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祁知微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地上的奇怪人,關切之中帶有一絲好奇。
地上的“屍體”忽然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嚇得祁知微後跳一步。
“我…沒…”
少年氣若遊絲,剛說出兩個字便劇烈的咳嗽起來吐出一口鮮血。
“天一,你去找個大夫。”
祁知微皺皺眉頭道。
“一些皮外傷罷了,又不是動不了,不讓他自己去。”
身後傳來聲音,祁承南大跨步走過來,麵色冷峻,讓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懼意。
“屬下參見陛下。”
“草民參見陛下。”
“父皇。”
天一轉過身子抱拳道,祁知微聽到聲音臉上多了一抹笑容伸開雙臂。
“咱們去找太傅可好?”
祁承南蹲下身子把人抱起來笑問道。
“可是他,要是不請個大夫的話會不會死啊?”
祁知微略顯猶疑的看一眼地上少年道。
正值寒冬臘月滴水成冰的季節,可是這個少年卻穿著一身破爛的薄衣強撐著身子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他做錯了事,現如今是他承擔後果的時候了。”
“父皇保證等會兒找個太醫給他醫治如何?”
祁承南不緊不慢道,全身散發出冰冷的寒意,隻是淡淡的瞥了裴玄一眼。
“那好吧!”
祁知微點點頭,決定跟著祁承南一起去太傅家。
“咱們走吧!”
見懷中的人點點頭,祁承南正欲出發忽然想到什麼,轉身對少年道,“不該動的心思彆動。”
裴玄眸光微暗,抬起頭與祁承南對視,壓下內心的緊張,可聲音仍舊顫抖,“草民不知陛下的話是什麼的意思。”
“在朕麵前耍心眼,你還嫩了些。”
祁承南臉臉色不變,轉而對一邊的徐福吩咐道,“讓他在這裡鬼跪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你親自送裴家的五公子回去,順便和寧遠候說一下這裡發生的事。”
“是。”
徐福神色一變,隱晦的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心中忍不住同情起來。
關於這位裴家小公子的事他有所了解,心中也忍不住同情,可裴玄不該把心思打在祁知微身上,以至於惹得龍顏大怒。
“陛下。”
聽到“寧遠侯府”四個大字,裴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高聲喊住即將要離開的男人,隨後身子緊緊伏在地上,“草民知罪,隻要陛下願意幫草民一把,草民乾什麼都願意。”
“幫你。”
祁承南來了興趣,將祁知微放在地上,目光逐漸變得危險起來,“你知道上一個敢利用公主的人如何了嗎?”
裴玄低頭不答,麵上呈現出一股死灰色,他覺得今天這一步大概率是走錯了,可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
“上一個利用公主的小宮女直接被亂棍打死了。”
看著那少年身子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不過麵色上仍舊強裝鎮定,祁承南心中倒是對這個少見多了幾分正視,甚至隱隱動起了心思。
儘管他不需要,可以後的祁知微必須要在朝堂上擁有自己的班底。
這少年雖然行事魯莽了些,不過看起來膽色不錯,可以培養著試試看,至於他的考驗,仍要繼續下去。
“父皇有處死過人嗎?”
祁知微腦袋上冒出一個大大問號,她張了張嘴,接觸到祁承南的目光最終選擇閉上了嘴巴。
“草民可以接受陛下任何處罰,請陛下給草民一個活命的機會。”
裴玄握了握雙拳,乾裂的嘴唇發出沙啞的聲音。
“想活?”
祁承南問道,裴玄認真的點點頭。
“那就在這裡跪著吧!在朕和公主回來之前若是你沒死的話,朕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
祁承南捋了捋小丫頭的頭發,語氣溫柔,連帶著麵容也柔和許多。
“草民謝過陛下。”
裴玄神色一喜,知道自己過了祁承南這關,當即激動的扣頭謝恩。
“咱們走吧!”
祁承南沒理會激動的裴玄,帶著祁知微乘坐馬車朝太傅家駛去。
今日出宮遊玩隻是其一,最主要是要去太傅家登門拜訪。
既然決定讓祁知微未來繼承帝位,那關於祁知微的老師人選必須要慎之又慎,他曾經猶豫很久,想了許久最終才敲定孟太傅。
孟太傅為人正直,學識豐厚,門人遍布天下,他希望孟太傅以後成為祁知微登基的助力。
馬車一路緩行,很快在一座府邸麵前停了下來。
祁承南拉著祁知微的手從馬車上下來,門口的孟太傅已經帶領眾人迎候。
“微臣參見陛下。”
孟太傅行禮道,心中忍不住犯起嘀咕,不知道祁承南突然到訪有什麼事情。
“平身。”
祁承南大手一揮,孟太傅起身將兩人迎入大廳。
“不知陛下來老臣家裡有什麼事?”
到了大廳,將祁承南請到上位,又吩咐下人上茶後,孟太傅這才開口問道。
“太傅可有意願成為帝師?”
祁承南盯著孟太傅,一字一句很認真的說道。
陛下這是要準備立儲了?
孟太傅心中微驚,連忙抬起頭來,卻隻看到祁知承南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
當今陛下子嗣共計六人,大皇子祁知琰、四公主祁知月、六皇子祁知璨三人生母乃是皇貴妃;二皇子祁知淵生母乃是淑妃之子,三皇子祁知柏乃是武婕妤之子;除了這些人外,隻剩下眼前這位唯一的公主乃是中宮所出。
從朝堂力量以及年齡上來看,大皇子應該是最合適的人選,不過他與薑丞相在朝堂上一向不對對,他並不想接過這件事情。
思及此,孟太傅決定把此事退掉。
於是,他從椅子上起身,在大廳中間站定對祁承南拜了三拜,“陛下,臣已年邁,恐精力有限,難以擔此重任。”
祁承南目光垂了下來,似是有些失望,興致衝衝而來,隻是結果卻並不如人意。
“太傅真的不準備考慮一下,帝師的分量可不比其他。”
祁承南不死心道。
“老臣才疏學淺,還請陛下另擇他人吧!”
孟太傅回應道。
“既然太傅不願意,那朕也不強求。”
祁承南說著站起來準備離去。
孟太傅想了想,快步走出去追上即將踏出大門的兩人,“陛下還年輕,其實可以不必急於立儲。”
“再者,大皇子非嫡長子,儲君非嫡非長,以後難免會招致朝堂不穩,社稷不寧。”
“誰跟你說我要立大皇子的。”
祁承南轉過身子不高興道。
“陛下不立大皇子嗎?”
孟太傅一噎,反而摸不著頭腦,於是下意識問道,“所有皇子中論年齡和勢力不是隻有大皇子適合嗎?”
“太傅誤會了,朕從來沒有考慮過大皇子。”
祁承南語重心長道。
大皇子祁知琰雖然年齡和身後勢力最合適,但是資質過於普通,成為一個閒散的王爺綽綽有餘,但作為一個儲君還是不夠格。
而且薑家在朝中勢力很大,若是祁知琰再被冊封為儲君,這天下以後姓誰還真說不定。
“那陛下心中的準備選誰?”
孟太傅見四周無人,於是小心翼翼的問道。
隻要人選和薑家沒有關係,那他不介意成為帝師。
“這不是把人選帶到你跟前了嗎?”
“你就給我一個準話,接不接這件事,若是不願意,我找其他人,若是願意,那你必須發誓以後未來新帝登基,你孟家以及你門下學子需全力輔佐新帝。”
“作為回報,朕可以保你孟家三代榮耀門楣,隻要你家後輩沒有犯下通敵叛國謀反之類的大錯,朕同樣可以保你孟家三代性命無虞。”
祁承南抓起祁知微的胳膊向高空舉了舉道。
孟太傅低頭,與不到自己腰部的小蘿卜頭對視幾秒後忍不住抬頭望天。
是他聽錯了,還是祁承南瘋了。
良久,孟太傅抿了抿嘴唇,臉上帶著苦澀,“陛下,恕老臣妄言之罪,天下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
“去書房談吧!”
祁承南看向遠處正像這裡逐步打掃過來的下人道。
孟太傅點點頭,帶著祁承南和祁知微一起進入書房後吩咐下人不得接近,又讓兒子守在門口。
“陛下決意要如此嗎?”
孟太傅問道。
“難道不可以嗎?”
祁承南反問,渾然沒有在意此時一臉糾結的孟太傅。
“曆史上從來沒有女子為官的先例,更彆提女子為帝。”
孟太傅道,曆史中倒有一個特例,可也是幾千年才出一個而已。
天澤金輪盛神皇帝武皇,在朝中開武舉、創殿試,廣納天下英才;經濟上柏賦斂、息乾戈、省力役;軍事上複安西四鎮、平營州之亂。
前期二聖共治,後期臨朝稱製,最終還政治於李家,臨終之際隻留下一塊無字碑任由後人評價是非功過。
饒是現在,在曆朝曆代的讀書人眼裡,還是貶者甚多,畢竟沒人願意承認堂堂七尺男兒,苦讀聖賢書十載,卻還不如一個後宮裡走出來的女人。
不是他不讚同祁承南的想法,而是女子為帝要遭受的非議太多,本能過安穩的生活,又何必非要去選擇那條荊棘遍布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