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站在糕點鋪子前,抿著嘴,見到太叔祺身後的蘇木,嘴角微微揚起。
太叔祺聽見笑聲,回頭一看,冤家蘇木陰魂不散。
蘇木無視他,歪頭跟少年說話:“呆子,你築基啦。”
少年回道:“嗯,你金丹了。”
“你怎麼在這?”
太叔祺黑臉道:“你們倆說夠了嗎?”
蘇木繞過太叔祺及其侍從,笑道:“我與石硯加起來,攏共說了三句話。太子若是看不慣,可以閉眼上眼睛,堵上耳朵。”她打賭接下來,太叔祺會說出他的經典名言。
果然,太叔祺眯著眼睛,十分不屑:“你算什麼東西。”
蘇木指著自己,一雙杏仁眼睜得大大的,露出無辜的神色,問石硯:“他是在說我嗎?”
石硯點頭。
太叔祺揚起下巴,冷哼一聲:“蘇木,宗門大比,我們走著瞧。”
蘇木笑著朝他的背影,揮手道:“太子,慢走不送。”
見他遠去,隋真兒問道:“你們是有什麼過節嗎?”蘇木趴在她耳旁,小聲說她以前和石硯一起套麻袋揍太叔祺的事。隋真兒身為琴川閣樓的大師姐,平日裡行事穩重端莊,這時也不免捂嘴偷笑。
阿鈺眼巴巴地看著兩人,他也想知道,隻得蘇木一句:“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彆瞎打聽。”
石硯要去浮山,路過此處,聞到糕點鋪子的香味,進去尋桂花糕,抬頭就見太叔祺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我們也去浮山,那就同行吧。”蘇木為他介紹隋真兒與阿鈺,“隋真兒與我有著過命交情。阿鈺,我的小師侄,此行若有空,指點下劍法。”
石硯一一見過,拱手行禮道:“紫霄劍閣,石硯。”
他在外的名聲不及蘇木,隋真兒隻當他也是大宗門修士:“琴川閣,隋真兒。”
阿鈺回完晚輩禮後,他用餘光偷偷打量石硯:“我叫阿鈺。” 阿鈺從小聽著秋霞劍仙的故事長大,知道白前輩是如何打敗紫霄劍閣閣主石凱,但沒料到小師叔同他兒子很是要好。
他臉上藏不住一點事,隋真兒見阿鈺表情就知道這位石道友來頭也不小。
蘇木拍了拍阿鈺的肩頭:“進去看看,有什麼想吃的。”
阿鈺點頭進去,他看上一盒梅花糕,剛喚來小哥幫他包上。
紅裙女子與黑裙女子從樓上前後腳走下來,紅裙女子拿出一袋靈石:“這的梅花糕,我全要了,都給我包上。”
蘇木與石硯說著閒話,見阿鈺先選上的糕點被人截下,出聲道:“這位朋友,先來後到。”
紅裙女子將靈石往小哥身上一放:“我先付的錢。”
“阿鈺,你想吃嗎?”蘇木問道。
阿鈺本想搖頭,見小師叔瞪著他,立馬重重點頭:“想吃。”
蘇木進來,也將靈石放入小哥手中:“同孩子搶點心吃,你要點臉吧。”
“你說誰不要臉。”
“誰不要臉,我說誰。”
“你。”
紅裙女子作勢就要抽出腰間的長鞭。
“東方紫菀,住手。”太叔祺去而複返,進來捉住紅裙女子的手腕,往外走去。
“太叔祺,你乾什麼。” 東方紫菀沒掙紮開,還看見蘇木對她做鬼臉,臉上的怒氣更甚。太叔祺直接彎腰將她抱起,東方紫菀趴在他肩膀上大聲喊,“你給我等著。”
蘇木無所謂地套了掏耳朵,仿佛剛剛她什麼都沒做。
黑裙女子說了一聲借過,拎起裙擺跟著那兩人走了。
隋真兒看著蘇木,笑道:“我竟不知你這般淘氣。”
“難得遇上他們兩個冤家,不過,瞧著東方紫菀好像沒認出我。”蘇木的口氣寫滿了遺憾,“一個目中無人,一個有眼無珠。”
石硯冷不丁出聲:“絕配。”他那張木訥的臉,看不出一絲促狹。
蘇木先是讚同石硯的話,隨後對隋真兒道:“隋姐姐可不能隻說我一人,石硯也很淘氣。”
隋真兒:……
——————
“你拉我走做什麼,我要撕爛那個賤女人的嘴。”
“她是蘇木,旁邊是石硯。”
東方紫菀沉默片刻,問道:“他們來皇極宗乾什麼?”
“不知道,你想做什麼?”
“小時候,蘇木帶著石硯捉弄我們倆,現在也該輪到我們還回去了。”
“我與蘇木約定在宗門大比上見真章。”
“太叔祺,你有必要把我想得那麼壞嗎?”
太叔祺揉了揉東方紫菀發紅的手腕,柔聲道:“紫菀,我沒有這個意思。”
黑衣女子一直跟著兩人,見太叔祺投來的目光,她低下了頭。
蘇木一行人來到皇極宗傳送大陣,交了靈石,步入陣中。阿鈺被這複雜、繁瑣又華麗的陣法迷了眼,怕與蘇木走丟,他緊緊跟在蘇木身後,寸步不離。
三人走出來時,北風呼嘯,漫天雪花隨風起,茫茫雪原孤寂無邊。
“西洲何時有了雪天?”
“你們幾位怕是走錯傳送陣了,這裡是北洲。”同行而出的修士見幾人一臉茫然,好心出聲解釋。
“多謝。”
蘇木去尋這負責傳送陣的修士,得知陣法維修,需等再上半月。
“呆子,你急嗎?” 見石硯搖頭,蘇木想起羊皮紙上的一個地址,“你們陪我去拜訪一位前輩吧。”
“是白前輩的朋友嗎?”阿鈺問道。
蘇木抬眼瞧他:“你師祖告訴你的?”
阿鈺點頭又搖頭,黝黑的皮膚一紅:“我偷聽到的。”
“我們去青霜城。”
“幾位要去青霜城?巧了,我們這艘船正是開往青霜城的方向。外麵的風雪極大,不如買幾張船票,舒舒服服地躺在客房裡,通過這琉璃鏡欣賞沿途的風景。除了吃喝,我們還有隱藏節目…不知,意下如何?”穿著毛皮外衣的商人從旁竄出,指向旁邊一停大船,將坐船去的好處介紹了一通。
蘇木問道:“路程幾日,還有,船票什麼價?”
“上等房一間五十靈石,中等房一間十塊靈石,船艙通鋪一塊靈石。”
蘇木又問用銀子結算的價格,這讓阿鈺想起初次與小師叔見麵。
蘇木問清後,還是覺著靈石合算:“四間中等房。”蘇木拿出靈石交於男人,男人從口袋中翻出四枚刻著“中”的牌子。蘇木將牌子分了分,抓起阿鈺胳膊,大跨步穿過風雪來到船艙上。
石硯與隋真兒抬腿跟上,臨走前,隋真兒撇了一眼商人,這人給她的感覺有一點奇怪。他不是修士,但他身上有股修士的味道若隱若現。蘇木若是聽見她的猜測,鐵定會同她說,這人要不是用了法器遮蓋修為,要不就是有彆的問題。此刻,蘇木頭上的木簪就是遮掩修為的法器。
這艘船,是一艘水路兩棲船,在路上能撐開輪子滾動,進入冰水能打開船槳與船帆。人站在船上卻感受不到一絲顛簸,不知是舵手行船的本事高還是這船本身就這般厲害。身後也有修士、凡人,陸陸續續買票上了船。
四人來的早,還能連著住在一起。從左至右,石硯,蘇木,阿鈺,隋真兒。出門在外,蘇木還是想到阿鈺的修為最低,但他同石硯不熟,硬要他們住在一起也挺奇怪的,所以就安排他住在自己與隋真兒中間。
蘇木沒閒著,盤腿打坐,修煉心法。
至於窗外紛飛的雪景,隻有阿鈺一人趴在琉璃鏡上看,他隻見過大漠與青山,從未見過雪花,更不曾見過白雪皚皚的雪山。他拿出蘇木送他的留影卷軸,他要將這雪景錄下來,帶回去給師父看。隻錄了一會兒,他的眼皮就睜不開,抱著卷軸靠在床邊上睡著了。
隔壁的隋真兒將長琴擱在桌上。出門前,師父交給她一篇譜子。此前都沒仔細看過,如今閒下來,她細細看過琴譜,先試了幾個音,而後照著譜子彈了一遍。
琴聲沒叫醒熟睡的阿鈺,反倒是讓打坐的蘇木,耳朵動了動。
敲門聲響起,蘇木揮手將門打開,石硯提著糕點走了進來,關上門,他坐下將油紙包展開,露出裡麵的桂花糕。
“三分像。”
蘇木明白,他這是在說,這桂花糕的味道與師父親手做的有一點點相似。
“正宗的才好吃。”蘇木拒絕。
“我去浮山,尋劍的材料。”
“巧了,我是去給小師侄尋把劍。”
“真巧。”
石硯眉宇間的落寞被蘇木察覺。
“你怎麼了?”
石硯道:“父親對我很生氣。”
“呆子,你不會是離家出走吧。”
蘇木隻是試探,沒想到石硯肩膀一抖,見他不說話,那就是了。
“為什麼?因為我的修煉速度比你快?景夫子去找他炫耀了。”
“嗯。”少年的鼻音很重。
“石硯。”蘇木認真起來,石硯抬頭。蘇木說:“你記住兩句話。”
“管你屁事。”
“管我屁事。”
石硯冰凍的嘴角被融化,他站起身,手放在門上:“我知道,你嘴裡吐不出一句有墨水的話。”
好心安慰,反被嘲諷沒文化,蘇木想發作時,門再度合上,隻留下桌上的桂花糕。
她用靈力,隔空捏起一塊桂花糕,送入口中,這分明有五分像。
晚上,阿鈺急匆匆地敲響蘇木的房門:“小師叔,隋道友的房間消失了。”
蘇木探頭望過去,隋真兒的房間是最尾端的房間,現在變成了一堵牆。蘇木敲響石硯的門,好在他沒有跟著消失。
蘇木閉眼,這船上的氣息雜亂,她根本就找不到隋真兒去了哪。
“我們去問船上的人。”
白日裡賣票的商人又出現在蘇木等人的眼前:“船上的節目開演了,幾位客官可彆錯過好戲。”
蘇木抓著他的領子:“我朋友去哪裡了?”
商人桀桀的笑聲讓蘇木不明所以,他的皮膚向內快速收縮,骨骼與血肉瞬間消失。
阿鈺嚇得抱住石硯的雙臂:“我們不會撞鬼了吧。”
最後,蘇木手裡拎著一件皮毛衣服與人的皮囊,她搖頭道:“沒有鬼,這是人皮傀儡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