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被靈力所做的氣泡樣的東西包圍,阻隔了冰冷刺骨的湖水灌入口鼻,周邊是遊動環繞的彩色小魚,似好奇,似害怕,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
“美人師尊你怎麼來了?”花瀾開口,但目光被周圍的彩魚所吸引,想著就伸手去逮了條在手裡把玩。
“帶你回……”蘇清的目光看著遠處,不知在想什麼,開口說到最後時被花瀾扯著衣角,垂眸看時對上了對方滿懷笑意的眼眸,頓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再次開口,卻不自覺帶上了幾分寵溺:“回家。”
蘇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對花瀾的殺意是如何壓下去的。
她的手撫上腰間的玉佩,溫潤的質感,似乎並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花瀾撇了撇嘴,開口,情緒有些不對,似有些不太高興,把手裡的魚放回去,道。
“我不回去,我要找魚。”
“哪條?”蘇清疑惑開口,從一開始花瀾就說是要找魚,絳仙門裡也不缺這些東西,犯不著來寒山尋找。
“橫公魚,治病驅邪。”花瀾抱著蘇清的手臂,說到這個,一想到還沒找到,就有些失落。
蘇清聞言,眉頭微蹙,垂眸思索片刻,隨後明白過來是因為自己之前受傷騙對方說是生病了這個事。
思至此,她嘴角微揚,眸中的溫柔似化不儘的春水,獨獨屬於眼前人,伸手握著對方的手,輕聲開口。
“我陪你找罷。”
夏餘看著氣氛奇怪的兩人,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可是轉頭一看就是對自己虎視眈眈的狐狸,嚇得他立馬要擠到那兩人中間。
蘇清看著突然擠進來的夏餘,眸中溫柔消失,被冷漠所代替。
夏餘也無奈,可是自己沒有辦法啊,當即尷尬地撓了撓鼻子,開口證明自己是個有用的。
“小師妹,你看我能給你們帶路。”
說著,就指著手中的羅盤。
“不用,找到了。”蘇清眸子看向前麵,冷漠無情地開口,帶著幾分連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不悅。
“不是這條。”花瀾重新擠回蘇清身邊,躲到對方身後探出個頭去瞧麵前醜陋的東西。
那是一條赤色錦鯉模樣的魚,周邊卻是被魚腥的血包圍,身上布滿傷痕,好似是生生剜下身上的肉,露出裡麵森白的骨刺,原本流光的鱗片也在血色中變得黯然無光。
聽到動靜,它有氣無力地抬起眼眸,眸底的悲涼讓人看不懂。
它看清了來人,寸寸打量他們,目光停留在花瀾身上,卻不免與花瀾身前的蘇清對視上,似有些猶豫,但最後像是下定了決心,殘破不堪的魚尾扇動,想要過來,但是身體僵直,有心無力。
“是它。”狐九言淡淡開口,眸子看向眼前那條已經苟延殘喘的魚,手上卻不閒著,徑自不顧夏餘的反抗摟上了對方的腰。
夏餘瞪大了眼睛,伸手想要扯住蘇清的衣角求救。
然而蘇清沒有給他那個機會,餘光瞥了一眼,夏餘就縮回了自己手上。
蘇清從花瀾身上拿出關於橫公魚的卷軸,展開後,看到上麵的內容,神色多了幾分凝重。
生於極寒之地,石湖遇之不凍,其肉治病驅邪,但表皮堅硬,針刺不入。【出《山海經》】
可是她記得,他們跳下的石湖表麵已經結上薄冰,而它,也被剜去血肉。
花瀾興致勃勃地隻是卷軸上的繪圖,道。
“看,不是它,它不長這樣。”
“它自己剜了自己的肉。”狐九言開口。
話音剛落下,麵前的遍體鱗傷的魚散發出刺眼的白光,驚地周圍的遊動的小魚四散而逃,它也化形成了人形。
那是一個身形瘦削虛弱的女人,穿得一襲赤紅明豔的紅衣,在水下微動,猶似扇動的漂亮魚尾。
她看向花瀾,開口,虛弱地仿佛下一刻就會斷氣般脆弱。
“妖主,請幫我。”
花瀾徹底躲到了蘇清的身後,把頭埋在對方的肩膀上,開口,語氣悶悶的,甚至還有幾分委屈。
“你找錯人啦。”
花瀾想,自己的名字不叫妖主,所以不是她。
她如是這般地想著,越發肯定自己心裡的想法。
蘇清也說,她找錯了。
得到兩方否定後,那人瞳孔微縮,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激動的情緒,隻是陪上她毫無血氣的臉龐,顯得癲狂了些許。
“你是,堇泠花身,半神之軀……”
她的話還未說完,一把長劍抵在了她的脖頸上,折射的冷光讓人心生懼意。
握著劍柄的那隻手,握地有些用力而青筋微微凸起。
蘇清抬起眼眸,眸底泛著寒冷,開口是不容置疑。
“莫要胡言。”
若是傳出花瀾便是當初可助人成神的堇泠花,唯一的種子被蘇清帶走,還養出了妖身,莫說花瀾今後步步艱難被人覬覦,就連她自己,怕是也難逃宗門責罰,再難護她。
然而女子的眼睛,從始至終都未曾停留在威脅自己生命的長劍上,似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一般。
她看向花瀾的目光裡,有悲哀,有祈求,獨獨沒有害怕。
“小師妹。”
夏餘伸手攔下了蘇清的劍,沉默地對她搖了搖頭。
……
他們出了石湖,離開了冰窟,回到了那寒山上唯一的屋子。
屋子裡的碳火熄滅,寒意侵襲了進來。
景嬈陷入昏迷,臉色慘白,她的身後坐著的羽棠言正蹙著眉替對方輸送靈力,苦苦支撐這副殘破虧空的身子。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額頭也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她的眉頭也皺地更緊。
不論她輸送了多少靈力,對方都沒有好轉,這就是一個無底洞。
推開門的姮見狀,同樣蒼白的臉上閃過慌亂,過去手忙腳亂地把人抱在懷裡,眸中泛起心疼,開口。
“阿嬈,我回來了。”
她在喚她,聲線顫抖。
羽棠言疲憊地抬起眼眸,看清了後麵而來的人是蘇清他們後,雖然詫異,但還是起身恭敬的作揖,道。
“清玉仙尊,浮生仙尊。”
蘇清微微頷首,後看向屋內的兩人,開口。
“發生了何事?”
羽棠言也不是很明白,便搖了搖頭,道。
“不久前景姑娘就暈倒了,我在給給她輸送靈氣的時候覺得有些不對,正常人早便好了,但景姑娘的身子就似沒有儘頭的無底洞,這不似……”
她頓了頓,目光瞥了眼仍舊昏迷景嬈,再次開口,這次帶上了幾分不確定。
“像是內裡虧空了的死屍。”
那邊的姮已經將景嬈放到了床榻上,細心地為對方蓋好棉被,看向對方的目光深處,是心疼,是懊惱,也是對自己無能為力的痛恨。
隨後,她走到花瀾麵前,突然跪下,猛的磕頭,聲音顫抖哀求。
“妖主,請賜心頭血。”
花瀾被她的舉動嚇得愣了一下,她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就縮回了蘇清身後搖頭。
蘇清在聽到對方的話時,蹙眉,下意識護住了身後的花瀾。
“原來如此。”
狐九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走過來,笑得那雙狐狸眼眯了起來,道。
“傳聞天靈根的心頭血可以撕裂時空,扭轉時間,你是想信那沒有依據的傳言,借心頭血死馬當活馬醫對吧。”他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那樣簡單。
女子隱在袖子下的手攥緊,再複看向了花瀾,沒有否認。
“是。”
“你大可以用本座的。”蘇清冷冷開口,她不容許旁人傷到花瀾一分一毫。
狐九言搖頭,道:“現在的你們,用誰的都不行。”
他沒有說為什麼,蘇清沒有再問。
然而地上跪著的人卻喃喃自語:“為什麼?我等了這麼多年才能到的機會為什麼不行?天……”
她看向天際,不知在想透過厚厚的雲層看什麼,再次開口,幾分恍惚,幾分自嘲。
“天在騙我。”
又或許,她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一個騙局,可她不甘心,即使希望渺茫,也十年如一日地等著。
隨後,在他們的目光下,姮拖著虛弱殘破的身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向了廚房。
如瘦骨的手拿起的菜板上刀,將手臂上的袖子撩起,露出裡麵的森森白骨,掛著並不均勻的碎肉。
她猶豫著,眸中閃過迷茫,不知還能割哪裡。
“你的身上已經沒有可以再割的地方了,若是沒有猜錯,你一直那酸野果的汁水軟化自己的皮肉,再割下血肉,這樣反複痛苦,已經快維持不住人形消散了,就算這樣,你還要救她?”狐九言開口道。
“你可知她已經死去?”蘇清淡淡開口。
拿著菜刀的人身子顫抖,淚水落在菜板上,瞬間凝結成冰。
“哐當”一聲,菜刀掉在了地上,就連女子也如癱軟了般,跌坐地上,靠著灶台。
“知道,我都知道……”
她看向了床榻上似安詳睡去的人,眸中泛起回憶,多了幾分柔和,就連蒼白的臉上也如回光返照般多了幾分血色。
“那時我從黑夜裡醒過來,漫無目的地遊走在寒山,走到山腳下後,我看見了還亮著燈火的院子。”
“我太餓了,聞到了裡麵的藥香,就翻了進去,被她發現後,製止了我,我就傷了她。”
“但是她沒有怪我,還給我做了吃食,那以後我每天晚上都會去她的院子。”
“但是後來,村子裡有人死了,說我是怪物,將我趕回寒山。”
她的語氣平靜,像是在回憶一件平常的往事。
“我並不知道她的病是什麼,等我找機會回來時,她的身子已經涼了,我能治病驅邪,卻不能起死回生。”
寒風似消融在她看向她溫和的目光下,她看不清自己的感情,知道畫本上人妖殊途的道理。
可景嬈親手將她牽起的那一刻,她就自私地想要把這人留住。
姮升起碳火,看著星火明明滅滅,就好像她的心也搖曳不定,垂著眸子,毫無生氣的神情。
她等待著屋子漸漸暖和,就像曾經無數次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