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五月下旬的一個夜裡,桐雲……(1 / 1)

秦錦之好 青山堵門口 5419 字 11個月前

五月下旬的一個夜裡,桐雲鎮下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比往年這個時日都要下的凶,縣裡派了衙門官兵去河道各處勘察,以防大水破堤。

陳錦在睡夢中被電閃雷鳴嚇醒,聽到外麵狂風暴雨,打的門窗吱啦作響,陳錦一下子想到家裡的雞犬馬菜,趕忙把秦風弄醒,著急慌忙地下床穿鞋:“先生,外麵下暴雨了,籠子怕是罩不住了,要把雞和狗都喚進來。”雖然雞犬都偎在馬棚之下,但靠著外麵,小雨能檔,雨大了定然擋不住。

秦風睜開昏昏睡眼,見陳錦穿著一身單衣往外跑,連忙把人拉住:“乾什麼去?”

“下雨了呀,逐月他們要淋壞啦!”陳錦急得不行。

秦風這才醒神,拉著陳錦不放:“你先把鞋穿好,披件外衣。我跟你一起去。”

兩個人快速收拾好,點著油燈、舉著傘朝馬棚去。

果不其然,外麵的掃帚簸箕早就被吹得東倒西歪,油燈立刻就被吹滅了,籠子裡的小東西們都擠在籠子一角,渾身都淋得透濕。秦風把傘遞給陳錦,自己去搬籠子,來回兩趟,陳錦踮著腳給秦風撐傘,儘往他那邊偏,自己濕了大半。

陳錦顧不得彆的,找來乾抹布把逐月和朝陽擦乾,等好不容易安頓好活物,又想到菜地裡剛剛爬上架的豆角和茄子,一時心急如焚,恨不能奔進暴雨裡給它們擋擋。拔腿沒來得及跑就被秦風拽住:“菜園來不及,雨這般大,肯定要被淋壞了。”

“可是,可是......”陳錦急得口齒不清,“它們是我種的,就快要長好了呀,我還沒給先生做茄子煲和醃豆角呢。”

秦風把人樓進懷裡,摸到他肩上濕淋淋的,一肚子安慰的話都被堵回嗓子眼,連忙按著人回房換衣服。

陳錦躺在床上,憂心忡忡地看向窗外,雨勢越來越大,像是要砸破屋頂潑進來一樣。他辛辛苦苦打理了三個月的菜園眼看就要毀於一旦。陳錦難過極了,轉頭趴進秦風懷裡尋安慰。

秦風溫柔的拍著他的背脊,“等天亮了我們再去瞧瞧,興許沒那麼壞,是不是?如果都被淋壞了,咱們再重新種好不好?”

“那先生幫我搭架,好麻煩的,我上次弄了一整天才弄好。”陳錦又趁勢往他懷裡拱了拱,一雙細嫩的胳膊扒在他的胸口,語氣懨懨,故意討人承諾。

“好。”秦風看著他如此依戀自己的模樣,想到自己那呼之欲出的情愫,心裡反複滾過的問題又冒出來,怎麼也壓不下去。

“小錦兒,你喜不喜歡先生。”秦風不敢問“喜不喜歡我”,先生總還有回旋的餘地,我字過於赤裸裸,他說不出口,也怕嚇著小孩。

“喜歡的呀。”陳錦誠實地回答。在黑夜的遮掩下,秦風沒能看見陳錦天真的眼睛裡閃爍的狡黠。

秦風聽見他一派天真的語氣,隻當陳錦對他是孺慕之情,滾燙的心臟仿佛一下子泡進涼水裡,讓人瞬間涼透,好久沒能言語。

又過了一會兒,天邊開始泛出魚肚白,陳錦才忍不住問:“先生怎麼不問問,是什麼樣的喜歡呀?”

秦風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捧起陳錦的臉,好像要用灼熱的視線越過夜色,看清陳錦眼裡的感情。

陳錦揚起一個純真無匹的笑容,不等秦風回答,便撐著秦風的胸口往上爬,隨後在那張口是心非的薄唇落下一個輕輕地吻,就像蝴蝶落在月季花上一樣,又輕又癢,裹挾著春的爛漫。

秦風難得的慢半拍,平日裡咄咄逼人的秦夫子愣了好久才反客為主,把眼前那顆作亂的腦袋往下一按,像討伐敵軍一般,攻城略地、勢如破竹。

很快陳錦就被親的喘不過氣來,嗚嗚地往後躲,卻被秦風按住後腦動彈不得,他被親的像一條乾渴的魚,對沒有一滴水的河床無能為力。

而此刻秦風,早已化身為洪水猛獸,不管不顧地親著、舔著,每一寸牙齦都不放過,愛欲上湧,雙目赤紅,一副要把人吃進肚子裡的凶狠模樣。

不滿足於自下往上的姿態,他一個翻身將陳錦按在身下,領口早在激烈的摩擦之間鬆散開,露出大片雪白滑嫩的胸膛,灼燒了秦風最後一點理智。

次日午時,陳錦才趴在秦風的胸口醒來,頭一次見他□□模樣,胸口精壯的肌肉紋理散發出香熱的人體氣息,房間裡若有若無飄著幾縷激情之後的麝香味道,控訴著昨夜之荒唐。

陳錦又羞又怯,又甜又喜,像一顆酸梅沁在心裡,透著青澀的酸,但被糖漿裹挾,便隻剩下甜。他在秦風懷裡不動,手指無意識地在人胸口上跳舞,一點一點,直把熟睡中的人吵醒,一把抓住他作亂的手:“在做什麼,嗯?”聲音又低又啞,帶著一夜滿足之後慵懶的性感,光聽聲就直叫人麵紅耳赤。

陳錦紅著臉不說話,任由人家抓著他的手。被子裡的兩人皮膚貼著皮膚,很快便擦槍走火,然而昨夜是陳錦初次,秦風又莽撞的很,萬萬是來不得第二次了。

秦風強行壓下火氣,覺得自己也有必要泡一杯菊花茶。給人上完藥,才穿上外衣去瞧菜地。經過堂屋時,正好看在朝陽趴在逐月麵前,不時伸出爪子摸摸,走近瞧了瞧,估摸著小黃狗是被昨夜的暴雨嚇著了,它從抱回來就膽子小,像隻貓一樣,便交給小黑狗繼續安慰它的小夥伴。

經過昨夜一陣摧殘,菜園裡的架子全被吹倒,原本生的茁壯的菜梗也都軟塌塌地趴在地上,陳錦跟在秦風身後,瞧見這一地狼藉,小臉立刻耷拉下來。

秦風揉著他得腦袋安慰他,問他有沒有不舒服,要不要再睡會。陳錦蹭蹭他的手心,軟唧唧地哼哼,也不說是不是不舒服,就是找著機會就撒嬌賣乖,變著法兒招人疼。

拿人沒辦法,秦風隻好牽著人回房,不多時就聽見門口傳來陳坤地叫喊,這才想起來荒廢了一天課業,有違師之道也。好在昨夜下雨,村裡的路被衝毀,歪打正著尋了個正理。

陳錦身體不適,數月以來不沾陽春水的秦夫子欣然承擔起做飯的活計,隻可惜著實沒有庖廚天分,又因長時間的荒廢而更顯生疏,一道簡單的青椒肉絲都炒得又鹹又糊,更彆提捉襟見肘的刀工,陳錦看著眼前的成果,著實難下筷子。

好在秦風有自知之明,也不強求人吃,體貼的給他熬了一碗青菜粥。這個比較容易,隻站在粥罐前守著不停攪動即可。現在的秦風對陳錦是十二分的耐心和疼愛,這是男人的通性,秦夫子也不能免俗。

熬粥的間隙,陳錦靠在門框邊上也不走,眼睛光圍繞秦風轉,細細軟軟地說一些日常瑣碎。秦風被他一提,突然想到昨夜陳錦主動吻他的事情,開始秋後算賬:“你什麼時候知道我喜歡你的?”

陳錦微怔,老實地回答:“你那晚咬我嘴巴的時候。”

“你裝睡?”傲嬌的秦夫子要鬨了。

“不是,是,是被你咬醒的。”說完還不好意思地補充,“你隻顧著親,都沒發現我睜眼又閉上了。”

即便如此,秦夫子依然無理取鬨:“既然醒了,為什麼不說,早說咱們不就能早點卿卿我我了。”開了葷的男人越發厚顏無恥。

陳錦臉紅紅,“你也沒說喜歡我呀。不說喜歡還偷親,一點都不講禮節,我才不要理你。”在陳錦眼裡,要先互通心意才是情人,一言不合就偷親的是流氓所為,要浸豬籠的。隻是這個流氓他正好喜歡,所以才包庇他的。陳錦覺得自己可真喜歡先生啊。

秦風對陳錦一本正經的禮節論,寵溺地逗他:“那我們昨夜行了夫妻之實,我是不是該給你補上說媒、下聘和婚禮呀?”

陳錦扒著門框,滿眼期待地望向他:“先生願意嗎?”作為一個性格傳統的少年人,仍然把舉行婚禮當作對方的重視,不然跟領回一個小館姘居有什麼分彆。

大昭雖然存在龍陽之好,可畢竟違背陰陽祖訓,從未有人明目張膽地舉行過婚禮。秦風倒無所謂祖訓不祖訓,他考慮的是盛京秦家允許他娶一個男妻的可能性,可若不通過家族,會不會顯得不夠重視。

見秦風猶豫,陳錦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下來,裡麵的小星星一下都消失不見了,傷心地鬆開門框轉身欲回房,剛走沒兩步就被秦風眼疾手快地抱起來。跟抱小孩似的,兜著他的屁股往爐子旁邊走,“寶寶現在氣性怎麼這麼大,動不動就生氣,嗯?”

陳錦被寶寶這個稱呼哄得甜蜜蜜,抱著他的脖子委屈控訴:“你不願意跟我成親,不負責任的臭流氓!”

“我何時說了不願意?”秦夫子可不能背這口黑鍋。

陳錦想了想,好像的確沒有,卻依然不依不饒:“可是,沒有回答,不回答就是不願意。”

秦娥頭頂六月飛雪,喊冤:“還好你不是做官的,不然得判多少冤案。”想了想,確實該告訴小孩自己得底細,不然以後還得多一個騙子的名號。

秦風生於京城秦家,祖上五代為官,秦孝明前幾年從宰相之位下來,現位任戶部尚書,他同父異母的兄長秦江為京城府尹,弟弟秦山為翰林院學士,一家人齊齊整整在朝為官,除了秦風。當年科考,秦風卻是更勝一籌,一片洋洋灑灑的《京兆賦》名動朝野,一時之間洛陽紙貴的盛景曆曆在目,於此同時,秦二公子好男風“輕薄”同窗的風流韻事也廣為流傳。

進朝授官時,秦風被封八品校尉。大昭重文輕武,文狀元郎進兵營是絕無僅有的事,中間不乏有人運作,難為謝氏嫡係為他煞費苦心。

尚書府夫人謝氏,原是侯府謝家的長女,生了兩兒一女,兒子便是秦江和秦山。而他生母原是京城福滿樓掌櫃之女,因為生的好看被秦孝明看上納為妾,在生他之後虧了身子,纏綿病榻幾年便撒手人寰。

喪母之後的秦風在秦府的日子自然不好過,如果是個中人之姿也罷,偏偏人中龍鳳,年少時不知收斂,尚書夫人謝氏視其為眼中釘。秦孝明對他欣賞多餘疼愛,但忙於政務,後院之事鞭長莫及,秦風又不是服軟性子,敬一尺還一丈、睚眥必報,兩房早已水火不容。

要說秦風,天資出眾的人,多少有些傲骨,忍不得半點羞辱,於是毅然辭官,離京而去。

陳錦趴在他頸窩處安靜地聽著,聽到他母親去世時會親親他的脖子,聽到他好男風“輕薄”同窗之事時又咬咬他的脖子。氣道:“你怎麼輕薄人家了?輕薄誰了 ?你沒做這種事彆人怎麼能冤枉你?”一連三問,氣得眼睛都紅了,當真是有些傷心。

秦風連忙解釋是被他兄長算計的,在他酒裡下了藥,醒來就和書院裡一句話沒說過的少年躺在一張床上,“恰好”那少年的未婚妻捉奸在床,這事兒才鬨大了。

聽到這話,陳錦又開始心疼秦風,鬆開咬著的牙齒,變成溫柔的舔舐,一親一咬的,撩的秦風心動身動,都沒空傷懷。

“以後我對你好,對你最好。”陳錦認真地直視秦風的眼睛承諾。他其實分不清秦風說的那些官場上的事,不知道官職等級差異,但他知道秦風受了欺負。

秦風笑著說好,把人放下來去盛粥。

陳錦一邊用勺子攪著粥,一邊後知後覺地想起好男風之事 ,猶猶豫豫地盤問起來:“謝氏如何得知你好男風?”話外之音,是不是做了什麼事被抓了把柄。

秦風笑他醋勁大,卻還是認真解釋:“沈書銘說的。他在秦江手下當值,酒醉後說了糊塗話。”

陳錦癟著嘴,喃聲問:“肯定是很重要的關係才能說出的糊塗話。”

“算不得重要,是傾慕於我又得不到我的關係。”秦風一派坦蕩,暫且糾不出錯處來,陳錦終於作罷,甚至有些喜滋滋 。

彆人得不到的秦風,是他的了,他可要好好寶貝著。這麼想著,筷頭一轉把剛夾好的醃洋芋放進秦風碗裡,小人得意畢現。

村裡的路垮的厲害,尚未修好之前,秦風得了幾日清閒,應此前承諾,幫著陳錦一起重整菜園。死掉的菜藤被一一拔乾淨,趁著泥土濕潤重翻一遍,待買了種子重新栽種。門口被風雨吹來大片的枯枝殘葉,陳錦拿著掃把欲清掃被秦風截下,讓他去喂雞,自己一寸一寸地打掃。

坡下的花婆婆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走上來,手裡拎著一袋子新鮮蔬菜和雞蛋,陳錦連忙上前幫忙。

“這些菜你們拿著,這幾日出不去村,怕你們沒菜吃。”花婆婆年紀大了,上個坡都有些氣喘,陳錦搬來椅子扶她坐下。

秦風與花婆婆無甚來往,打了聲招呼便沒再多言,回屋看書去了,陳錦則在門外與人嘮家常。他在家待得多,種菜、養雞之類的農事多有請教,老人獨居多年,總歸是覺得寂寞,有個小孩兒常來眼前晃晃,花婆婆也覺得高興。

“園子壞了再栽就是,不必傷懷,小小年紀,要過得高興點。”花婆婆見不得陳錦皺眉,就像看見自己孫子不高興一般。

“可是,好好的為什麼就壞了呢,是不是我不好。”他想說的是,是不是他不吉利、掃把星,因為他沒少被人這樣叫過。

“什麼好好的就壞了。”花婆婆不高興地給了他一肘子,“昨夜那大暴雨叫什麼好好的?一天到晚胡思亂想,難怪不長肉。”

“還是長了點的。”昨天夜裡,秦風還誇他的屁股豐潤來著。陳錦有些不好意思,聲音愈漸低。

花婆婆年輕時也是走南闖北的江湖人,後來丈夫兒子都死於戰亂,便在這個小村落了腳,什麼沒見識過,一眼就看出兩人關係不純。

她知道秦風不是池中物,不會在這一畝三分地過一輩子,怕陳錦受人欺負,“老婆子年輕時攢了些積蓄,等我死了就都留給你,不管以後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怕沒去處。”

陳錦連忙拒絕:“我怎麼能要您的錢財,我不是為了錢才對您好的。”說著說著還有些被人誤解的委屈。

“我又沒後人,死了不給你難道帶棺材裡去?”花婆婆瞪著他,敲了敲他的腦袋,手上的皺紋在陳錦細皮嫩肉的襯托下顯得駭人。

人這一生,就是一個不斷變舊、變皺的過程。生下來時溜滑得像最上等絲綢,等到了,絲綢也用舊了、皺了,變成一塊臟抹布,被扔在角落裡無人問津。

花婆婆靜靜地瞧著門前的老棗樹,開始想不起來它是何時人栽種的了,隻記得剛搬來時,樹還不在。