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修長的手指在枕邊摸索著,好一會沒能尋找到聲音的來處。
於是這隻手煩躁地一揮,鬨鐘咚地砸落在地。櫃子上棕白漸變的波斯貓嚇得跳了起來,頭咚的撞到了天花板……上貼的絨布。
“小陣平和春醬……早上好。”萩原研二睡在房間另一邊的上鋪,他對這一係列動作習以為常,打了個哈欠便起身下床。
長著亂糟糟自然卷的人類拿被子蒙住頭,又往裡鑽了鑽。
林春好覺被無端驚擾,用爪子扒拉了兩下被撞到的地方,尾巴直直地豎了起來,貓瞳縮成細細的豎線。
她瞄準自然卷的方向,一蹬牆壁,直接跳了過去。
春大王捕獵技巧之一:先用體重壓製住敵人,再一口氣給他兩拳!
鬆田陣平被小貓一砸,綿長的呼吸一頓。他慢吞吞地坐起來,提著揮舞拳頭的小貓放到一邊:“好了,彆撒嬌了……好困。”
哈?你說誰在撒嬌?
林春一刻也不想和這兩個家夥呆在一起了。
如果不是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參加完畢業典禮就消失了,林春隻知道他們在臥底,卻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臥底。考慮到已經知道的景光死亡時間還在幾年後,目前應該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班長目前的工作環境也不算太危險。
她才不會守在這兩個無法無天的人類旁邊。
萩原研二將長發打理妥帖,身上蔚藍的警服被熨燙地筆挺妥帖。他正將烤好的麵包片擺放在桌子上。
鬆田陣平用水抹了把臉,隨意抓了抓頭發,抓起麵包片就開始催萩原研二:“快點,彆遲到了。”
萩原研二正在那裡檢查窗戶有沒有關上,聞言幽怨地斜了他一眼:“小陣平~”
自然卷也太方便了。他第無數次感慨。
鬆田陣平叼著麵包片,稍微清醒了一點,也有些心虛,於是四處瞅著有沒有忘記的事情。
他目光停頓,伸手一撈,把貓夾在腋下。
林春:?
兩個人為了上班方便,申請合住在爆處班的宿舍裡,幾分鐘便到達了辦公室。
雖然離上班時間還有幾分鐘,但是作為第一天報道的新人,比絕大多數前輩都來得晚的兩個人理所當然的被集體凝視了。
隻不過因為貓的存在,這種凝視充滿好奇和驚歎。
負責帶他們的前輩木崎弘司指著林春問:“這是什麼?”
“貓。”鬆田陣平言簡意賅,順手拍了拍貓的頭。
貓毛飛揚起來,落在了木崎弘司的深色西裝上。
一滴冷汗從萩原研二的臉上滑落,他看似慌張的捂住貓,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大聲:“報、報告!因為素有耳聞爆處班的各位前輩工作認真負責,在下私心裡想讓前輩們在沒有任務的時候,能夠稍微放鬆一些!因此擅自把養的貓帶過來了!”
一群人的目光瞬間從看“莫名其妙的後輩”變成了“有點眼光還有點可愛的年輕後輩”。
等兩個人挨過木崎前輩的口頭教育,並把貓上繳到前輩懷裡,才得以安頓在工位上。
“所以小陣平為什麼把春醬帶過來啊?差點又變成刺頭了。”萩原研二癱在座位上抱怨道。
鬆田陣平瞥了一眼萩原,長發警察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左眼寫著“好玩”,右眼寫著“再來”。
他知道怎麼說會讓萩原研二不再追問,於是回答道:“因為好玩,而且萩會解決的吧。”
“真是的。”萩原研二長歎一聲,乾勁滿滿地坐起來,“好!那麼開始體驗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吧!”
在沒有□□出現的時候,爆處班的日常一向規律又清閒。二人先是進行了每日的拆除訓練以保持手感和體力,隨後便在座位上無所事事地學習新型□□的資料。
林春則把辦公室踩了個遍,被投喂了一圈,邁著貓步優雅地走到鬆田陣平身邊。
她跳到鬆田陣平的桌子上,睨他一眼,仿佛在說,交代吧,有什麼事要請春大王幫忙?
鬆田陣平瞟了眼去和前輩谘詢經驗的萩原研二,壓低聲音說:“下班之後,幫我跟蹤一下萩。”
“他這幾天神出鬼沒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跟著他,他就會一臉無辜地錯開話題,原本要做的事情也不做了。鬆田陣平在心裡補充。
不像大事,像憋著壞要惡作劇。
所以他直接把貓提溜了過來,順便看看這隻貓有多聰明。
林春聽他自顧自地說著,隻覺得頭突突地疼。
這家夥完全不把她當貓了嗎?她隻是想趴這兒休息一下,為什麼莫名其妙給她派任務啊!
冷靜,冷靜,這是小弟的願望對象,四舍五入也是她的小弟,不能揍……
林春不理他,團成貓團假寐。
等到了下班的時間,萩原研二收拾好東西,便和朝鬆田陣平揮手道彆:“小陣平,我今晚有聯誼要參加,晚飯你就自己解決吧。”
“好。”鬆田陣平無所謂地答應道。
然後在萩原研二走遠後瘋狂戳貓貓團。
林春被他煩得不行,慢吞吞地伸了個懶腰,跟著鬆田陣平走出辦公室。
走貓路的話,自然卷能不能跟上呢?
波斯貓矯健的身影在建築物的邊緣跳躍、穿梭,暗金的右眼在空中劃出一道絢爛的弧。餘光看見自然卷正跑步追著她,腳步越來越慢,直到在一個拐角徹底消失。
她腳步慢下來,胡須抖了抖,頗為解氣。
結果自然卷騎著不知道哪來的自行車又追了上來。
林春恨恨地繼續跑酷,有意挑選著有人居住的庭院來穿梭。
等她來到一片荒廢的空地,回頭一看,鬆田陣平也停車走了過來,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
她深吸一口氣。
“喵!!!”
高昂的貓叫聲把鬆田陣平嚇了一跳。他正要湊近察看貓的狀況,忽然感覺到窺視的目光。
一個,兩個,無數個……
他抬眼,撞進一片綠色的海洋。
密密麻麻的貓眼閃著綠光緊盯著他,各色的貓咪從四麵八方鑽出來,慢慢朝他們靠近。
“不是吧……”鬆田陣平喃喃自語,寒毛直豎。
等他被貓團團包圍,他幾乎以為之前被貓毛溺斃的夢要成真了。鬆田陣平趕忙抱起林春,怕她被這群貓踩踏。
他一抱林春,這群貓就往前衝了兩步。
鬆田陣平聽見懷裡的林春喵喵叫了起來,語調抑揚頓挫:“喵喵喵……”
其他貓瞬間激動地喵喵叫了起來,一時間貓叫聲一片,他還注意到有貓跳了起來,不小心踩了旁邊的貓一腳。
林春又喵了一聲,貓貓們便一哄而散,眨眼間全都消失不見。
鬆田陣平:……
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想再思考了。好像想到了迪〇尼的某些電影畫麵。
作為世界上唯一一隻精怪,絕大多數生靈都對林春有天生的敬畏和親近。隻是她很少利用這點去做什麼事情。
自然卷人類實在有點太可惡了。
林春呼喚眾貓:自然卷,我小弟。他找兩腳獸,長頭發,紫眼睛,一股煙味。
眾貓:好的老大!
林春若無其事地搖著尾巴,鬆田陣平目光如炬地低頭看她。
不一會,一隻黑臉暹羅貓率先跑了回來,蹭了蹭鬆田陣平的褲腳。
鬆田陣平跟著它繞了三個街道,看見了一位佩戴著方框眼睛、褐發紫眸、理性優雅的女性。
後麵還跟著一個年輕的姑娘,正對她彙報著:“英理姐,當事人又提供了新的證據……”
暹羅貓湊上去蹭英理女士的小腿,她訝然地蹲下來摸了摸暹羅貓。
暹羅貓直接躺倒,露出柔軟的肚皮。
鬆田陣平翻了個白眼,扭頭就走。
“行不行啊,你找的幫手……”他麵無表情地吐槽。
林春舔了舔爪子。
等他們回到那片空地,有兩隻貓已經早早候在那裡。一黑一白,在暮色裡幽幽盯著他們,活像陰間來的無常雙煞。
他們先跟著白貓繞了幾個巷子,黑貓在後麵跟著,頗有靈性地試圖阻攔他們,仿佛在說這家夥不可靠。
走到一片冷清的街區,白貓停了下來。鬆田陣平腳步一頓,眯著眼打量麵前的長發男人。
男人身著黑色皮夾克,帶著不符合季節的黑針織帽。他聽到動靜轉過身來,翠綠的眸子閃過一絲暗色。
他疑惑地側了側頭:“有事?”
“啊,我在幫這家夥找主人……”鬆田陣平指了指地上的白貓,餘光注意著男人的動作,“這位先生,你是它的主人嗎?”
“……”男人看著這一人三貓的組合,語氣緩和了一些,“不是。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轉過身,若有所思。雖然氣質很像混□□的……不過看起來,應該是個日本警察?
隻是無意中碰到罷了。還是不要多事。
“我到了,周圍沒有異常。”他冷聲道。微型耳麥閃著紅光。
鬆田陣平抱著白貓和林春,蹙著眉跟著黑貓走著。
他現在已經不指望這群貓能帶他找到萩原了,因此隻是無意識地邁步,腦海中仍然在思考剛剛那個男人。
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很危險。男人在轉身的一瞬間就身體緊繃,是應對攻擊的姿態。直到瞥見他公文包上的警徽後,才放鬆下來。
光線太暗,交談時間太短,沒能觀察他的手上是否有繭……
懷裡的兩隻貓還在喵喵對話。
白貓表情懵懂:老大,我找錯了嗎?
林春看見它渾濁的雙眼,憐憫地說:不怪你。
警車從身旁呼嘯而過,驚醒了走神的鬆田陣平。
黑貓被警車驚得跑走,一溜煙竄到綠化帶中,消失不見了。
他順著警車的方向前去觀察情況。
警車上跑下來幾個警察,在玩具店的門外拉開警戒線,接著步履匆匆走了進去。
越過警戒線,他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萩原研二背對著他,站在玩具店的後台。身上的警服布滿了褶皺,一小片紅色在湖藍中洇開。他雙手半舉著,上麵是斑點的血跡。
身後大開的衣櫃中,頭發地中海的中年男人了無聲息。他右眼的血洞深不見底,血水如同淚水般噴濺、流淌,順著他的身子一路流到地麵上,形成一片小小的湖泊。
他身體朝前跪坐著,頭卻被晾衣杆卡住,反而呈現出上身直立、無依無靠的姿態。
像是在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