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幾乎要了他半條命。”……(1 / 1)

桑涴在眼淚砸在地上的前一秒,跑進了單元樓。

她沒進屋,停在家門口,蹲坐在台階上抹眼淚。一直等情緒平複下來,眼睛不紅了,才開門回了家。

至於樓下的靳延走沒走,幾點走,桑涴沒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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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酒精能提升睡眠的質量還是昨天哭得太狠,桑涴一晚上睡得格外好,是這一個月來睡得最好的一次覺。

起床刷牙的時候,她又想。

也許是塵封已久的秘密終於被靳延知道了,解鈴還須係鈴人,那點執念消失,桑涴反而覺得輕鬆許多。

就像她之前說的那樣,我喜歡你的時候,你可以不用喜歡我,這是我的選擇,你的自由。同樣,在你不喜歡我的時候,萬千世界肯定會有彆人來喜歡我。

你很好,我也不差。

暗戀從來都不丟人。

吃完早飯,桑涴下樓扔垃圾。

經過擺攤賣早點的王叔,兩個人寒暄一會兒,桑涴讓王叔注意最近天氣降溫多穿點衣服才往回走。

這時發現一棵樟樹下停著一輛眼熟的車。

入了秋,落葉多,車頂已經覆蓋住一大片枯黃的葉子,想來那輛邁巴赫已經在這裡等了許久許久,一晚上都沒走。

桑涴看了眼車牌,猶豫幾秒,還是走了過去。

她敲了敲窗。

靳延仰頭靠在座椅上,胳膊橫在眼睛上擋光,他一夜沒睡,淩晨五點的時候才有了點睡意,沒怎麼睡著就被升起的太陽光線刺得難受。

聽到聲音,他拿下胳膊,睜開眼。

靳延降下車窗,跟窗外的桑涴對視。

他有些意外,“你——”

桑涴移開眼,“你車擋住出口了,待會兒王叔會去芝山灣那邊賣早點,你車停在這裡他開不走。”

靳延默了默,把車挪了個位置,剛下車,桑涴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單元樓。

原來她剛剛真的隻是因為挪車才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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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涴到辦公室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工位已經換了。

組長有一間單獨的小辦公室,透明玻璃門隔開,麵積不大,但背麵的采光明亮舒適。

桑涴把桌麵的瑣碎物品慢慢搬過去,搬到最後一件時,停了下來。

那是一個小香薰擺件,之前有次約會靳延送的。

她磨挲一圈瓶口,聞了聞,冷淡薄霜的清香,像他。

當時,桑涴會喜歡這個味道,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乾什麼呢,還沒搬完啊?”打印完文件回來的陳姐看桑涴發呆。

“搬完了。”

陳姐看了眼她手裡的小香薰,是個高檔名牌,她湊過去壓低聲音:“是不是在想靳總?這個香薰是你倆約會的時候他送的吧?”

桑涴眼皮一跳:“噓!”

陳姐點頭,保證自己不亂說話,拽著桑涴去了接水室才敢大喘氣,“好了,這裡就我們兩個人,現在能說話了吧。”

桑涴接了杯水捧在手心,熱騰騰的水蒸氣熏著臉,“陳姐,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昨晚你看見的都是真的,我跟靳……他是談過戀愛,但已經分手了,所以再問那些沒有意義。”

陳姐:“怎麼沒意義,桑涴,你明明還喜歡他,昨晚還擱我肩膀上哭呢,眼淚水啪嗒啪嗒掉。”

“……”

“而且我看得出來,”陳姐說,“他也是喜歡你的。”

桑涴小口抿著水,熱氣熏得眼睛酸脹,“你看錯了。”

“不會,姐今年都幾十歲了,談過的男人比你喝過的咖啡還多。”陳姐當年上學時漂亮大方,從小到大沒缺男生追過,“你相信姐,他昨天看你的眼神,還有感情。而且,感情很深。”

桑涴聲音悶悶的,好像小孩兒在賭氣家長替彆的小孩子說話,“不相信你。”

“好,我們暫且不論他,那你剛剛盯著那香薰是乾什麼?”見桑涴更委屈了,陳姐歎口氣,“你先聽我說完,桑涴,雖然咱倆共事時間不長,但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姑娘。我這個人向來幫親不幫理,剛說的那些話沒有替他辯駁的意思,我是想告訴你,感情這件事要麼就繼續下去,要麼就放下,不能卡在那兒不上不下的,那多難受,還影響你的生活和工作是不是?你看看你眼睛現在還腫著。”

陳姐說的有道理,桑涴低聲:“那我該怎麼辦。”

在感情方麵,桑涴除了喜歡靳延這件事以外,就是一張白紙。

陳姐:“你是真的想分手嗎?”

桑涴緘默幾秒,許是猶豫,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那好,既然你決定分手了,就快刀斬亂麻,不要拖泥帶水。”陳姐說,“把所有跟他有關的東西扔了,當然,要是太貴的話還是彆扔,全部返還回去也行。反正互不相欠,沒有牽扯,以後再見麵也不會覺得落了下風,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嗯。”

“彆拖,感情這事越拖越不行,”陳姐拍拍桑涴腦袋,“找個時間把東西全部處理掉,生活不是除了戀愛就沒彆的事了。桑組長,你下午還得組織我們做兩個項目呢,後天就得交策劃案。”

桑涴覺得陳姐是個人生導師,忽然,猛地抬頭:“什麼???後天就要交???”

“對啊。”

“陳姐,你怎麼不早說啊!”

陳姐齜牙笑:“我忘了……”

桑涴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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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了兩天的策劃案,桑涴就是一個連軸轉的陀螺。

果然居其位謀其職,組長這個位置,不是那麼好坐的。

這兩天,桑涴隻碰見過靳延兩回。

一次是在員工餐廳,桑涴累得犯困,點了一杯咖啡,捧在手上邊喝邊往辦公室趕的時候,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靳延迎麵撞上。

靳延一手攬過她的腰,“小心。”

桑涴很快退到一邊,“對不起靳總。”

還有一次就是在昨晚,桑涴又是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的,不知是不是電路故障,燈忽然暗了。

辦公室忽然一片漆黑。

桑涴不怕鬼,比起來,人心更惡。

她鎮定地打開手機電筒,照著路往外走,打算先回家。時芯是大公司,這種小故障基本有備用電源,過一會兒就會好。

桑涴沒走幾步,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來,下一秒,靳延出現在數據部門口,落地窗擋不住潔白的月光,淡淡的月輝照在男人黑色的西裝上,像是落了一層薄薄的清霜。

靳延微喘著氣,看向她的眼,擔心而焦灼。

桑涴還沒說話,靳延走上前一步,“彆怕,電路小故障,很快就會來電。”

“我沒怕。”她呐呐。

“那就好。”

靳延垂著睫看她,隔了許久,他低低地說了一句,“桑涴,你還生氣嗎?”

桑涴推開他,“靳總,我要下班回家了。”

“我送你。”他格外地厚臉皮。

“不要。”

電一來,整層樓都亮了。

桑涴拎著包就跑,跑進電梯後見靳延想跟上來,一把喊住:“不許進來!”

靳延停在原地,見她氣悶的樣子,扯了扯唇角,“好,我不進來。回家注意安全,有事打電話。”

電梯門縫一點一點縮小,在快要合緊的最後一秒,桑涴也沒再看他一眼,狠心得不行。

桑涴怔怔地出神,直到對麵碗筷劈裡啪啦地碰撞,陳姐已經吃完在收拾碗筷了,她才恍然初醒,“吃完了?”

陳姐:“對,我還有點事兒,你慢慢吃。”

策劃案提交完,桑涴輕鬆了不少,陳姐還有工作先回了辦公室,她去公司樓下打算買杯奶茶犒勞自己。

沒想到捧著奶茶回來的時候遇見了方亞琳。

桑涴象征性地點了下頭,徑直路過。

“桑涴。”方亞琳叫住她。

桑涴:“請問有事嗎?”

方亞琳最見不慣她這副單純無害的樣子。

越是這樣,越顯得那些行徑惡心。

她像是無意間提起,“你跟你男朋友怎麼樣了?”

桑涴沒說話。

“彆誤會,我就是忽然想起來隨口一問。”方亞琳唇角彎起,意味不明,“不過好像看你最近下班都是跟陳姐一起,也沒看你晚上跟男朋友約會,是分手了嗎?”

“跟你沒有關係。”桑涴皺眉,語氣稍冷,“還有,如果你真的這麼閒的話,建議你先把明天的方案再改改,你提交的上一版bug太多了,我不想明天再看到這樣一份漏洞百出的方案。”

她握著奶茶離開,看都不想再看方亞琳一眼。

方亞琳臉色冷下來。

不就一個組長麼,狐假虎威什麼。

要不是靠關係,這個組長還能輪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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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涴今天下班很早,想到前兩天桑母換季了沒衣服換,回家前去了趟商城,給桑母和桑父各買了幾件衣服,質量上乘。

工作了就是好,經濟獨立,想買什麼都可以。

入了秋後的京北市氣溫下降很快,天不熱了,桑涴慢慢散步回家。

商城拐過一條街就是南大,再往下走就是狂狙俱樂部,霓虹燈效果的燈牌立在一邊,不少人進進出出,生意很好。過了會兒,側邊的小門出來一個人,雙手扶著自行車,一腳踏腳踏,踩了幾下都踩上去,開始罵罵咧咧,“這破車,剛修好又壞了……”

桑涴收回目光,忙轉過身要走。

“桑涴!”大奎眼尖地發現了她。

她腳步停下,有些懊惱。

早知道剛剛不看了,這下好了,被逮住了吧。

大奎把車停好走過來,“怎麼不進去坐坐?”

桑涴:“……不了,就是路過。”

大奎看她手裡拎著五六個購物袋,“剛去商城逛了不少時候吧,還穿高跟鞋,肯定腳疼,來來來,進裡麵坐坐。”

大奎盛情難卻,桑涴半推半就地被他請了進去。

裡麵呼啦呼啦地響,應該是有賽車比賽,“砰”的槍聲一響,隨之而起的是觀眾激烈的鼓掌聲。

大奎一拍大腿,“嘿,贏了!”

“裡麵是在比賽嗎?”

“對,去看看?”大奎心領神會地補充一句,“他不在。”

桑涴把購物袋放在沙發一角,“好,謝謝大奎哥。”

賽道上四五輛賽車疾馳著,風帶起一片飛揚塵土。觀眾席坐滿了人,拉橫幅的,舉手牌的,搖晃應援燈的,像極了一場小型演唱會。

大奎拎著桑涴坐在內場區,距離不遠不近,是一個絕佳的觀賽位置。大奎這人看著五大三粗,心倒是細得很,一場比賽看下來,不該提起的事一件不提,好像真就是單純地邀請桑涴看比賽。

桑涴沉抑的心情慢慢放鬆,全身心地投入觀賽中。

比賽快要結束時,桑涴忽然問了句:“大奎哥,你跟他怎麼認識的?”

像是提起了什麼好笑的往事,大奎撓了撓後腦勺,難得有些窘意:“都是年少輕狂的孽緣啊,當時我看上了一個叫陳媛媛的姑娘,也是你們南大的,她當時喜歡靳延,一個勁兒地追,靳延不答應,陳媛媛就跑我這來哭。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看著自己喜歡的姑娘為了彆的男人哭,我就去你們學校堵靳延了,讓他跟我比一場。我要贏了,他就答應陳媛媛做她男朋友,我要輸了,我就把狂狙俱樂部給他,外加認他做哥。”

當時,大奎凶神惡煞地堵在校門口,“敢不敢比,不敢你就是怕!”

“怕你?”靳延笑得肩膀都抖了幾下,“小孩兒過家家啊。”

“靳延!”大奎黑著臉,“你今天必須跟我比一場!”

“都說了沒空。”

“你沒空去乾什麼!”

“吃飯。”靳延單手搭在車窗上,懶洋洋地,“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你要是贏了,”大奎信誓旦旦,“我就把狂狙轉給你,認你做哥!”

靳延對俱樂部不感興趣。

但他對那聲哥挺感興趣。

“成,你說的。”

大奎是專業飆車選手,隻是後來受傷就退了,這幾年都是私底下飆著玩玩,這還是第一次那麼正經嚴肅地比賽。幾個小弟跟了他很久,一見這場景,一個勁兒在旁邊鼓勁加油:“奎哥加油!奎哥最牛!”

“奎哥,你放心,你就是瞎了眼都能贏比賽!”

“對!奎哥,你就是車輪胎爆了也能贏比賽!”

然後,大奎就真的爆胎,眼睛也摔青了,臉先著的地,好在最後那下收了速度。

靳延賽車是個新手,走了狗屎運,得了第一。

大奎捂著臉站起來,生無可戀,“你贏了。”

“承讓承讓,”靳延淡笑,“主要是運氣。”

大奎咬牙切齒,皮笑肉不笑,“是啊,運氣,哥。”

“誒。”靳延一口答應,真就是個實打實的混球。

大奎是個守信的人,按他話來講,江湖人得講江湖義氣。即使靳延推辭不要,硬是把俱樂部轉到了靳延名下,一眾小弟,莫名其妙地成了靳延的打工人。不過靳延也就在嘴上得得甜頭,得了他們幾聲哥,俱樂部他沒要,錢原封不動劃到大奎幾個賬上去了。

桑涴聽完,目瞪口呆,“大奎哥,你還真講江湖義氣。”

大奎拍胸膛:“那是!!!”

桑涴被他逗笑。

“是不是開心一點了?”大奎問。

桑涴點頭,“謝謝。”

從狂俱樂部出來,桑涴擺手讓大奎不用送了,她打車回家。出租車停在街邊,就在桑涴要關上車門時,大奎喊住她,“等下。”

“怎麼了?”

“桑涴,我知道我是個外人,不好插手你們之間的事。”大奎言辭認真懇切,“但是有句真話我不騙你。”

“什麼?”

“某種意義來說,靳延不是一個正常人。”

桑涴心停了半拍。

大奎站在俱樂部門口,望著車裡眼神清澈見底的女孩兒,那一刻,好像突然就明白了為何靳延獨獨喜歡上她。

暗無天日、腐朽潰爛的角落裡,開出的一朵潔白如雪的花。

“靳延高中畢業的時候生過一場很大的病。”

“幾乎要了他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