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你最近是不是有點太倒黴了?”
鬆田陣平皺了皺眉頭,長腿一邁,跨過警戒線。
一旁的小警察連忙伸手阻攔,他掏出警官證晃了一下,便開始套鞋套與手套:“我是警備部爆處班的,正好路過,幫幫你們。”
萩原研二正和一位長相和藹的棕帽警官解釋現場的狀況,聽見鬆田陣平的聲音,兩個人都回過頭來。
“小陣平怎麼在這裡?”萩原研二輕揚眉梢,臉上露出些許驚訝的神情。
“啊。路上碰見一隻黑貓,跟著就過來了。”鬆田陣平一本正經地解釋。
雖然事情確實是這樣,但你這麼說誰會相信啊。
林春正在心中吐槽著,便被鬆田陣平放在了警戒線外,還拍了拍頭示意她不要亂跑。
“陣平?是爆/炸/物處理班的鬆田陣平嗎?”棕帽警官看了眼波斯貓,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客氣地伸出手,“我是搜查一課的目暮十三。”
“目暮警官。你認識我?”
目暮十三並不介意被他使用平語相稱,和善地說:“爆處班新來的兩個王牌,我早有耳聞。據說今天帶了一隻可愛的貓,我們辦公室的同事們都跑去圍觀了。沒想到今天都見到了。”
另一位王牌——正嫌疑滿滿地站在案發現場。萩原研二頗為尷尬地笑了笑。
“……那麼我繼續說明剛剛的情況吧。”他仍然半舉著染血的雙手,談起命案,麵色凝重起來,“我是大約七點一刻來到店裡的。七點半點的時候——我正好看了一眼表——在這家店的後台區域發生巨響,我和前台的小姐一同前往查看,發現緊閉的櫃門和地上的血。
“我打開櫃子,插在死者右眼的長釘就被拔了出來,經檢查死者已經沒有生命氣息了。手上的血就是這個時候沾上的。
“確認現場沒有其他危險後,我擅自將當時店裡的所有人員都留了下來,並且讓前台的小姐報了警。”
萩原研二指了指店內兒童休息區的幾個人。
兒童休息區坐著三名女性。
一名是身著西服裙的前台小姐,麵色蒼白虛弱,看見萩原研二,也許又想起來剛才的場景,反射性地一陣乾嘔,旁邊身著寬鬆深灰色毛衣裙的孕婦連忙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剩下一名女子是帶著小孩子的年輕母親,正懷抱著三四歲的孩子輕聲安撫著。
鬆田陣平不由地挑眉問萩原研二:“你也是來給你的兒子買玩具的?”
“嗬嗬。”萩原研二乾笑兩聲,“沒錯呢,我在給我素未謀麵的兒子挑禮物。”
負責勘察現場的警察之一走了過來,是一位熟悉的高個短發女性——兩人的警校同期光野涼香。
她悄悄朝兩人眨了眨眼,便一本正經彙報道:“目暮警官,經詢問,死者是玩具店的店長菊池大亮。在死者所處衣櫃的櫃門上發現細線狀勒痕,櫃門底部有損壞的強回彈彈簧,懷疑存在某些裝置的作用。”
觀察力還可以嘛。鬆田陣平心中暗讚,怎麼之前都沒注意到這個同學?
腿部被不輕不重地碰了兩下。他低頭,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進來的貓正撥弄他的褲腳,上麵已經留下幾個淺淺的貓爪印。
發現鬆田陣平察覺到了她的動作,林春扭頭來到牆邊的矮凳旁,喵了一聲。
鬆田陣平跟過去,蹲下來仔細觀察。
矮凳的凳麵寬闊,凳子底部距離地麵僅有五六厘米。他半跪著伸手去探,摸出來一輛遙控車。
“個子矮也有個子矮的好處啊。”他感慨道,將遙控車遞給目暮十三,隨後把林春抱上矮凳,“在這兒呆著,彆亂跑。”
林春一貓爪拍在他的腕部,又留下一個梅花印。
目暮十三打量著遙控車,車輪處纏著透明的彈力繩。將彈力繩小心解下,車輪便又被牽引著轉動起來。
“哦!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案發時後台區沒有其他人在了。”他恍然大悟道,“凶手將彈力繩的一端固定在櫃門上,另一端纏繞在遙控車上。遙控車始終發動著,櫃門便保持打開的狀態。隻需要把死者迷暈,固定在合適的位置,彈力繩一被繃斷,櫃門就會在回彈彈簧的作用下快速合上,而遙控車繼續向前,直到撞上牆壁、通過車輪的轉動把彈力繩全都收起來。”
“光野,你去詢問一下現場搜查的同事,有沒有找到車的遙控器。”目暮警官命令道,“其他人跟我去詢問一下現場人員的時間線。如果不出意外,凶手應該就是在七點半之前進入後台,布置案發現場。”
鬆田陣平脫掉外套遞給萩原研二,長發警官自然地穿上,掩住了身上的血漬,又戴上現場警察攜帶的手套。
即使外表已經看不出異樣,麵對驚魂未定的幾位女士,他還是貼心地站在了最後麵。
“我是來給孩子買生日禮物的,大概剛進來十幾分鐘,就聽見了巨響。”年輕媽媽情緒還算穩定,首先介紹了自己的時間線。
孕婦綠山佐智代的臉上也不見驚慌,手卻微微顫抖著,無意識輕撫著肚子,輕聲說:“我……我今天出來買一些嬰兒產品,走到這裡,覺得有些累了。大約七點的時候進來坐了一會兒,然後借用了一下店裡的洗手間。”
“我吃完晚飯,六點來上夜班,之後一直在櫃台坐著。”前台橋本愛加唇色蒼白,“七點多的時候,實在想上廁所。綠山小姐上完廁所回來,提出可以幫我先看著店,我就去了趟洗手間。回來之後沒幾分鐘,就聽見了、聽見……嘔。”她連忙用手帕捂住嘴巴,麵色更加蒼白。
目暮十三瞥了眼負責查看店內監控的警察,警察連忙道:“目暮警官,店內監控和他們的描述都能對應上。隻是洗手間和後台區域都在一個方向,裡麵沒有裝監控,不能判斷離開畫麵的幾位實際去了什麼地方。”
“那麼萩原和母子的嫌疑基本能排除了,從進入店裡到案發,都沒有離開過監控的視線。你們做完筆錄就可以先行離開了。”目暮十三說。
萩原研二適時開口提議:“不如讓這位女士和小孩子去隔壁的奶茶店做筆錄吧?我看小朋友的狀態不太好。”
小男孩從媽媽懷裡抬起頭來,年幼的他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麼,但也被眾人的害怕和焦躁感染,大眼睛裡包著一汪淚水。
見目暮十三點了點頭,萩原研二便貼心地陪著母子去往奶茶店。
他推開奶茶店的門,桌上空餘幾杯奶茶,一個人都沒有。
警戒線外,中年男人正朝裡探頭探腦。瞧見他們進去,連忙喊著“來了來了”,一路小跑過來。
想來是奶茶店店長和顧客集體去圍觀了。
奶茶店店長頗有些尷尬,聽聞他們的來意,忙招呼他們落座,等待負責筆錄的警官到來。
“所以出事的是菊池店長嗎?”奶茶店店長頗為惋惜,“真是想不到啊,今天下午還和他聊天來著。”
“今天下午?店長先生還記得自己具體什麼時間遇到菊池先生嗎?”萩原研二連忙追問。
“六點多吧。玩具店前段時間宣傳要在今晚七點進行機器人表演,我特意等著觀看來著。”奶茶店店長說,“六點多菊池店長急匆匆地跑進店裡,臨近七點穿著機器人玩偶服跑了出來。我差點以為是他們的店員吉田。”
萩原研二正要張口,奶茶店的大門被推開,熟悉的人影大步流星地進來:“需要做筆錄的人員在哪……萩原?”
回頭一看,伊達航粗獷的眉毛挑得極高。
曾經的班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邊茫然的母子,一本正經道:“這就是鬆田警官拜托我關照的,受到驚嚇的母子,和另一位受到驚嚇的、疑似未婚生子的父親?”
“未婚生子”四字被一字一頓地強調,萩原研二保證他絕對在伊達航的話裡聽出了幸災樂禍。
旁邊年輕媽媽也不抖了,小男孩也噌地轉過了頭,一大一小眼裡都閃著八卦之光。
萩原研二無奈地將垂落地半長發彆回腦後:“希望小陣平記住他說過的話……比起這個,班長你先照顧一下這兩位,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訴目暮警官。”
“什麼?你說快到七點的時候見到了死者?”
目暮十三聽完奶茶店店長的目擊證言,尾音上揚:“那麼基本可以確定死者被凶手控製的時間了,正是在七點到七點半之間。這段時間離開過的人都有嫌疑。”
孕婦綠山佐智代咬著下唇,眉宇間顯出幾分焦躁:“可是我根本不認識他啊?已經很晚了,能不能快點解決,我丈夫還在家裡等我。”
“彆急,我想先詢問一下這位橋本小姐,”鬆田陣平不緊不慢,“店裡是還有一名店員嗎?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前台的橋本小姐顯得有些不安,似乎是怕被誤以為故意隱瞞,倒豆子般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實際上,現場的目擊者並非專業的刑偵人員。在事件的影響之下,情緒恍惚,往往難以聯想到對案件有用的線索。
這個時候,有經驗的警察便會通過循序漸進的問詢,幫目擊者理順紛亂的線條。
玩具店裡除了店長菊池大亮與前台橋本愛加,還有一名男店員,名叫吉田佳孝。
吉田佳孝一個月前來到店裡打工,平日主要負責招待顧客。
他性格老實,店長平時摳門刻薄,橋本愛加沒少被氣哭。而吉田佳孝隻會默默承受,還勸橋本愛加也多加忍耐。
他似乎非常在意這份工作。店長察覺到了這一點,平時沒少壓榨他,還找各種理由克扣他的工資。
“吉田先生今天似乎去參加親戚的葬禮了。之前類似的玩偶服表演都是他來負責,他今天請假的時候,還被店長痛罵了一頓。”橋本愛加回憶道。
“啊,是這樣……所以我才會把玩偶服裡的人當成吉田吧。”奶茶店店長恍然大悟,“要不是裡麵傳出了菊池店長的聲音,我都沒想到他會主動負責這樣的表演呢!”
鬆田陣平緊蹙的眉倏然一鬆,與幼馴染默契地對視:“就是這個!你也發現了吧,萩。”
“沒錯。”萩原研二點了點頭,目光凝重地轉向目暮十三,“目暮警官,也許我們需要讓那位吉田先生過來一下了。”
“讓他解釋一下,他為什麼要殺掉菊池。”鬆田陣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