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寬敞的紫檀木馬車從西門出發奔向外麵的集市。
馬車的窗戶邊伸出一個腦袋,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
“進來,不嫌嗎?”
裡麵傳來男人的聲音,不多時伸出來一隻手將腦袋按了回去。
“不冷,我要看外麵。”
祁知微搖搖頭不高興道,如同一隻靈活的小鳥從祁承南的大手下麵鑽出來。
“還說不冷,鼻涕都流出來了。”
祁承南拿出帕子,仔細的擦拭小丫頭鼻子上那兩溜鼻涕。
“屁股還痛嗎?”
擦完之後,將臟了的帕子遞給外麵的徐福,祁承南把人抱在懷裡問道。
“不痛了。”
祁知微笑著道。
“真的?”
“嗯。”
她連連點頭,和能夠出去相比,這點疼痛算的了什麼。
“若是你覺得上書房枯燥,那咱們就不去了。”
祁承南遲疑片刻道。
有他和謝晚凝在,足矣庇佑這小家夥一生無憂。
“為什麼四皇姐她和我一樣大都沒有上學?”
祁知微睜著一雙發亮大眼睛問道,倒也不是不想上學,隻是她不明白為什麼其餘人和她同樣的年紀都不用去上學可以在外麵玩耍,她卻要去上學。
“你與他們不同。”
祁承南順了順祁知微前麵的呆毛,將她抱到腿上,掀開簾子指向外麵那巍峨的皇宮,“以後你會成為這裡的主人,成為一個皇帝,會成為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
祁知微順著祁承南的目光望向外麵,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現在的她隻是一個四歲的孩子,不足以讓她明白這句話的重量。
她在祁承南的懷裡蹭了蹭,聲音軟軟的,“我若是不去上書房父皇會傷心嗎?”
“會。”
祁承南認真的點點頭。
“那我還是去吧!”
祁知微有些泄氣,上學枯燥,可若是讓祁承南傷心她心裡也是很難受。
反正不過是枯燥一點而已,等以後習慣也就好了,祁知微這樣想著,對上學那股排斥敢也逐漸消失。
馬車暢通無阻,徐福在外麵駕車,還有一個穿著黑衣服的家夥也坐在外麵,不過祁知微並不認識。
馬車在一片集市處停了下來,徐福掀開外麵的簾子,對祁承南道,“老爺,咱們到東市了。”
“嗯。”
祁承南先行下車,而後轉身將祁知微抱了下來。
帝都有東西南北四個區,每個區有一個集市,東區是達官貴人們居住的場所,治安也最好;男區多為商賈居住之地,最為繁華;西市則是外國商販往來交易之所 ,商品琳琅滿目;北區是最落後的區域,多為平民聚集之地。
從馬車上下來,祁知微被這外麵熱鬨的場景迷花了眼,於是飛快的朝前麵跑去。
“彆亂跑。”
祁承南三步化作兩步,將跑出去的人拉了回來,繼而把人抱在懷中,“向看什麼?”
“那個。”
祁知微伸手一指不遠處一個賣糖畫商販。
祁承南使了個眼色,有幾個人悄悄向商販的位置靠近,形成包圍之勢,他這才帶著人走了過去。
“小姐可要買一個嘗嘗。”
“可以嗎?”
祁知微抬頭看向祁承南,在出來之前他答應過對方,出來後無論想要什麼都必須征得他的同意。
“嗯,喜歡那個圖案?”
祁承南點點頭,將旁邊一個冊子翻看,上麵不僅有各種可愛的小動物,還有許多漂亮的小人。
“我要兔子。”
“來一個兔子。”
見小丫頭選好,祁承南於是道。
商販笑著應答一聲,很快畫出一個活靈活現的小兔子出來。
“小姐拿好。”
他將小兔子遞給祁知微。
“徐福,結賬。”
說完,祁承南帶著祁知微往前麵走去,跟在身後的徐福把銅板交給商販後快速跟上兩人。
一路向前,處理不能買吃的東西外,其他新奇的小玩意兒倒是買了許多。
“駕—駕—。”
“讓開,快讓開。”
喧囂的集市裡突然躁動起來,遠處幾匹快馬揚起一陣塵土,為首的馬屁身後拖著一個鮮血淋漓的人,許多商販的攤子也在轉瞬間被衝散。
“天一。”
祁承南道,帶著祁知微飛快退到一邊。
跟著兩人一起出來的那個黑衣家夥從人群中飛出後一劍刺出,前麵的馬被一間刺穿。
馬身上麵,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跌落馬下,在地上咕嚕咕嚕滾了兩圈撐著一邊的攤子站起身子,“敢攔本少爺的馬,你找死啊!”
“敢攔裴公子的馬,不想活了。”
身後的幾人大驚,迅速從馬上下來將天一圍在中間怒目圓瞪道。
“當街縱馬傷人,你們是哪家的公子?”
祁承南撥開人群走了進去,臉色鐵青的可怕,連帶著祁知微也乖乖的呆在祁承南懷中不敢說話。
“你誰啊?滾開,彆多管閒事。”
為首的人抬頭看一眼祁承南,麵露不屑道。
“大膽。”
徐福尖聲喊道,“陛下在此,爾等還不跪拜?”
“陛下。”
“陛下。”
周圍的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許多人忍不住後退一步。
被拖拽的少年眸光微微一動,看向祁承南,隨後落到祁知微身上,很快收回來歸於平靜。
“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裴玄心裡道,裴家勢大,他必須要找一個更厲害的人來做自己的後台才有報仇成功的可能。
“就你,陛下,彆開玩笑了。”
那人上下打量一番祁承南,臉上滿是嘲諷與不信,“你要是陛下,那我就是太上皇。”
聞聽這話,祁知微瞪大眼睛,好奇的望向那幾個穿的很耀眼的男子,她見過許多人在祁承南麵前戰戰兢兢,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在祁承南麵前如此膽大。
“你。”
徐福伸出手,也被這幾個少年整懵的,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起開。”
為首的男人將徐福推到一邊,走到祁承南跟前高昂頭顱,“是你敗壞了本公子的好事,信不信本公子讓你吃官司。”
說著伸出手裡的鞭子要打祁承南。
“天一,廢了他的手。”
祁承南淡淡的瞥了男人一眼,天一身影如風,抓住男人的手臂向下一折,街道上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幾人本想拉著祁承南去報官,剛有這個想法,一隊官差出現在人群後方。
隊伍前麵是京兆府尹大人,身後是渾身上下全副武裝的士兵。
“尹大人,正好你來了,把他們抓起來。”
另一個白衣少年見狀喊道。
尹大人越過幾人,徑直走到祁承南麵前跪下,“微臣拜見陛下。”
“噗通。”
“噗通。”
“噗通。”
耀武揚威的幾人要說的話頓時卡在嗓子眼裡說不出話來,臉色慘白的如同厲鬼,“臣參見陛下。”
“草民參見陛下。”
周圍嘩啦啦跪了一地,此刻恨不得沒有出現在這裡。
“當街縱馬,所有人立即帶回京兆府當庭審問。”
“另外,派人將受傷的百姓送到醫館,費用一律由朝廷承擔。”
祁承南道。
“是。”
尹大人擦擦額頭的汗示意身後的官差將幾人拿下。
一行人朝京兆府走去,路上沉默無言,祁知微緊了緊祁承南的脖子,趴在他的肩頭小聲道,“父皇不要生氣了。”
“若是不喜歡那些大哥哥就像以前以前那樣打他們一頓出氣就好了。”
以前那樣,打。
祁承南被這幾個字逗的發笑,“父皇在你眼裡這樣的人啊?真是讓父皇傷心呢。”
“微兒準備怎麼補償父皇。”祁承南故作生氣道。
他才沒有這麼暴力好吧,小丫頭分明是誣陷!
祁知微眼睛一轉,露出狡黠的光芒,悄悄親了祁承南一下,聲音軟糯,“微兒最喜歡父皇了。”
不到半個時辰,京兆府近在眼前,因著要處理幾人,場麵會有些血腥,祁承南暫時還不想讓小丫頭見到這些血呼啦啦的東西,於是把祁知微放到後院獨自玩耍,同時囑托天一在一邊照應。
京兆府升起大堂,祁承南坐在上首,先問起四人的身份。
為首的是寧遠候裴家的二公子,被拖拽的是近期剛回歸裴家的五公子裴玄,還有兩人一個是禮部尚書李大人的兒子,另一個是戶部尚書錢大人之子。
因為裴玄身上有傷,祁承南問過後便讓差役把裴玄帶下去處理傷口。
一番審問過後,饒是祁承南脾氣再好也壓製不住內心的怒火,當即吩咐徐福把這幾人的家長喊來。
在喊人的功夫,三人書沒人重杖三十,不至於落下殘廢,但也要在床上躺上三個月。
下方的三人拖著半殘的身軀在地上哀嚎,祁承南冷眼看著,並不同情。
京中三害,縱馬傷人,強搶民女,三人的這些行徑在帝都城已是常態。
三人該幸運沒有鬨出人命,否則今日大概率要被直接推出去斬首。
看著那群百姓大呼“陛下聖明”,祁承南心裡很不是滋味。
天子腳下,還能發生這種事情,他不敢想象其他地方會如何。
京兆府後院,天一帶著祁知微在後花園裡等待祁承南。
與此同時,正在後院上藥的少年偷偷將藥膏藏了起來,趁著下人去拿藥的功夫偷偷溜出房間。
這種未經世事的小丫頭最蠢,也最好騙了,若是能夠和這小丫頭扯上關係,對於他報仇大有裨益。
他站在角落裡,看著正蹲在地上專心致誌的小孩子,突然從角落裡竄出,“撲騰”一下摔在祁知微跟前。
“啊!”
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渾身都是血的人,祁知微被嚇得尖叫一聲,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公主。”
裴玄竄出來的太快,讓天一一時間來不及阻止,反應過來之後迅速帶著祁知微遠離那個眼中的陌生人。
“你沒事吧?”
祁知微在遠處緩過來,看著地上一臉痛苦色的少年,小心翼翼的上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