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客棧的規矩,幽冥宗與狗不得入內。”蘇木手指向院門外的牌子。
“我問你,為何取我兒性命。”彭長老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情緒,他雙目赤紅,惡狠狠地看向蘇木。他兒,連屍身都未曾留下,他怎能不恨這個取走他兒性命的劊子手。
“你幽冥宗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囚禁修士,奴役凡人。你捫心自問,你手上的血能否洗得乾淨。想找我討要說法,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炎黃沙漠中,若沒有公道可言,那我就替這些無辜之人,討個公道。”蘇木在這兩人麵前,沒將幽冥宗圈養魔種的事情說出。
彭長老欲動手,駝素紅先他一步將他的手按住。
“誤會,都是誤會。我二人此番前來,是想與蘇道友結交一二。”
“結交是假,試探是真。我明說,我不會解你們那三階陣法。”蘇木手指一彈,一道劍氣自她腳下而出,將古井客棧外圍處畫上一道大圈。這兩人都是金丹不假,但男修與其兒子一樣,金丹不實。她站在圈內,“但你們若還想帶兵圍剿古井客棧,我隨時奉陪,慢走不送。”
兩人隻得目送蘇木轉身走進客棧。
同為金丹,她留下的劍氣,隻靠近一步,便覺得難受至極,好似有人掐住他們的脖頸。
彭長老還立在原地,不肯離去,駝素紅轉身離開,空中留下一句:“你要死,彆拉著我。”
蘇木先檢查阿鈺的練習情況,阿鈺已經學會清風無上劍的前三式。
她走魔修的路子,創造這煞氣極重血蓮幻劍,若心性不堅定,稍有不慎就可能走火入魔。故而,她選擇將祁夫子所創的清風無上劍傳授給阿鈺。
清風無上劍最大的特點在於基礎二字,不挑天賦、不挑靈根、不挑資質,適用於任何一位想要學劍的修士。
“剩餘六式,你慢慢學。”蘇木撿起阿鈺的木頭劍,傷痕累累,隻看這劍,就曉得阿鈺沒偷半分懶,“待你學成,我送你一把劍。”
阿鈺撓了撓頭:“多謝小師叔。”
“你師父呢?”
阿鈺接過木頭劍:“在後院廂房。”
麵上帶疤的女子正在用梳子替熟睡的女童梳頭,女童身上的舊衣服被換成鵝黃衣裙。
蘇木走進廂房,終究還是不忍道:“在蓬萊,像她這般大的孩子,正是讀書的年紀。”
“仙人來自蓬萊仙山?”麵上帶疤的女子突然激動起來。
蘇木點頭:“我叫蘇木,來自蓬萊仙山白鷺書院。我該怎麼稱呼你?”
“司徒水靜。”女子頓了頓,有些難為情,“我是司徒家一分支的族長,聽聞主家有位老祖嫁去了白鷺書院。不知那位老祖,如今可好?”
司徒?這個姓氏在書院中,極少見到。她說的應該是陳夫子的妻子,哥哥的師娘,司徒依蘭。蘇木回道:“司徒前輩,她很好。”
“我在家中人物傳記中,讀到過老祖年輕時的事跡。也不怕您笑話,我一度將老祖視為心中榜樣。” 司徒水靜摸著臉上的疤痕,似是在回憶。
“你若想見司徒前輩嗎?”
“我的族人都還在黑金戈壁受苦,我要救他們出來。” 司徒水靜看向手臂上的烙印,“幽冥宗在這裡種下跟蹤術,我們試過,隻要將這截手臂砍斷,就能斬斷跟蹤術。我們用這個法子,已經將不少人送出炎黃沙漠了。”
想起在黑金戈壁中,缺少右臂的凡人熟練地使用左手,兩人合力挖出血靈石。竟然是這般緣故,蘇木心頭發酸:“往後不必斷手,幽冥宗圈養魔種,單這一條,足以讓他們全宗覆滅。”
她這話說的斬釘截鐵,司徒水靜沒有感到意外:“蘇姑娘,幽冥宗因背靠皇極宗,出了炎黃沙漠的地界,四周都是皇極宗的地盤,若有人透露半分,便會被滅口。有許多如你,如裴先生一般想要揭穿真相的修士,都會遭到追殺。”
“師父曾出手製止,當天皇極宗就來了位元嬰大圓滿,將師父打到重傷。但皇極宗忌憚白前輩,故而沒下死手。師父覺著丟人,沒肯將這事告訴白前輩。也是前些年,治好傷才回來的。” 一旁沉默的常遠開口,“我在這裡的朋友,無一例外,都走了。”
蘇木伸手,拍了拍常遠肩頭:“這不,我來了。幽冥宗打不過就喊人來,我們也能喊。”
一枚呼呼鏡出現在蘇木手中。
司徒水靜看著蘇木朝鏡子說話,鏡中也傳出聲音。所談及的內容,更是讓她合不攏嘴,久久不能平複心情。她聽完後,出聲提醒:“你們,不避著我?”
“你想救族人,我想鏟除幽冥宗這塊毒瘤,我們的目標一致。換句話說,你我,現在是同盟。既是盟友,相互信任是應該的。”蘇木朝她一笑,“現在,我們一起努力。”
翌日,駝素紅去而複返。
她也不進客棧,在圈外搭了個棚子,躺在長椅上。
左右兩邊的侍從,有人幫她扇風,也有人喂她吃葡萄。她修長的腿上隨意地蓋了一條毯子,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
每有修士或者凡人路過,多半忍不住多看兩眼。
蘇木依靠在院門上:“駝長老,這是想起來賠靈石了嗎?你長得再漂亮,我也不會少收半塊靈石。小本生意,禁不起折騰。”
“給她。”駝長老指了指桌上一枚儲物戒與一袋子靈石。
侍從端起盤子,走到交界處。
蘇木食指勾起那袋靈石:“天山靈木不用賠了,請回吧。”
“我是真心想與蘇道友交朋友。”駝素紅直起身子。在交貨前,她都要在這盯著,這個名為蘇木的金丹劍修。
“道不同,不相為謀。你長得漂亮,我不想同你說難聽的話。”
“那我就在這裡,等著蘇道友回心轉意。”
蘇木沒搭話,她從小跟師父學了個狗脾氣,護短。
婆娑娘子是師父的好友,不想給師父帶去麻煩。但如若師父曉得了,定會打上門去,婆娑娘子受多重的傷,那動手之人隻會挨更重的傷。
雖然她來此時日不長,卻能感受到常遠師徒的真心相待。
真心最是難得。
她轉身將靈石交給胡大,胡大這些日子快成客棧半個掌櫃,樂嗬嗬接下靈石走到前台入賬。
醉酒女修大喊後,一頭嗑在桌上:“再來一壺酒。”
蘇木抱起一壇酒,徑直走向女修。
其他修士都在抓緊時間修煉,唯獨這女修,還在埋頭喝酒。
蘇木將壇子撂在她桌上,重物撞擊聲讓女修恍惚地抬起頭:“我要的隻是一壺,你怎麼給我上了一壇子酒,強買強賣啊。”
“聽聞你當日出手相助,這壇算我送你的。”
女修麵上潮紅,憨笑著接過酒:“如此,多謝。”
末了,她還打了個長長的酒嗝。人雖然醉了,倒酒的手卻穩當得很。
一碗酒下肚,女修眼底閃過詫異。
蘇木靠在櫃台前,對著胡大道:“我跟你打個賭,她喝完這壇子酒,就再也不點酒。我贏了,你陪阿鈺練上一個時辰的劍。我輸了,送你一塊靈器,”
胡大停下算賬的手中,自信道:“蘇前輩,她就是個酒鬼。”
話落,兩人看著醉酒女修直接放棄碗,抱著壇子往嘴裡灌酒,哪怕打濕了衣衫她也不甚在意。
哐當一下,酒壇子砸碎在地。
醉酒女修匆忙往客房方向奔去:“多謝道友。”
胡大呆愣地看向地上的碎瓷:“除了昨日,她從未這般清醒過。”
蘇木哈哈大笑:“去後院找阿鈺吧。”
她看出女修身有暗疾,以至於修為停滯不前,甚至開始倒退。
故而,她在酒中放了一枚二階上品解毒丹。
想將炎黃沙漠這水攪得渾,自然要先找些幫手,人越多越好。
約莫一個時辰,天上烏雲密布。
蘇木在醉酒女修詫異的目光中,將其丟出客棧:“房子比你金貴。”
醉酒女修堪堪站穩身子,一道天雷而下。
駝素紅朝那道天雷看去,那人要突破到築基三階。果然,靈氣一足,這客棧裡的修士進階速度也變快了。
她攔下想要動手的侍從,朝古井客棧屋頂看去。
蘇木抓著兩個人的後衣領,講解道:“瞧好,從煉氣突破到築基,會有一道天雷,大概比這小上三分之一。築基境分為三階九層。每階各三層,隻有突破階,才會引來天雷。越是後麵,天雷越厲害。”
“小師叔,為什麼你有九道?”阿鈺沒忘記那日的場景,出聲問道。
“老天爺看我不順眼,又拿我沒辦法,想治治我。”蘇木話還沒落下,一道閃電劈來。
蘇木將兩人往院中一丟,閃身躲開,朝天大喊道:“你氣性怎麼那麼大,也不怕把自己氣死。劈彆人隻有一道,劈我就要九道,要點臉吧。”
駝素紅吃驚地說不出話,她突破到金丹,竟引來了九道天雷,她到底是何方神聖。
幾道閃電追著蘇木跑,饒是蘇木有金丹修為,也沒跑過,頂著一頭炸毛氣鼓鼓地回了客棧。
裴戎抬腿出客棧大堂門,撞上了蘇木:“蘇道友這發型,好生彆致。”
“想笑就笑,彆把自己憋死了。”蘇木看向他的麵具,輕哼一聲。
待福澤雨過,眾修士又將大堂內擠得水泄不通,紛紛朝醉酒女修賀喜。
“道友為我等開了個好兆頭。”
炎黃沙漠靈氣稀薄,一邊躲著幽冥宗修士一邊修煉,進階遙遙無期。古井客棧半路殺出個女修將天山靈木擊碎,使得此地靈氣環繞。這才幾日,便有修士突破。
以他們如今的修為,再練個百八十年的,也無望走出炎黃沙漠。但在幽冥宗修士前,至少有了一戰之力。
蘇木下樓,看見大堂內的修士,人人麵帶喜色與希望。
“多謝蘇道友,在下琴川閣隋真兒。”醉酒女修朝蘇木舉起茶杯。
蘇木抓起櫃台上的茶杯回敬:“白鷺書院,蘇木。”
“白鷺書院!”
“果真是大宗門的弟子。”
“是啊,那身不凡的氣度隻能是出自十大頂流宗門。”
“蘇道友真是年少有為。”
蘇木從小聽慣了奉承話,她舉杯:“為隋道友突破,舉杯。”
“為隋道友舉杯。”
古井客棧內的動靜不小,駝素紅聽得一清二楚,她冷著臉朝幽冥宗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