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道:“我現在還不能帶你走。”
雪瑤點頭:“我知道的,幽冥宗最大秘密藏在沙暴裡,那有一個四階陣法,是主子。”
話未儘,雪瑤麵色一變,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定住片刻,而後口吐鮮血不止,向後倒去。
蘇木連忙扶住她,摸向她的脈門,雪瑤的氣息在急速衰竭。這症狀不似中毒,倒像是體內被下了禁製!蘇木趕緊用神識探其識海,卻撞上如鐵錘砸頭般的劇痛,蘇木猛然抽離自己的神識抽出,捂嘴吐出一口鮮血。
布下禁製之人,不止元嬰大圓滿!
“帶我,離開,這。”雪瑤用最後的力氣,勉強說完這句話,那雙天真的眸子失去了神采。
蘇木忍住識海內如重錘敲打的痛意,她顫抖的手合上雪瑤的雙眼。
起初對雪瑤有諸多揣測與猜疑,但剛剛卸下戒備,雪瑤就死在她的懷裡。那麼的突然,完全不給她反應的機會。
蘇木腦海中閃過萬千思緒,她很難不懷疑這是幽冥宗給她設下的圈套,借雪瑤之死,將她重傷。識海不似身體,一旦受傷,需花上數十年、百年的時間慢慢調養。
但是,幽冥宗此時隻想送她走,沒必要多此一舉,徒生枝節。幽冥宗除了彭長老外,沒有動手的理由。可彭長老隻有金丹修為,沒這個本事。
幽冥宗,皇極宗,白虎仙門,所謂的主子。魔種,蠱蟲。
起初,她推測幽冥宗與皇極宗達成合作,看似上交血靈礦,實則上交魔種。按常理來說,她猜到圈養魔種此等醜聞,早就有人來殺她了。她主動暴露自己身份,幽冥宗沒動手是顧慮,那皇極宗也沒動手,要麼是沒報上去,要麼就另有考量。
裴戎與隋真兒還有其餘幾個修士,聽到蘇木消息,趕來時,看見蘇木抱著女修的屍體,坐在地上出神。
“蘇道友。”裴戎出聲喚她。
蘇木抽回思緒,強行壓下痛意,看著幾人道:“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聽說你跟幽冥宗修士一起來這,怕他們下黑手。”隋真兒走到蘇木跟前,見其麵色不對,“蘇木,你受傷了?”
蘇木沒將實情說出:“受了點小傷。”
裴戎瞥見雪瑤左手腕處,有朵梅花印記。他蹲下身子,用手帕擦去雪瑤臉上的血跡。
蘇木朝他之前的目光看去,心中一驚。
她再次對上裴戎的目光,裴戎輕微地搖頭:“蘇道友,你身上有傷,不宜在此處久留,我們回去吧。”
“裴道友,將此女帶回古井客棧,我留著她還有用。”
裴戎接過雪瑤。
蘇木起身,一時沒站穩,隋真兒連忙扶住。
幾人明了,蘇道友受傷不輕。
見幾人要走,先前幫蘇木挖血靈石那凡人湊上來道:“仙人,這。”
蘇木虛弱道:“你,還有你幾個兄弟,隨我們一道離開這。”
幾人麵色大喜,抱著靈石與工具,跟著修士上法器。
蘇木一到客棧,喚常師兄跟上,兩人一起去裴戎的房間。
“蘇道友,發生了何事?”裴戎聲音沙啞,像是已經哭過一場。平日挺直的脊背,此刻也彎了下來。
常遠一頭霧水,房中怎的多出一具屍體,蘇木的氣色也不甚大好。
“遲老兒派雪瑤與我同去黑金戈壁,她同我做交易,以黑金戈壁的秘密換離開此處。她還未說出口,識海內的禁製先啟動了。”
蘇木先服下一顆有助神識恢複的丹藥,勉強恢複元氣,但有些話,她難以說出口。
裴戎知道蘇木並非濫殺無辜之人,她那副模樣,也受了不輕的傷。見她麵色為難,裴戎對著常遠道:“常掌櫃,勞煩您下去帶壺茶上來。”
常遠不放心地看向蘇木,蘇木點頭,他方才推門出去。
蘇木將雪瑤所說,一字不落地轉述。她看著裴戎摟著雪瑤,語氣悲愴:“他還當真是不放過我們一家。”
“裴戎。”蘇木試著叫他全名,顯得更親切些,想安慰的話未說出口,她怔愣住了。
裴戎取下麵具,蘇木看到的是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這是千人麵,與蘇木的幻術不同之處在於,幻術一旦被人識破,幻像隨之破滅。千人麵則不同,戴上後就摘不下,可化作千張臉,唯獨不能變回自己的臉。直到使用者去世,方能取下麵具,拿回原本的容貌。
這些都不是千人麵最大的用途,千人麵可遮蓋天機,使人無法跟蹤。
蘇木每每都是靠裴戎的紫袍麵具和他灑脫勁兒,認出他。
裴戎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小巧的酒杯:“敢喝嗎?”
蘇木接過,一飲而儘。
識海逐漸平靜下來,蘇木有所好轉,氣色也沒之前那般蒼白。她吃的丹藥治標不治本,這靈酒倒像是她曾聽過的,寒竹酒!
浮山有一靈酒,名為寒竹酒。在浮山靈竹還是幼竹時,將靈藥灌入其中,待上九九八十一個春秋,再將其放置到寒潭深處,再放上七七四十九個春秋,才能采收。寒竹酒,有價無市,藥王穀與長生宗極少向外流出。
裴道友,並非散修。蘇木將酒杯還給裴戎,他卻不接。
“蘇木,我們是朋友嗎?”
“是。”
“送她回浮山。”
裴戎將一顆丹藥放入雪瑤口中,再掖好被子。
雪瑤看起來,就像是在睡覺。
“那人要來了,我先將他引走,有緣再見。”
蘇木隻見他拿出一隻小舟,朝天邊遁去,這舟上有靈璧閣的印記,世界還真是小。
她拿出呼呼鏡,鏡字那一麵先出現大長老的臉,隨即被一隻手撥開,景夫子湊到鏡前。
“小木頭,我的信呢?”
“夫子,我好像得罪了一個化神修士。”
景行手中的呼呼鏡沒拿穩,大長老眼疾手快接住,詫異道:“化神修士?”
“不僅如此,幽冥宗的追蹤術使用了蠱蟲,我懷疑白虎仙門也摻了一腳。一時之間說不清,你們什麼時候到?”蘇木將之前撿起來的蟲子展示給兩人看。
“還有兩日。”
“我拿到解除追蹤術的解藥,我會交給常師兄。你二位來的路上,多加小心,我去試那四階陣法的深淺。”
呼呼鏡中亮光熄滅,盛澤稷氣道:“糟老頭,說話不算數。”
“小澤澤,我也是從你師伯手中搶來的,再者你小師姐先斷了聯係,怎能說我說話不算數呢。”景行笑著給盛澤稷順毛。
“景院長,你去皇極宗找那老兒要人,我帶人去破了幽冥宗的結界,記得拖久些。”大長老摸了摸自己的胡須,心中有些悵然。
景行頷首。
“大長老,能帶上我去嗎?我給您端茶倒水,洗衣做飯。”盛澤稷蹭到大長老身邊,捏肩捶背,極度討好。
景行黑臉,勾住盛澤稷的後衣領子往回走:“你的功課還沒做完。”
這邊古井客棧中,蘇木先是在房中布下一道結界,隻許她本人能夠進出。
再拿出雪瑤給的解毒藥,這瓶子不是普通瓷瓶,有點儲物袋那意思,放了許多成品與材料。
可惜這客棧中沒個醫修或者丹修,時間緊迫,常師兄是個靈修,與藥理並不精通,不行就等大長老他們來了再說。若見一人斷臂,心中隻是不忍。但見數十人,上百人斷臂,心中發堵,讓人難受得緊。先將這瓶中的成品拿出來,解開一部分人身上的追蹤術。
黑金戈壁是一條靈脈,有一處高地,幽冥宗在那朝下挖了個洞,名為“牢山頭”。司徒水靜和族人此前被關在裡麵,幽冥宗隻會放十二歲以上的人出來挖礦,並且在他們的手臂上種下追蹤引。人若死的多了,幽冥宗就會從往來的商隊、過路人中挑選倒黴蛋。近些日子,他們收斂許多,沒再抓修士或者凡人,遇上主動去挖礦的修士也沒暗下黑手。
僅剩兩日,蘇木一是想弄清楚沙暴中的四階陣法什麼來頭,二是想將關在牢山頭的人救出來。
至於幽冥宗將魔種養在哪,又養了多少,待到大長老將師兄師姐帶來,炎黃沙漠中的魔種無處遁逃。身為昔日西域魔宗的遺徒,大長老及其弟子對魔種恨之入骨,早就摸清了對付魔種的辦法。
那日在雲夢城,大長老拿出的法鼎,就是用來對付魔種,修士不用臟了手,也不怕感染魔氣。缺點,這些法器,隻有魔修能夠催動。蘇木曾向大長老討要,得一句“你的劍比什麼都好使”,無疾而終。
救人需要人手,蘇木自詡能以一挑十,但她再是狂妄,也不能一口氣將七個金丹與元嬰都殺個乾淨。再者,這些人,若沒被下禁製,是現成的證人。要死,也得先把肚子裡的東西吐個乾淨,以慰藉死在炎黃沙漠中的修士與凡人。
現有的人手,她與常遠師兄,兩個金丹。以隋真兒為首的築基修士,十來個。煉氣修士,若乾個。婆娑前輩入了洞府閉關,不得萬不得已,不會請她出來。
將凡人“偷渡”回客棧,已經是冒著風險,能幫到的極限。先前,隋真兒帶頭幫常師兄,是因大家心裡憋著一口氣,加之她蘇木將天山靈木捏碎,澆了一把火,才有那日的場麵。這口氣一出,往後願意再出手的,隻是少數人。
貪生怕死是人之本性,修行界天要塌下來,底層的修士也不會害怕,總有個高的頂在前麵。
既如此,打不過就爆裝備。對於不願參與行動的人,蘇木不強求。
古井客棧次日舉辦講道大會,除幽冥宗修士,皆可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