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沒錯吧,青紀小姐?”長發警校生溫和地看向捂著臉的女性。
“……”小沢青紀保持著捂臉的動作,一動不動。
矢野充誌憤怒地擋在她麵前:“你這個莫名其妙的人,在胡說八道什麼?青紀她什麼都不知道!肯定是內山他弄錯了,才會自食惡果!”
“叔叔,剛用消毒劑消過毒的櫃子,應該會留有濃濃的酒精味吧?”小新一突然出聲,湛藍的大眼睛盯著小沢青紀,“如果要把櫃子打開還不留指紋,就要通過某個工具來包住手指,那個工具上肯定能夠檢測出消毒劑的成分!”
“青紀姐姐,是手套嗎?還是手帕?”小新一歪著頭,稚嫩的童聲在安靜的房間裡回響,有種天真的冷漠,“你可以把口袋裡的鼓包拿出來嗎?”
小沢青紀突然開始發抖,笑聲從她的指尖瀉出,她放下雙手,笑著抹掉眼角的淚珠。
“是手帕哦,小弟弟。都這種時候了還叫我姐姐,嘴可真甜,”小沢青紀勾起嘴角,有些花掉的妝容難掩她的清麗,“要是充誌也有你這麼嘴甜就好了。”
這會輪到矢野充誌質問她了,他濕漉漉的雙眼仿佛一隻被拋棄的大狗,躊躇在她的麵前:“青紀,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小沢青紀又笑起來,隻是任誰都能聽出她笑聲裡的難過,“因為你明明小時候那麼聰明優秀,卻淪落成如今這個一事無成的樣子,因為你明明滿眼都想靠近我,卻一直在把我往遠推。”
“因為我發現了拓実提到殺掉美雲姨的時候,洋洋得意的語氣,我好害怕啊,”她捂著嘴笑著,“我害怕他也發瘋殺掉我,但是我好恨。”
“美雲姨,她是多麼美好的一個人。是她把我救出了泥潭,把我拉扯大,怎麼能被這種渣滓殺掉,因為嫉妒她搶走了森爺爺的愛這種可笑的理由。”
小沢青紀收起笑容,麵無表情地走到高橋警官麵前:“請帶走我吧,警官先生。我認罪。”
高橋警官掏出手銬拷在了她的手腕上。
鬆田陣平拉住了他們:“請稍等,我想問幾個問題。”
高橋警官微微蹙眉,考慮到他們剛剛出了許多力,還是頓住腳步示意他問。
“你是怎麼發現內山殺了美雲的?又是怎麼知道他今天的作案過程?”
小沢青紀有些恍惚地回憶:“這個啊……拓実把對美雲姨的恨和殺他的手法,全都寫在了紙上,放在了我們的時光膠囊裡,前段時間被我無意中挖了出來。我想是因為他非常想傾訴他的壯舉,又不能宣之於口吧。”
“至於今天的作案手法,他寫在了日記本上,我去他的私人診所找他時,無意中在桌子上看到了。”小沢青紀說,“他很自信,所以在我勸他也吃點醒酒藥時,他就又一次回到更衣室,打開了他以為正確的櫃子。”
“日記嗎。”鬆田陣平抓住了關鍵詞,詢問大島明季,“內山有記日記的習慣嗎?”
“十幾歲之後就沒有了,不過離開孤兒院去工作之後,我不太清楚。”大島明季說。
“我沒有問題了。”鬆田陣平鬆開了抓著高橋警官的手。
於是小沢青紀被押著離開了房間,矢野充誌無措地在她身後跟著。不知道出於什麼默契,其他人也跟著一起出去了。
在小沢青紀被押上警車前,警察們給她留了時間,最後和這些人道個彆。
小沢青紀回過頭,朝著森良承和大島明季緩緩地鞠了一躬。
森良承溫柔又悲傷地看著她:“不要多想,青紀,我和明季都會等你。”
“還有我,我會等你出來,我會優秀起來,青紀。”矢野充誌急切地湊了上來。
小沢青紀不看他,彎腰上了警車。
透過深色的玻璃窗,她的聲音朦朧的傳來:“如果我也像小偵探那樣聰明就好了。”
“那樣我就會知道,美雲姨是心甘情願離開的,為了她可笑的善良。我是最沒有資格責怪她的人,畢竟我正是因為她的善良才活下來。我就能發現,美雲姨希望拓実能正常的活下去,而不是被我殺死。”
車發動了,她的聲音隨著警車,散落在無儘的夜空裡:“但是我會盯著拓実那個混蛋,讓他這輩子都一事無成地為美雲姨懺悔。”
月在樓房上升起,風在草地上吹拂。今晚的星空,有比昨天多出一倍的星星(注①)。
在星空下,邪惡的人躺在他的棺槨,善良的人懷疑他的守則,正義騎士舉起手中的劍。
老人目送小沢青紀離去之後,就一直沉默著。被林春和大島明季送回了住所後,他溫和地同他們道謝,然後不容拒絕地關上了他的房門。
林春告彆了大島明季,蹲坐在了老人的樓下。雙手環抱著膝蓋,準備就這麼守著他一晚上。
春天的夜還有些寒冷,她抽抽鼻子,又想起了時光回溯前的今天。
第一周目的林春看到森良承的冰冷的屍體後,洶湧如潮水的情緒包裹著她,大腦卻冷靜地運轉著。
她花了一段時間還原出那晚的情景。
那晚,內山拓実終於忍耐不住,趁森良承還癡傻著,用同樣的手法殺掉了矢野充誌,也斬斷了能夠威脅他遵守法律的風箏線。
小沢青紀得知美雲姨死去的真相,又直麵了心有好感的青梅竹馬慘死。她崩潰地質問內山拓実,威脅他要報警。
內山拓実便舉起了餐刀。
森良承本能地撲過來護住小沢青紀,瘦削的身軀被他捅了足足三刀。他親手殺掉不能再給他關愛的森良承,又殺掉了小沢青紀,在警方到來之前逃之夭夭。
改頭換麵,隱藏在人海中。
自此,林春一直在追殺他。
如果他隻是一直縮著頭,老鼠一樣悄悄苟活著,林春很難再找到他。
可惜開了葷的鬣狗,再也難忍平凡的生活。
他開始到處犯案,從自己製造意外事故讓人悄無聲息的死亡,到利用他心理學的造詣,誘騙患者走上犯罪的道路。
林春追著他的尾巴,終於在受害者人數突破兩位數之前,親手了結了他。
也被他洗腦的所謂“弟子”反撲至重傷垂死,堅持著解決掉他們後,倒在了那場大雨中。
大仇得報,心中隻餘空白,貓感受著自己的生命流失。
本就是平白得來的九條命,就這麼慢慢燒掉好了。
這樣她就能像她的鏟屎官們一樣,死掉就是死掉,不用再次睜開眼,抱著冰冷的軀體望著天發呆。
直到被金發深膚的臥底先生撿到。
小貓決定再原諒世界幾天。
“阿嚏。”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一件充滿著煙味的外套罩在她的身上。林春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外套又被默默拿了回去。
她抬頭,看見長發池麵有些尷尬地穿上外套,又回頭把鬆田陣平的外套扒了下來,給她披上。
溫暖的氣息籠罩著她。
萩原研二朝旁邊的房門看了一眼,修長的手指豎在唇前,噓了一聲,用口型示意她。
“走遠點,聊聊?”
林春眨眨眼,看了看萩原研二堅持的微笑,又看了看鬆田陣平漆黑的眸子,知道他們今晚是不肯罷休了。
她站了起來,跟著他們走遠了些。走到不會吵到森良承、又能看見他房門的位置,林春停了下來。
三個人沉默了一會,鬆田陣平說:“那本日記,是你留下來的吧。你怎麼知道內山的想法?”
林春乾巴巴地回答:“唔,可能是我聰明吧。”
鬆田陣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可能是他被遛了一天的事情,表情都變得有些凶狠。
“小未春,為什麼不報警呢?”萩原研二無奈發問,“明明已經提前知道了。這樣的話,青紀小姐也不會毀了自己的一生。”
“沒有出現死者之前,警察會相信依靠這樣隨機的巧合,可以殺掉一個人嗎?他們會把他抓起來關進牢裡嗎?”林春想起了上一世那些被耍的團團轉的警察,反問道,“他們會相信這個衣冠楚楚的人類,未來會殺掉更多的人嗎?”
“還真是沒有辦法反駁啊……”萩原研二扶額。
鬆田陣平撇了撇嘴:“早就說了日本警察大部分都是吃乾飯的家夥。不過我們就不一樣了。”
“是的,小未春,下次再有這種事情,請告訴我們吧。”萩原研二溫柔請求她,“我們會相信你的,雖然不能立刻把他們抓起來,但我們會緊緊地盯著他們,一露出馬腳,就會被我們抓進監獄。”
林春乖巧地點了點頭。她對大猩猩們的專業素養早有認知。
不過貓也不會總是去抓犯人吧,畢竟都不是一個種族。嗯,應該不會吧。
“這次就放過你了。那麼下一個問題——”鬆田陣平彎下腰湊近她,狹長的眸子滿是懷疑,“這個孤兒院裡,也有一隻叫haru的貓。”
“haru的年齡很大。”
“你對孤兒院非常熟悉,院長認識你且信任你。”
“孤兒院的貓在幾個月前失蹤,與此同時,警校裡出現了一隻名為haru的貓。”
“你救完景光受傷逃走後,警校的貓也失蹤了。”
一頭自然卷的警校生毫不留情地一點一點擺出疑點。林春幾乎都以為她貓妖的身份要被發現了,準備直接給他們法術淡化這段記憶。沒想到他推理到最後,一字一頓地說出了一個奇怪的結論。
“haru,其實是你的貓吧?是你把她從實驗室裡帶了出來?”
“?”林春大大的眼睛裡寫滿了更大的茫然。
這個,這個就是唯物主義警校生的思路嗎?她需要捋一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