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兩日後,道路修好,秦風恢……(1 / 1)

秦錦之好 青山堵門口 5549 字 11個月前

兩日後,道路修好,秦風恢複授課,陳錦自明確關係後越發粘人,從前隻是偶爾去學堂,現在恨不得天天寸步不離,清晨早早就爬起來做飯,等秦風出門時非要掛在人身上討好幾個吻才肯放人走,扒著門框再也瞧不見身影後才急急忙忙地操持家務,中午準時準點出現在齋舍裡。

一天十二個時辰,沒有哪一刻不是圍著秦風在轉。

秦風雖然很是歡喜陳錦看重自己、喜歡自己的黏人模樣,但又怕他辛苦、怕他患得患失,甜蜜裡隱隱透出幾分憂慮來,旁敲側擊過一次,卻讓陳錦越發惴惴,以為自己煩他黏人,連忙止住,隻好任由他當個可愛的小尾巴。

日子過得不緊不慢,平靜得像一灣溪水,兀自繞山靜流。

六月上旬,正是夏季農忙之際,學生們放了田假,秦夫子樂得在家避暑。

夏日炎炎,秦風捧著綠豆湯喝了一碗又一碗,瞧著樹下蕩秋千的少年,樹蔭遮蔽,蟬鳴陣陣,一黑一黃兩條狗已經長大了,乖巧地趴在樹下乘涼,秋千架上得俊秀少年笑得眉眼彎彎,像是天底下最無憂無慮的模樣,讓他無端生出幾分老父親般的成就感。

六月十六是秦風的生辰,前些日子陳錦剛得知這件事,撅著嘴埋怨好久,說他都沒時間準備生辰禮物,更巧的是,陳錦的生辰是九月十九。

這幾日,陳錦眼看著生辰將近,仍然沒有琢磨好送什麼禮物,急得嘴角都長了泡,讓秦風哭笑不得,讓他不必費心,往年他的生辰也就是在福滿樓裡宴請親友,走個官方流程罷。陳錦聞言,不滿地等了他一眼,責怪他不重視。

即便如此,陳錦還是沒想好送什麼,他沒有錢送不出什麼貴重禮物,最後還是花婆婆看不過眼,教他繡了一個荷包。為了不被秦風發現,陳錦隻好每日尋各種理由去花婆婆家,他知道以秦風的性子是不樂意串門的,便不擔心會被戳破。

陳錦已經連續三日去花婆婆家學做菜,也沒見桌子上多一樣新菜,以為他是要留著生辰當天給他驚喜,便由著他去,隻勒令每日抄兩頁字不許荒廢。

就這樣,在陳錦鏽壞了七八個荷包之後,終於趕在生辰之前縫好一隻勉強能看的。

生辰當天,秦風滿以為會出現一桌精美的菜色,結果發現除了一碗長壽麵,其餘均是往日他愛吃的菜品,有些困惑,直到陳錦彆彆扭扭從背後掏出一隻針腳七歪八扭的荷包,不由分說地掛在他腰上,才恍然大悟,好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這荷包,以常人的眼光來看,絕對是一個殘次品,針腳淩亂,疏密不均,線頭也沒埋好,不仔細看都不知道是鴨子還是鴛鴦。但在情人眼裡,那就必須是巧奪天工、神仙也鏽不出的珍品。

陳錦害羞著、惴惴地、歡喜的站在他麵前,不靠近一步,也不遠離一寸,等著秦風地反應,他期待著秦風會抱一抱他、親一親他,然後說喜歡他、愛他。

陳錦盼啊盼啊,明明才過去一瞬,卻仿佛幾度春秋,終於等來一個落在他額頭的親吻。秦風把他抱在懷裡,溫柔至極:“荷包我很喜歡,以後每天都帶著好不好?”

“好。”陳錦悶在他懷裡,說話的聲音震動著秦風的胸腔,忍不住傾訴委屈:“這個荷包好難繡啊,我繡壞了八個,手指被紮了幾十次才繡出來的,你要好好戴著的呀。”

秦風一邊說好,一邊抓著他的手指頭親吻,上麵布滿密密麻麻的針眼,心疼得無以複加。

這般甜蜜的氣氛還沒持續多久,就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斷。

天氣炎熱,日頭曬的人倦怠不堪,兩人都不樂意出門,他抱著陳錦在房裡小睡,兩人剛睡醒,親親摸摸纏綿一陣,就聽到門外傳來追風的嘶喊,緊接著傳來敲門聲。

秦風起身看門,就看到沈書銘風塵仆仆地站在眼前。秦風始料不及,麵色詫異:“你怎麼來了?”

沈書銘看樣子是著急趕過來的,渾身都透著舟車勞頓的疲憊。

“你先讓我進門喝口水。”沈書銘太累了,沒有力氣與他計較前塵往事,隻想坐下來喝杯涼茶以解嗓子裡的乾澀。

秦風側身讓他進屋,來者是客,便給客人倒了杯粗茶,隨後陳錦也從房裡出來,幾乎是在看到沈書銘的是瞬間,便知道此人是誰,眼裡即刻流露出凶狠的防範之意,默不作聲地扯了扯秦風的袖子,把人拉遠些。

陳錦的敵意表現得如此明顯,向來八麵玲瓏的沈書銘沒有不察覺的道理,茶水的浸潤緩解了嗓子的不適,便開始打量起眼前這個清瘦純淨的少年人,又把視線轉回秦風身上,饒有興致地問道:“不介紹下?”

他總是這樣,一副氣定神閒、胸有成竹的樣子,這也是為何此前能與秦風交好的緣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倆才是同一類人,同樣少年盛名,同樣落拓張揚,也同樣驕傲意氣。

陳錦看出他們之間的湧動著不同尋常的氣氛,不高興地扯著秦風,想瞪人又怕落了下風,又生氣又委屈。

秦風順著摸到他的手心,把陳錦無措的手指都攏進自己手心裡,大方地向沈書銘介紹,“這是陳錦,我家的小孩。”明明自己也沒比陳錦大幾歲,但總是一副自詡人爹的模樣。下巴朝人微微揚起,示意道,“他就是之前跟你說過的,沈書銘。”

“小孩?”沈書銘心知肚明,笑得戲謔又昳麗。

秦風沒有接他話茬,而是轉問正事,“你來做什麼?”讓沈公子千裡迢迢趕來的,必然是出了大事。

果不其然,沈書銘斂笑意,正色道:“秦家出事了,秦孝明因一首閒詩被告入獄,你那兩個兄弟也被關押了。”

秦風冷笑一聲,“與我何乾 。”說是這麼說,雖然他並不受秦家待見,日後也未必倚靠秦家,畢竟姓秦,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才是常理。如此一想,秦風隱隱產生幾分怨懟,不受蔭蔽,倒要受連累,什麼道理。

沈書銘曉得他不過是說氣話,繼續說正事,“我出發前,尚未詔令你回京,此後便不知,自出發起我已經快馬半月有餘。我知會你一聲,你好做準備。此次文字獄顯然是新黨一派的誣陷,你爹原本一直保持中立兩不得罪,左相一直想拉攏你爹不成,估計是惱羞成怒,借此對朝中中立之勢殺雞儆猴。”

秦風沉吟片刻,問道:“我一個鄉野夫子能有何準備,謝家沒人了麼?”

“秦謝兩家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秦家遭殃,謝家生怕殃及池魚不敢妄動,暗地裡倒是派人去過幾次福滿樓打聽你的行蹤。”

“這謝侯爺倒是能屈能伸。”秦風麵露嘲諷,“當初背地裡運作我官職的時候,不曾想有今日罷。”

沈書銘也見不得謝家這副做派,文人顯然更驕矜些,比不得侯府那群武夫,“你且想想怎麼應對罷,不出兩日,京城的信兒應該也傳過來了。”

秦風應下,為儘地主之誼,哄著陳錦做了一桌菜待客,傍晚便打發人去鎮上住客棧,家裡就一張床,沒法留客。

沈書銘剛出門,在外撒歡一整天的朝陽剛竄進院門,皺皺鼻子嗅到一股生人氣息,迅速飛奔進來撲在沈書銘身上,嚇了人一跳不說,一身馬騷味讓他連連叫喚:“秦風!趕緊把你家的野狗弄走!”邊說邊踹開狗子往房裡退。

陳錦一聽,不乾了:“不是野狗,他叫朝陽。”

“管他朝陽夕陽 ,讓它離我遠點,臭死了。”好歹也是個翩翩探花郎,那些少爺習性一點也不比秦風少。

陳錦不待見沈書銘,但還是乖乖把朝陽弄走了,因為不想惹秦風不高興,人家還是來幫忙通風報信的。

剛剛沈書銘在,陳錦不好打擾兩人說話,京城裡的事情他也插不上話,現在人走了,才顯出幾分六神無主:“先生,你爹的事,會影響到咱們嗎?”

“會。”秦風也不說假話安慰人,家族興衰與共,難辭其咎。

“那怎麼辦。”陳錦著急上火,圍著秦風左轉右轉,轉的人頭暈,隻好把人摁在懷裡。

“不要著急,沈書銘還能出來送信,謝氏暫且無事,說明事情還沒嚴重到不可轉圜的地步,秦家多少有些根基,不至於一朝連根拔起,再不濟也能保條小命。”至於流放途中是否染疾,就不好說了,“不過我得回盛京。”

“那我跟先生一起。”陳錦抱緊秦風的腰,生怕人跑了。

秦風失笑,“你留在這裡,回京還不知是何境況,你與秦家無關,不必牽扯其中。”

陳錦急了,“怎麼就跟秦家無關了,你說了要與我成親的。”

“沒說不娶你,錦兒乖,等我解決完事情便回來。”秦風把人抱到書案上坐下,抬起陳錦尖削小巧的下巴,在人紅潤地嘴唇上安撫地淺啄半晌,見陳錦沒那麼慌了,才繼續說,“我不會有事的,你跟我一起回去,反而落人口舌,坐實了我作風不檢。”

陳錦辯駁不了,隻難過的抱著人不說話,等月亮從窗外爬進來,才想起來今日的字還沒寫完,一時間越發低落,“那今天,還剩半頁的字,可不可以不寫了。”

秦夫子鐵麵無私,“不許。我去點兩支蠟燭,咱們很快就能寫完。”說完鬆開陳錦,去堂屋裡拿燭台去了。蠟燭是個稀罕東西,這幾支還是上個月商隊路過,秦夫子花高價買下的,比油燈好使。

說了回京,卻沒有立刻動身,秦風第二日一大早便去寫了兩封信,一封傳至盛京,一封送往祁山。然後像往常一樣,該乾嘛乾嘛,待三日後收到回信方才收拾行李。

這幾日,陳錦一直悶悶不樂,黏人黏得緊,秦風上個茅房都要視線追隨著,卻異常沉默,不像平時喋喋不休地說菜園、說牲畜、說花婆婆、說山裡的景兒,隻知道問秦風想吃什麼,讓秦風哭笑不得,每一頓都仿佛事斷頭飯,吃了上頓沒下頓。

秦風這幾日心裡謀著事,有時候會叫上沈書銘,即便察覺到陳錦心裡不安,也沒有多少心力去哄,直到出發前,陳錦還扒著兩口箱子來來回回捯飭,才又把人裡外揉捏著哄了一番。

兩人躺在床上,陳錦半個身子疊在秦風身上,拽著秦風的頭發絞來絞去,“那先生什麼時候回來?”

秦風也不能確定,隻說:“若是順暢,約莫一兩個月便能回來。”天南地北的,一去一回腳程都得大半個月。

若不順呢?陳錦在心裡不敢問,隻乖巧地伸長脖子,在秦風下巴上親了又親,“先生要早點回來,小錦兒在這兒呢,你彆忘了。”說罷又勾出幾分哭腔,小孩還小,實在是忍不住情緒。

哭哭停停一宿,清晨送行時,陳錦兩隻水靈靈的眼睛腫的像核桃,沈書銘難得沒有嘲笑,想起當初秦風離京時他日日縱酒時的光景,隻覺得物傷其類。

沒有長亭,隻有望不到頭的崎嶇古道和一茬茬茂密的野草,尖頭的露珠瑩瑩,天還沒亮透。

陳錦抱著秦風死活不讓人上馬,連追風都受到濃厚離情的渲染,低著頭在陳錦腿邊舔舐,為這幾個月的投喂之情不舍。

最後還是沈書銘打斷,“我們得走了,再不走等太陽出來,能把人曬脫皮。”夏天的太陽烈,戴著草帽也抵擋不住,熱狠了馬也難受。

終於依依不舍地目送秦風遠去,馬蹄飛濺的塵土起起落落,直到太陽曬得人皮膚發熱,陳錦才跟著天邊聚散不定的白雲往回走,突然想起昨日抄寫的那句詩詞: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到底是空了,道上空了,山空了,家裡空了,陳錦的心,也空蕩蕩的。

等陳錦垂頭喪氣地路過花婆婆家門口,被婆婆一嗓子留下來。她不知因果,以為秦風如她所預想地那般,拋下陳錦走了,這幾日光看著陳錦收收撿撿,今早又看到馬背上掛著的箱子,難免誤解。

老人利落地下了一碗陽春麵,還特地在麵上切了厚厚一層牛肉片,見人魂不守舍,長歎一口氣,便不再管他,去門口掃地去了。

這世上,唯有情字沒人說個明白,生了死死了生,隻自己能體會。它就像一座仙山,人人心向往之,卻不是都有幸得以一見。

不入蓬萊不見山,入了蓬萊山不見。

秦風走後的當天下午,陳錦心不在焉地寫了幾行歪歪扭扭的字,比昨日寫的醜太多,又是喪氣又是難受,無聲地抹著眼淚兒。

兩隻狗崽子養了三個多月,比原先抱回來時長大了些,逐月也變得活潑了一點,不再整天趴在陳錦腳邊或者懷裡,偶爾跟著朝陽去山裡溜一圈,有時兩隻狗會叼一些東西回來獻寶,有時是一根木頭,有時是一雙被扔掉的破鞋,有時候是一個瓶塞,都是些奇奇怪怪毫無用處的東西,卻總能逗樂陳錦。

大概是主人的悲傷情緒太濃烈,兩隻狗也覺得難過起來,狗言狗語商量一番,便頂著大太陽出去叼寶。

一整天,陳錦都沒什麼精神,趴在亂糟糟地案上發呆,直到傍晚,太陽下山,陳錦也懶得動彈,明顯沒有做飯的意思。

又發了會兒呆,陳錦腦子嗡嗡地,仿佛聽到門口有狗撓門的聲音,木了很久才想起來自家的狗崽子,連忙開門放狗進屋,便看見一黃一黑兩隻狗崽子各叼著一嘴花草吐在陳錦腳邊,然後繞著他搖尾巴。

狗崽子的憨氣和通人性的貼心讓陳錦心裡暖了點,蹲下來呼嚕兩隻狗頭,難得有點笑意,笑著笑著,眼眶又濕了。狗尚且都知道他難過,知道哄他,秦風卻頭也不回地走了,臨了也沒親親他。

第二天,陳錦一大早上就被門外的雞叫聲吵醒,窗前一片黑藍,他做了一夜的噩夢,夢裡全是秦風撇下他一去不返的樣子,醒來時仍滿心淒惶。

原來陳錦大部分的生活都是圍著秦風在轉,現在人一走,陳錦仿佛失去了目標,漫漫長日竟不知該如何打發,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一陣,日上三竿還不想起。

花婆婆昨天在坡下觀察了一天,沒看見他家煙囪冒煙,便知道他昨天沒吃飯,今天早說也沒動靜,便拄著拐杖來敲門,把一袋青梅脯塞到陳錦懷裡,罵他:“不吃不喝、尋死覓活的像什麼樣子?不就是男人走了嗎,沒個男人就不能活了?”邊說邊往灶房走,想看看有什麼吃的。

“我沒有,我就是不餓,也不知道該乾嘛。”陳錦小聲說,“先生會回來的。”

“那他回來之前你都不過日子啦?飯不吃啦?狗不喂啦?菜園不管啦?”花婆婆劈裡啪啦地說了半天,“你要是沒事,我教你乾些彆的,你家秦夫子舞文弄墨那一套老婆子不會,納鞋裁衣還是會的。”

就這樣,陳錦又跟著花婆婆學起納鞋,做的都是秦風的尺碼、淺口各一雙,後來起了心思,避著花婆婆繡了一對婚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