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1)

幽冥宗,大殿內。

遲宗主坐在上座,一拍桌子,怒罵道:“彭長老,你兒子惹的好事。”

彭長老黑著一張臉,這老匹夫不過是仗著修為比其他人高上一階,不然這個宗主之位也輪不到他。再者,他兒子死在蘇木手上,他這個當爹的還得憋著。

駝素紅道:“遲宗主,你多少體諒一下彭長老的喪子之痛,如今想辦法將蘇木送走才是當務之急。此事,大家都說說,應該如何處理?”

見其他人不搭話,駝素紅冷笑一聲:“我醜話說在前頭,這事不是彭長老一人能承擔得起。你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出了事,大家都彆想好過。”

駝素紅欲起身離開。

遲宗主連忙從座上起身,喊住她:“我的姑奶奶,你可不能走啊,幽冥宗可全指望你了。”

其他長老也紛紛附和,駝素紅滿意地坐下。

“我們八個人還收拾不了一個小丫頭,把她做了。這法陣隔絕外界,誰也查不到。”一名長老建議道。

駝素紅一咽,她發誓,如果重新有選擇的機會,她一定繼續留在主子身邊,而不是整日給這群蠢貨擦屁股。

她站起身罵道:“你是沒有腦子嗎?蘇木是秋霞劍仙唯一的徒弟,秋霞劍仙的道侶還是白鷺書院院長景行。就連皇極宗都惹不起秋霞劍仙,你還想動手殺了她徒弟。彆忘了,蘇木還是個魔修,你猜猜,於烈同她什麼關係。隻要蘇木在幽冥宗的地盤出事,無論這事跟我們有沒有關係,白鷺書院都會算到我們頭上。”

“蘇木能以築基修為擊殺金丹,未必不能以金丹殺元嬰。你們想作死可以,但彆帶上我。”

說到此處,駝素紅看向遲宗主,這遲老賊極有可能做出這事,所以她將話說在前頭。

遲宗主咬著後槽牙,擠出一句話來:“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

駝素紅起身:“先將該藏起來的東西藏起來,我去同主子拖一拖交貨的時間。你們想儘辦法,好聲好氣地將蘇木請出去。”

遲宗主這次沒再當麵開口罵這浪蹄子。他是明麵上的宗主不假,但實際上,與主子彙報等諸多要緊的事情,均由駝素紅一手把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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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仙山,白鷺書院議事堂。

“哎呀,小木頭真厲害,才十八歲,已經突破金丹了。過兩天,我要去跟那幾個老東西好好炫耀。”景行歡喜地眉飛色舞,但他意識到一個問題,小木頭用呼呼鏡找於烈,怎麼沒找他。

大長老瞧他那模樣,摸著胡須,感慨道:“小木頭是厲害,真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弟子。以築基大圓滿斬殺金丹魔種,頗有老夫當年的風範。”

大長老先前沒說這事,此話一出,眾人齊齊盯向他。

厲堂主關切問道:“大長老,小木頭沒受傷吧。”

三長老道:“你怎麼不先說這要緊之事?”

二長老見這兩人將自己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轉而問起:“大長老,你仔細說說,哪來的金丹魔種?”

景行道:“老於,此等凶險之事,你們怎麼不給我關心的機會。”

“哼,你能掐會算。若小木頭有事,你早就不坐在這了。” 大長老輕哼一聲,隨即開口,“幽冥宗盤踞在炎黃沙漠,用三階陣法將金丹以下的修士關在裡麵。修士若想出來,需得交上一萬靈石或者替他們挖血靈礦。此外,幽冥宗還抓了不少凡人挖礦,凡人為逃出來,斬斷自己手臂,以此來切斷幽冥宗種下的追蹤術。”

“小木頭去血靈礦所在的黑金戈壁探查,其沙暴中藏有四階陣法,且不時有大量魔種出沒。婆娑的弟子在炎黃沙漠裡開了個客棧,小木頭暫住在那。幽冥宗一金丹修士帶著金丹魔種上門挑事,一人、一魔種皆死於小木頭之手。小木頭借天雷劫,銷毀金丹修士的肉身,將其神魂拘在法器中。”

“小木頭同我說,書院儘快派人過去,她說。”大長老想起蘇木當時的語氣,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倒是說啊。”二長老催促道。

大長老將呼呼鏡的留影投射到空中:“你們自己看。”

蘇木坐在屋子裡,身旁有一男一女,床上還躺了個鵝黃衣裙的女童。

蘇木對著呼呼鏡說道:“這孩子應該在我們書院開設的學堂裡讀書,而不是被抓去挖礦還丟了性命。幽冥宗打不過婆娑先輩,找皇極宗要了個元嬰大圓滿。我是你們最寶貝的弟子,找你們要十個元嬰大圓滿,也不算過分。”

小木頭理直氣壯的模樣讓人忍俊不禁,但仔細觀察到她眼角的泛紅,她是真急眼了。

景行道:“除了躲避老白的責罰,小木頭這還是第一次開口求人。”

蘇木本人,此刻正被人為難。

“不知蘇道友可會打破這三階陣法,讓我們自由。”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話。

眾人也想聽聽她的答案。

“自救者天救,與其將命運交給旁人,不如交給自己。”

蘇木一番言語讓眾人沉默,也不是沒人嘗試過,但代價實在是太慘痛。

華衣修士提出質疑:“白鷺書院向來幫扶弱小,你怎麼就不一樣了?”

蘇木仔細打量他,這人她未曾見過,應該是今日才來的客棧。

蘇木抓起他的胳膊,隨即鬆開:“你天賦勝過在場絕多數修士,但你至今未能突破築基。瞧你眼底發青,頭發稀疏,肚子肥大,連基本的維持身形都做不到,想來是憑借著一點修為做起了富家翁,貪圖富貴與虛榮。你我非親非故,你貪圖享樂與我有關?你不思進取與我有關?還是你懦弱無能與我有關?”

蘇木再一指,指向胡大。

胡大指了指自己,老臉一紅。他聽見蘇木說:“你,點了一桌靈食。他,隻吃一碗陽春麵,為的是省下靈石與錢財,去淘到彆人不要的修行法器、功法。他雖然沒什麼天賦,也沒人教導,但他笨拙且努力地堅持。

修道者多薄情寡義,有無善心是個人選擇,無分對錯。

那日,他明知客棧大禍臨頭,卻還是選擇留下。他明知我寫那牌子會惹怒幽冥宗,卻頂著烈日用身體遮擋。他心中有道,亦有善。我遇見這樣的朋友,是我蘇木幸運。若我有餘力,自然是選擇救他。”

胡大起初還怪不好意思,後麵越聽眼睛越紅。

可不是麼,他這樣的散修,能有一份機緣入道已經是幸運了。一無錢財傍身,二無宗門支持。正如蘇道友所言,笨拙且努力地堅持。

蘇木能將自己視作朋友,他是意外的。他從那些宗門修士交談中,拚湊出蘇木的真實來曆。

暫且不論蘇木的實力有多強悍,她的出身就足以讓自己吹噓一輩子。她師父是滄瀾界第一劍仙秋霞劍客,從小在白鷺書院院長跟前長大……日後走出這炎黃沙漠,自己說是蘇木的朋友,恐怕會得到一句“癡人說夢”的評語。

不少散修也紛紛沉默,他們也是“胡大”。是他們不羨慕宗門子弟嗎?他們大多資質一般,生於鄉野。與人爭搶,你死我活,隻為那點稀薄的資源。

“說得好,散修尚且在這苟且偷生,我等宗門子弟為何要沉迷於醉生夢死,寄托希望於宗門。”隋真兒鼓掌道。

客棧修煉的人越發地多了,蘇木同常遠商量,將後院也騰了出來。

人來得多,蘇木脫不開身,索性讓阿鈺就在大堂門外練劍。

胡大不止一次看到有人偷學,湊到蘇木身邊小聲道:“蘇前輩,有人偷學劍法。”

蘇木擦桌子手一頓:“讓你叫我蘇木,怎麼老記不住。”

清風無上劍,是祁師叔所創,總共九式。三式攻,三式守,三式融合了攻與守。白鷺書院不僅將這套劍法與其他基礎功法編纂成冊,人手一份,還往外賣。

最開始發售時,其他宗門怨聲載道,說白鷺書院不要臉皮,憑借這個搶弟子,後來仔細翻看,這套劍法過於基礎,他們不屑於招收連這些都不會的弟子。

胡大訕笑道:“蘇木。”

蘇木在儲物戒中翻了翻,找出幾捆書:“但凡客人消費靈石,就送他們一本。先到先得,你自己留一本吧。”

胡大拿起一本,書名“白鷺書院基礎功法大全。”他翻開,上麵有劍法“清風無上劍”,有“符道入門基礎”,有......

他麵色幾經變化,向後一退,向蘇木磕頭道:“多謝,蘇前輩大義。”

蘇木驚恐,朝後退去,她隻是給了一堆不要的廢紙,胡大作甚給她磕頭。回過神來,蘇木一把扶起胡大:“不必如此,你若能走出炎黃沙漠,隨便到一家白鷺書院所開的書店,隻要花一枚靈石就能買到。沒靈石,也可當場翻閱。”

胡大哽咽道:“就是因為走不出去,所以格外感激前輩大恩。”

一些散修進店聽到動靜,朝胡大道:“胡大,一碗陽春麵。”

胡大用袖子抹去臉上的鼻涕眼淚,笑道:“好嘞。”

隋真兒一改往日的醉容,打扮乾淨利落,她背著張古琴:“蘇道友,我要去黑金戈壁救同門,若我回不來,請將這封信轉交琴川閣,這是酬金。”

不等蘇木答話,隋真兒放下東西轉身就走。

蘇木叫住了她:“三階陣法,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