。我命已定,即有救人之心亦無成功之望,我本盼你救人,你竟勸我自棄,人可舍己,不可舍人,慷他人之慨,實乃大罪。修道之人,不解眾生平等,不恤世人之苦,此道,棄之不惜。”言罷拂袖而去。

候在院子外麵的小道士看到天機哼著小曲出來,揚起笑臉問道,“事情都解決了?”

“嗯,有機會再來找你玩。王爺呢?”

“在前庭。”

小道士送走她,回到院裡,發現無爭以手掩麵縮成了一團。

“師父,你怎麼了?”

“小女子……竟然……竟然罵我煩人……”

小道士見怪不怪,毫無感情地安慰道,“好了師父,是她不對,彆哭了。”

天機在神像前找到了宣轍,他跪在蒲團上,閉眼禱告,姿態虔誠,她不便打擾,便抬頭觀察起了泥塑——倒是挺像,這道觀確實有點東西,可這家夥不是一直笑眯眯的麼,哪有這麼凶神惡煞……

“真的不拜一拜麼?”

我敢拜,他敢受麼?

“道長……說了什麼?”

“屁話。”

宣轍鬆了口氣,“彆太在意,你那樣嘲諷他,他自然不會對你客氣。”

嘲諷?有麼?

“阿朝,不管道長說了什麼,你放心……”

天機打了個哆嗦,一把捂住宣轍的嘴,慌張地四下打量,這神像不會倒下來吧?這屋頂不會塌吧?這個人不會突然拿著刀衝過來吧?

“本王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溫熱的氣息撲在手心,有些癢,天機忍不住笑了笑。

永遠。

本君壽與天齊,尚不敢視永恒為當然,你們這些朝生暮死的凡人如何知道永遠有多遠?不過百歲壽元,竟敢大言不慚地說出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最後,卻是連壽終正寢都難。

見她沒有反應,他握住她的手拿開,又一字一字認真重複了一遍,“阿朝,本王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王爺,你到底……”企圖之言未免傷人,話到嘴邊又噎了回去,“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本王想看到你開心。”

天機恨不能罵出聲,我說朱雀神君,編不下去就算了行不行,死生不棄的深情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沒有了麼,沉迷於床笫之歡也比這句話有說服力吧。

“王爺,雖然老道士是說了些屁話,但他告訴你的那些大抵沒錯,待我好的確實都死得很慘,待我不好的也差不多……”

“若果真如此,那也是本王的命數,既然注定要遇見你,誰又能說本王就不是命定之人呢?”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你要是想清楚了,我自然沒有理由阻攔,命是你自己的,我隻能為你求個……”下輩子“平安喜樂。”

天機跪坐下來,雙手合十,一拜到底,遠在酆都的大帝天靈蓋一涼,從椅子上滑下來,抱著桌子腿搖頭,“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折壽啊折壽……”

解命一事宣轍不過跟程雲若簡單說了幾句,那些雲山霧罩晦澀難懂的話他既不打算解釋,她也不好追問。宣轍說完就出門去找昌平侯了,程雲若便坐在屋裡等著顧朝來耀武揚威,可左等右等死活不見人。

“你去看看她在乾什麼。”

杜鵑拉長著臉走進偏院,發現她還在抄經,不禁心頭一跳,趕緊叫停,一邊收拾經文一邊埋怨喜鵲,“你看姑娘的手都染上墨了,也不知道擦一擦。”無端指責,喜鵲卻並沒有生氣,象征性地要上去給她幫忙,被拒絕後便冷眼站在一旁看著她一個人忙前忙後,將堆積如山的經文全部搬走。

天機看著杜鵑顫顫巍巍的背影,不禁迷惑,“這又是乾什麼呢?”

喜鵲輕哼了一聲,“怕姑娘跟王爺告狀,說她們欺負你唄。墨水印要留著麼,也算是個證據。”

告狀還需要證據麼?偏愛不就是耳聾眼瞎,一個說一個信。

天機自顧自將墨水印清理掉了,“我能留下,你好像很開心。”

“我是王府的丫鬟,王爺開心我就開心啊。”

“王爺開心麼?”

“當然了,和姑娘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笑著,我很久沒見王爺這麼開心過了。”

“你說,你們王爺到底圖我什麼?”

喜鵲突然臉紅起來,“這……姑娘最清楚啊……”

就是不清楚才問的嘛,不管朱雀神君怎麼寫,不過是給了個故事大綱,人的行為總歸要有邏輯可循。凡人的這個腦子是真的不夠用啊,居然有本君想不明白的事情。

“你說,她為什麼不信我隻是想讓她開心?”

齊玉則翻了個白眼,“但凡腦子正常點的,誰會信一個人對自己的付出毫無所求啊?王爺你有你命中注定的指引,她沒有啊。”

“那我能求些什麼?”

齊玉則笑了一聲,“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還能求什麼?”

宣轍有些茫然地皺了下眉頭,很快又反應過來,“你……下流!”

“陰陽交合,天地之道,怎麼能叫下流?我的王爺,你多大年紀了能說出這種話。我知道無爭道長叮囑了你要修身養性,可你又不是出家人,哪條戒律寫著你不能做麼?還是……殿下你真的不行呐?”

“滾!”

“我說正經的,王爺你要是不行,我這兒有好東西。”

宣轍神色不定地盯著齊玉則拿出來的小藥瓶看了半晌,終究還是接了過來。

“哈哈哈,你早說啊。”

“我隻是……隻是覺得有點兒……有點兒……”

“懂懂懂,你就拿它助個興,行吧?”

“哼。”

齊玉則稍稍收斂了笑意,言語間微有豔羨,“沒找到人之前我以為王爺你隻是尋個樂子,沒想到還真有和你畫中一樣的人,這樣神奇的夢,也讓我做一個呀。”

“你滿屋姬妾用得著麼?”

“沒有這麼漂亮的啊。”

“走了。”

“藥性剛猛,適量啊。”

夜已經很深了,身邊人呼吸綿長而安穩,宣轍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藥瓶在手裡攥的發燙,他稍稍偏了偏頭,盯著眼前完美無瑕的一張側臉,深吸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剛要抬手,天機突然睜開眼,嚇了他一跳。

“你……你……還沒睡?”

“被人盯著怎麼睡得著。王爺你怎麼了?”

“本王……本王……我……我……”

我了半天也沒我出一句話,天機困倦地垂下了眼簾。

“阿朝你……你……”

這樣沒完沒了了啊,天機乾脆翻了個身麵對著他,觀察半晌,在他躲閃的神色裡眯縫起了眼睛,“王爺你是想……”

宣轍咽了下口水,人卻往後縮了縮,天機不禁想笑,可又覺得有些不合適,硬生生憋了回去,她試探著扯開了他的衣帶,他沒有拒絕。衣服丟了出去,他手扶到她腰上的瞬間抖了一下,天機實在沒忍住,笑了一聲,氣氛頓時有些尷尬,但天機卻迅速裝出了嬌羞的模樣,“人家……怕癢啦。”氣氛正好,但宣轍卻不知所措地退到了床沿上,抱著被子,一臉驚慌。

不是,到底誰要睡誰啊?

“我不是……我隻是……你……”

宣轍一陣語無倫次,天機伸出指尖戳在了他眉心上,一點恰到好處的痛覺指引著他的神思慢慢歸攏,人也鎮跟著定下來。

“阿朝你……一定累了吧。”

“嗯。”

“那……”

“改天?”

“好。”

“睡吧。”

“嗯。”

天機乾脆地往旁邊滾了滾,抖了下被子,舒舒服服地躺好。

默了不過片刻。

“阿朝……”

天機額上青筋跳了跳,唰一下坐了起來,“王爺,月色正好,我們出去走走吧。”

兩個人隻是在院子裡坐著,繁星璀璨,盯得久了恍恍惚惚,連成一片跳躍的光點,就在天機快要睡過去的時候,宣轍突然問了句,“你喜歡星星麼?”

“嗯……”

“喜歡哪一顆,本王摘給你。”

天機噗嗤一笑,驟然清醒,看他神色認真,又不忍心拂了他麵子,隻得順勢裝作感動,反問了句,“王爺你喜歡哪一顆呢?”

宣轍毫不猶豫地伸手一指。

果然。

朱雀神君這故事寫的真夠爛俗,是要我哭還是要我笑呢,總不會是要我感動吧。

“天機,鬥宿第三星,主智善,解人意,你覺得怎麼樣?”

勉強憋出六個字,“王爺……研究星相?”

“感興趣而已。你信我們能看見的這些星星每一個都有星君麼?”

又憋了半天憋出四個字,“王爺信道?”

“佛道皆附會,我隻是信神。你覺得正神會是什麼模樣?”

“人生於神,看起來差不多……吧。”

“怎麼會差不多,人有生老病死美醜善惡,神卻永遠是完美的。”

“王爺已經很完美了,神也不過如此。”

“你這是在奉承我麼?”

“實話。”

“阿朝你知道正神是何模樣麼?”

“王爺你這樣啊。”

“我覺得是阿朝你這樣……”

是啊,沒錯,該誇你有眼光麼?可誰告訴你神沒有善惡了?真都是完美的本君怎麼淪落到這個地步的?非要說神跟人有什麼不一樣,那就是遭過的罪永無忘卻的機會,人怎麼就不明白,生老病死的輪回是種恩賜呢……

“不忍褻瀆。”

天機扭頭看了宣轍一眼,他目不斜視地盯著夜空,耳根通紅。

啊,這個借口……太爛了吧。

但她還是輕輕笑了笑,“或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