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八年 那個傻姑娘,喜歡了他整整……(1 / 1)

桑涴回頭看,對上靳絮安那雙戲謔的眼。

裡麵寫滿了勝利,敵視,和報複。

他是故意為之,什麼去咖啡廳聊聊,他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靳延看到他跟她在一起,而他還係著這條領帶。

這條對靳延來說有著特殊意義的領帶。

還有上次相親的事情,桑涴一開始想不通,現在才明白靳絮安嘴上說著對她感興趣,可種種跡象都表明他是衝著靳延去的。靳絮安根本不喜歡她,也無意跟她相親,隻是為了報複靳延而已。

陳姐的話是對的,在靳家,表麵風平浪靜,實則大浪滔天,靳延跟靳絮安的關係爭鋒相對。靳絮安找不到彆的地方報複靳延,就來利用她。

桑涴慍怒問:“你的領帶為什麼是我的定製樣式?”

靳絮安垂下眼,睥睨著她,沒什麼表情,“看來今天不適合喝咖啡,我還有事,先走了。”

“靳絮安!”

桑涴生氣地握緊拳頭,朝對麵的電梯看過去時,那裡已經沒有了靳延的影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回到家,桑涴心不在焉,翻來覆去腦子裡都是靳延的那句話。

“為什麼你送我的領帶跟他是一樣的?”

“桑涴,連你也騙我。”

猶豫會兒,桑涴時隔許久主動給靳延打了個電話,但是沒人接。

之後的幾個電話也是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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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狂狙俱樂部,一輛賽車在賽道上疾速狂奔著,風聲呼嘯。

輪胎馳過,帶起一片塵土飛揚,賽車的速度跟駕駛它的人一樣,快要失控,一直飆了幾圈,賽車才停在賽道邊上,風平浪靜。

靳延麵無表情地看著空曠無人的賽道,腦袋放空,什麼都不想,伸手習慣性地從車裡拿出一盒煙,還是之前那盒忘記扔的,他抽了一根銜在嘴邊,右手去摸打火機,摸了個遍都沒找到。這時他才記起來,上回他決定把煙戒了,於是把打火機放在桑涴的包裡,就當讓她保管。

靳延打開車門,走到大奎身邊,靠在看台的欄杆上,“打火機給我。”

大奎吐出西瓜子,摸了一個扔給他,“新買的,悠著點兒啊。”

靳延握住打火機的手頓了下,又想起桑涴乖乖給他點煙的樣子,眉眼彎彎,唇角微揚,漫天遍地都是這個叫桑涴的人。靳延心裡忽然躥起一股未名火,快要從胸腔裡破膛而出,他深吸一口氣,閉著眼,才拚命將那股火壓下去。

是她。

哪哪都是她。

怎麼都能想到她。

靳延不得不承認,在短短的時間裡,這個叫桑涴的女孩子已經一點一滴地侵占了他所有的生活,四處都是她存在的痕跡。所以即使她要分手,還是她惹他生氣,她做什麼靳延也沒法兒放下她。

傍晚的天,火燒雲席卷。

靳延低睫,沉默不語。

大奎從靳延來這的第一秒就覺得不對勁,“你跟桑綰怎麼了?”

“桑、綰……”靳延慢慢地複述這兩個字,“她不叫桑綰。”

“啊?”

“她不叫桑綰,她的名字是桑涴,”靳延看向大奎,不知道是在對他說,還是在對自己說,鄭重而認真,“涴演的涴,不是綰發的綰。”

大奎愣了愣,好像察覺出一絲不簡單,他試探:“你跟她吵架了?”

“分手了,”頂著大奎疑惑的眼神,靳延淡聲說,“她提的,她甩的我。”

“靠,”大奎震驚地搖頭,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意料之外,“混球啊混球,沒想到你也有這一天。”

靳延抽著煙,大奎抱著西瓜啃,煙絲燃燒的煙草味和西瓜的果香味充斥著夏天,兩個成年人誰都沒說話。直到大奎把懷裡的西瓜吃掉最後一口,他才說:“早就看出來你陷進去了。”

“靳延,承認吧,桑涴對你來說從一開始就是不一樣的。”

靳延兩條胳膊往後撐,冷淡的眼抬起,看著半明半暗的天,煙霧輕輕散開,風一吹模糊了側臉。他想著大奎的話,桑涴對她來說是不一樣的,那怎麼不一樣呢。

靳延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戀愛,是和桑涴談的。

第一次體驗性|愛的感覺,是桑涴給的。

第一次有人那麼認真地給他過生日,讓他許願,跟他一起吃冰糖葫蘆,一起坐摩天輪,全都是和桑涴一起。

第一次因為記錯名字而感到愧疚,第一次因為一個女孩兒的眼淚而心疼,第一次知道原來被喜歡的人分手是這樣的難過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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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以後,李翔去了一家新媒體公司工作,今天出來采風拍外景,沒想到竟然遇到了靳延。

他跟同伴打了聲招呼,朝狂狙俱樂部走去,“靳延?”

靳延停下來,看過去。

李翔驚喜一笑,“真是你啊,我還以為看錯了,想著靳大少爺怎麼還有空在街上晃悠,話說,你不應該在那摩天大廈裡當老總嗎?”

“嗯。”他沒什麼敘舊的興致。

大學四年就屬李翔和靳延關係最好,又是一個宿舍裡的,抬頭不見低頭見,要說了解靳延的人,李翔還真算上一個。他想起來前些天朋友圈裡靳延發的那張黑夜背景圖,臉色變了變,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你上次發的那條朋友圈,不會是真的吧?你小子難不成真栽了?”

“是啊,栽了。”

李翔僵住,不可置信地看過去,靳延靠坐在車身,頭垂著,嘴角自嘲地扯了下,“真栽了。”

李翔覺得世界都不真實了,“你、你栽誰身上了?”

靳延默了默,“桑涴。”

李翔瞪大了眼睛,他覺得他好像聽見了世界十大奇跡之外的另一個奇跡,嘴巴張了老半天才閉上,一時間真不知道該說桑涴牛逼,還是說靳延活該啊。

“你你你們倆怎麼好上的?”

靳延仍是望著一邊,看樣子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大學四年,這還是李翔第一次見到靳延這樣。

看得出來他是真不好受,臉色冷冷的,眼神不聚焦,看什麼都不在意,李翔撓了撓頭,不敢再亂說話,跑到同伴那兒要來兩瓶酒,自己開了一瓶,另一瓶扔給靳延,“老同學碰見了,喝點?”

靳延沒拒絕,把鑰匙揣進兜裡,一隻手接過那瓶果酒,仰頭灌了口,隨後便聽見李翔說:“這才畢業小半年,沒想到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還記得我們班的李樺不?畢業那會兒還跟我們發喜糖來著,說畢業就跟女朋友結婚,結果上個月掰了,訂婚宴喜宴什麼的全取消了,還有我們寢室的老章,大學四年都是寡王,嘿,這才畢業小半年馬上都要結婚了,你說說這人比人氣死人。”

“你呢。”靳延問了句。

“我啊,”李翔聳肩笑笑,“就那樣唄,還不是哪裡要磚哪裡搬,打工人。”

“我說你喜歡的那女孩兒。”

李翔嘴角笑意僵了僵,他大三那會兒在社團裡對一個研究生學姐一見鐘情,後來的兩年死乞白賴、不分晝夜地追,但是那學姐一直都拒絕。他喝了幾口酒,覺得不夠似的,索性灌了一瓶,喉嚨都有些啞了,“我跟她還能怎麼樣,我畢業,她也畢業,聽說她去國外讀博了。”

不知道哪年才回來。

也許舉家遷走,再不回來。

“可惜麼。”靳延瞥了他一眼。

“可惜什麼,”李翔吸了口氣,慢慢吐出來,“人家有廣闊的未來,總不能真為了跟我談戀愛放棄學業吧?再說,就算在一起了,異國戀多難啊,誰知道能堅持多久呢,一個月,一年兩年三年四年?太累了。”

李翔眨眨眼,掃去心裡那點難受,嬉皮笑臉,“害,這不是聊你嗎,怎麼都說我了。靳延,說心裡話,以前你跟那些女孩兒談戀愛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肯定沒上心,我當時還跟咱們宿舍的幾個打賭呢,我們幾個堵到底何方神聖最後才能把你收了,老章說那肯定是新傳院的陳悅靈,要麼就是藝院的夏婷,反正啊肯定是個大美人才能把你這顆心給收服,我是萬萬沒想到啊,竟然是桑涴。”

他搖搖頭笑了下,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靳延淡聲問:“為什麼覺得不是她?”

“因為長得沒那麼好看吧。”李翔說話不打馬虎眼,是什麼就說什麼,他平靜道,“以前你那些女朋友哪個不是頂頂漂亮的,身材好,家境也好,大家都覺得你應該喜歡那一掛。桑涴太乖了,又內向,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

靳延沉默幾秒,忽然說:“她不是這樣的。”

“她一點都不乖,跟你犟的時候能氣死你,你說一句她頂你十句。桑涴也不內向,跟你吐槽起來的時候什麼話都說,今天說公司老總是個禿頭油膩老男人,轉頭就因為公司發了小錢沾沾自喜,說老總大方英明神武。還喜歡哭,一句話說重了,就兩眼淚汪汪地看著你,讓人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哄才好,有時候又像個小古板,一不能熬夜,二不能抽煙,三不能老是逗她,不然就跟你炸毛。她吃飯也挑食,最不喜歡吃胡蘿卜,看到就癟著嘴,偏偏醫生又讓她多吃胡蘿卜對眼睛好,一點都不聽話……”靳延耷拉眼皮,腦袋放空的時候,一句又一句地說出來,停頓都沒有,好像這些東西全部都刻在他的腦子裡。

桑涴的好,桑涴的壞,她所有的小毛病,靳延摸得清清楚楚,就連他輕了重了桑涴縮著腰躲開的動作幅度,都明明白白。

這樣的一個人。

靳延喜歡的,就是這樣的桑涴。

她的好,她的壞,他都喜歡。

聽靳延一番如數家珍的話,李翔呆住老半天,隨後才緩慢地憶起往事:“我記得大學四年,每年的籃球賽都能看見桑涴,我當時還納悶這麼一文靜姑娘,平時也不喜歡湊熱鬨,怎麼回回都來看比賽,擠得腳都沒地兒放,後來我發現她哪裡是看比賽,明明就是盯著一個人看來看去。當時我就猜她是看上了哪個男生,後來畢業聽說她跟你表白了,才知道那個人是你。”

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李翔笑著說:“怪不得大一的時候,還來找我換組,咱們組裡都是男生,那時候剛開學誰也不認識誰,沒一個女生肯加入咱們的,桑涴倒好,還從女生組裡退出來跟咱們組隊。彆說,當時要不是她物理數模建的好,我們還真拿不了第一,後來咱們組的模型還被送去比賽,拿了一等獎。”

靳延擰著眉,“你說什麼?”

“什麼?”李翔懵了。

“你說大一那次組隊,是桑涴主動要加入的?”

“對啊,我就大一剛開學當了半個月的學委,而且就那一次得了獎,加學分有獎金,我記得很清楚。”

酒精刺激著大腦,靳延卻越來越清醒,越想越覺得哪裡不對。

那時候,大一剛開學不到半個月,軍訓都還沒開始,班上誰都不認識。不說桑涴,就算再活潑外向的女孩子,也不會衝著靳延這張臉主動加入一個全是男生的小組,而且還是建模這種作業。

桑涴更不會。

跟桑涴戀愛這段時間,靳延了解桑涴是個什麼人,她絕對不會在這短短半個月,連臉都沒記住的情況下就這麼喜歡他暗戀他,還為了他退出女生小組加入他們這一隊。

隻有一種可能——

在大學以前,桑涴就已經喜歡他了。

可桑涴怎麼會認識他?

好像為了驗證這種可能似的,許許多多瑣碎的記憶在靳延腦海裡湧現。在附中時,桑涴問他還記不記得高一時候最難的一次物理競賽,問他還記不記得那個超過他拿了第一名的女孩兒叫什麼名字。還有在摩天輪裡,桑涴忽然問他,記不記得高中畢業照……

數不清的記憶襲來,一個最不可能的可能慢慢浮現。

靳延的心好像被刺疼一下,無儘的心疼襲來。

他甚至不敢想那種可能。

可越不敢想,那個事實在酒精和涼風的刺激下,逃無可逃地出現在腦海裡。

桑涴何止喜歡了他大學四年。

那個傻姑娘,喜歡了他整整八年啊。

八年,一個多漫長的過程,從十五歲到二十二歲,三千多天的日子,靳延不敢想,在他一個又一個地換女朋友的時候,在他把桑涴當作陌生人的時候,在他甚至八年都不記得桑涴的名字的時候,她該是多麼的難過。

太傻了,他的女孩兒真的太傻了。

心疼到快要窒息。

靳延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夜風吹過來,吹紅了他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